第41章 動靜

第41章 動靜

醫塵雪先是皺了下眉尖, 而後就覺得好笑。

什麽靈符這麽大的面子,要他一個人人得而誅之的魔頭親自燒才有用?

那人口中的“旁人”指的是流蘇,還是除他之外的任何人?

是因為不喜流蘇, 所以才特意留了那句叮囑,還是那靈符真有什麽特別之處,有什麽別的催動條件?

醫塵雪琢磨半天, 沒想明白,也無人可問,司故淵已經走出去,連片衣角都看不到了。

“流蘇,你聽見他說什麽了麽?”

醫塵雪望着院門口,往旁邊招了下手。

流蘇走上前來, 指着醫塵雪手裏的符,一字一句道:“他,符, 不給我。”

醫塵雪偏頭看了他一眼, 也跟着點了下頭。

是了,眼下他身邊只有流蘇一個旁人, 說是旁人燒了無用,也便是說流蘇燒了無用。

那句叮囑的意思,該是讓他別将靈符給流蘇, 否則即便是燒了,有所感知,那人也不會來。

醫塵雪已經下了定論,心裏卻又無端亂得很。他摩挲着手裏的符紙, 在原地站了會兒, 忽然将符往流蘇懷裏一塞, 将手爐換了過來。

他少有這麽非要和人唱反調的時候,這次卻不知是怎麽一回事,他偏要試一試,換個人燒那符會出什麽事。

***

裴家世代劍修,弟子又衆多,即便良莠不齊,但由少聚多,府宅也是靈氣充沛,厲害點的邪祟妖物都不敢輕易闖來,更別說只是一個不識路的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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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連裴家府宅都還沒進來,光是在府門外逗留一段時間,都能被溢出的靈氣給化了,連最後一絲殘魂都保不住。

司故淵布陣,卻不好将整個裴家都走一遍去下符,裴家的弟子見了多半會起疑心,只怕會鬧出更大的動靜來。

裴家又是劍修仙門之地,招魂一事本就是大忌,若是讓人瞧出了什麽來,到時便不好收場。

因此,司故淵只站在一處飛檐下,從袖間取出來一個紙人。

那紙人額上有個鬼畫符一般的印記,眉眼卻被人畫得很講究。

是上次在陳家時醫塵雪放出來跟蹤他的那一個。

司故淵曲着手指在紙人額上叩了一下,解了禁制,那紙人便生龍活虎地跳起來,攀上了他的肩頸。

司故淵眸光側着落向肩頭,低聲道:“這次不必跟着我,要你去替我辦件事。”

那紙人藏在他脖頸後,只探了個頭出來,聞言歪了下頭,似是沒聽懂。

司故淵餘光裏将紙人的舉動瞧得清清楚楚,又道:“辦了這件事,我便放你去見你家主子。”

深得自家主子真傳的紙人不僅會裝傻充愣,知道趨利避禍,連見風使舵順勢而為的法子也學了個全,當即就攀着司故淵領口爬了出來,沿着衣袖搖搖晃晃地走下來,走到了司故淵張開的手掌裏。

一疊靈符遞過來,紙人伸手抱住。

那靈符比他還高出小半截,幾張一齊遞過來,它險些沒抱穩,腳下踉跄了幾步。

兩根手指從後面扶住它,低冷的聲音落在頭頂:“東西南北四處,将這符貼在飛檐隐蔽處,碰見人便繞路走,動靜小一些。”

話到此處,該說的其實已經交代完了,但司故淵靜默了片刻,又補了一句:“若是鬧出動靜,惹出事端來,你家主子就只能見到一堆紙灰了。”

“……”

不知道紙人作何感想,但聽完這話,它就抱着那疊比它還高的符紙一動不動了。

司故淵給它罩了道隐匿身形的術法,将它放在了欄杆上:“去吧。”

紙人擡起一只腳來,随着指令麻木地旋了個身,跳下欄杆,一會兒便沒了影。

它還未受自家主子的血契化成人形,現如今只算是個半吊子的紙傀,身上沒什麽特別的氣息,不引人注意。司故淵又替它隐了身形,行動便更不受限,在裴家來去自如,就算是貼着某個弟子的衣擺晃過去,也沒人能發現它。

但司故淵不準它鬧出動靜來,它便只能行事低調,碰見個活人就繞道,只貼着院牆一路去。

在第一處飛檐貼下招魂符時,原本萬裏無雲的晴空沒一會兒就聚集了大片黑雲,色濃如墨,罩在裴家府宅上面,看着極為壓抑。

廊間有弟子經過,擡頭朝空中看了一眼,一道驚雷炸響在黑雲後,仿佛下一刻就要撕裂雲霧,直劈下來。

“看樣子是要落雨了。”其中一個弟子說。

另一個弟子應了聲“嗯”,又覺得有些奇怪:“剛才還好好的,也不知是怎麽了,突然就變了天。”

“誰知道,恐怕是近日邪祟妖物橫行的緣故,家主同玄鶴先生都去了有些時日了,想來是棘手,只怕會是場大劫。”

廊下傳來一聲嘆息:“椿都安寧了這些年數,難道也要逢上一次大難,再民不聊生嗎……”

另一人也是一聲長嘆,沒再接話。

近來椿都邊界常有異動,并不尋常,別說是弟子們,就連百姓之間都人心惶惶。

若非裴家派人出去安撫,境內街市只怕是早就空了大半了。

如今椿都雖依然是長燈滿市,人潮如織,一幅熱鬧繁華的景象,但不少人都有預感,椿都這幾百年的安寧,很快就要迎來一場狂風驟雨了。

尤其是他們這些劍修靈修,對災難的預感更為強烈。

但他們不能亂。

若是裴家都人人自危,椿都百姓還能有什麽指望?

家主少年時便扛起守護椿都的重任,受了無數艱辛才撐起了裴家,走到如今的地步。

他們這些做弟子的,更不能在此時亂了,枉費了家主一番苦心經營。

“走吧,還要去坊市巡視。”最開始說話的那個弟子握了腰間的劍,語氣堅定,“不論如何,在家主回來之前,我們一定要保護好境內百姓。”

檐上的紙人趴在青瓦上,抱着剩餘的三張靈符不敢挪動一下,就怕弄出動靜來,驚着了廊下的弟子,到時它就要被燒成紙灰,見不到主子了……

等那兩個弟子走遠了,它才跳到一截樹枝上,往另一個方向去。

貼上第二張符時,黑沉沉的天幕中又是一道驚雷,還伴着疾風,險些将它給吹落下去。

它不知為何變天,也不知這來勢洶洶的驚雷是由什麽引起的。

直到它貼下第三張靈符,濃黑的雲層後亮光驟然一閃。它扭過頭看去,那聲響震得它不敢再動一下。

最後一張靈符在它手裏“呼呼”地響着,它也不敢松手。

它忽然意識到一件事,罩在頭頂的黑雲,還有那一聲接一聲的悶雷,都是它貼的這些符紙引來的。

那個傀師說了,不準它鬧出動靜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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