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主卧的大床比醫院的床可好睡太多了,程澈一覺睡了接近一個小時,醒來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踢踏着步子下樓看見阿姨在客廳忙活,笑了笑喊了一聲“韓阿姨好。”

阿姨笑笑,仰頭說到:“剛巧準備吃晚飯,嚴總也回來了,在樓下的書房呢。”

“他沒上樓?”

“去過,看你在睡覺沒叫醒你,你這孩子睡得也真沉,醫生給你換藥都沒醒。”阿姨笑答。程澈穿着比較休閑,大概又因為剛睡醒有些迷糊更多了幾分少年氣,韓阿姨這下也沒了最開始那種生疏的客氣,語氣像是對孩子一樣倒是又多了點長輩的親切感。

書房的門并沒有關,程澈剛走到門口嚴寧朗就擡頭看了過來,“醒了?”

“是啊,大床睡得可真舒服。”

嚴寧朗的目光重新回到書上,“你倒是不客氣。”

程澈不以為然,“不是你讓我別客氣的嗎?”

“頭還疼嗎?”

“疼啊,手也疼。”程澈低頭瞟了眼綁着的左手,“我覺得至少得養個把月吧。”

嚴寧朗翻了頁書并未擡頭,嗤笑一聲,“賴在這兒?”

程澈笑得十分坦然,點了點頭說,“是啊。”

嚴寧朗将手中的書放到桌上起身走了出來,一身家居裝斂去了幾分之前的淩厲,從程澈身邊經過的時候留下了一點淡淡的沉香味。

見程澈站在原地沒動,嚴寧朗又停住了腳步轉頭說,“吃飯。”

這一回程澈主動拉開椅子坐在嚴寧朗旁邊的位置,阿姨添飯遞過來的時候也接得十分歡快,俨然自己家一樣,一聲“謝謝韓阿姨”說得十分讨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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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好了之後心情大好,一頓飯下來大多都是程澈自言自語,嚴寧朗基本不接話,偶爾投過去一個眼神。飯後程澈提議去散步消消食兒,嚴寧朗看了看表然後起身,算是答應了。

夜色昏昏暗暗,暖黃的路燈将影子拉得長長的,兩人沿湖走了一段,初秋的傍晚伴着不時的幾聲蛙鳴,晚風裏有淡淡的桂花香味,很是惬意。嚴寧朗插着兜在一旁慢慢走着,也不說話。走到一處亭臺,程澈過去坐下,又朝嚴寧朗招手,“來坐會兒。”

嚴寧朗走到旁邊站定,淡淡地看着程澈。

“坐下啊。”程澈拍了拍自己旁邊的位置。

嚴寧朗并未理會,程澈也不在意,順手拿起一片金黃的落葉在手中随意地把玩,“你真的不記得我?”

嚴寧朗擡腕看了看表,“散步散好了嗎?”

程澈突然起身走近嚴寧朗,兩人面對面站立衣物幾乎相貼,四目相接間程澈笑了笑說:“那你肯定知道我找你的目的吧?”

嚴寧朗神色不動,“那你說說看,你什麽目的。”

程澈又貼近了一點,兩人的身高差讓他的吐息剛好掃在嚴寧朗的脖頸處,程澈也不直接回答,嘆了口氣感嘆:“嚴總你态度這麽冷淡,我很難有進展啊。”

出門的時候沒加衣,程澈此時身上就是一件T恤,湖畔的微風吹在身上絲絲涼意,這一貼近剛好可以感受到溫熱的體溫,嚴寧朗始終無動于衷。程澈因為确實太冷打了個噴嚏,加上受了傷身體抱恙,這會兒更是顯得有些單薄。

“回去。”嚴寧朗側身避開,也沒管身後的人轉身就往回走。

回到家嚴寧朗直接進了二樓的書房開了個視頻會議,等忙完出來才發現程澈并沒有跟回來,嚴寧朗懶得去管,到健身房練了會兒後又泡了個澡,人依舊還沒回來,他最終還是換了身衣服出門。

程澈倒也沒閑着,跟團隊的人電話溝通了一些工作事宜後見嚴寧朗還是沒折回來又翹起二郎腿上線和池也打游戲,單手不太方便,操作受限影響發揮越打越沒勁幹脆挂機和池也聊天,池也問,“程哥,你上次要我幫你查嚴寧朗的行程和車輛信息幹什麽啊?”

程澈說,“有事兒。”

池也過了幾秒又說,“你是想要原山的那個項目吧?”

程澈沒說話默認了,池也又念叨,“程哥你說你幹嘛一直不讓我找我爸給你介紹資源,我要是找我爸幫幫你,這幾年你自己也不用那麽拼了。”

程澈淡聲說,“不是跟你說過嗎,咱倆之間不要摻雜那些東西。”

池也附和着,“好了,知道了知道了。”

手機電量只有百分之十的時候,嚴寧朗出現了。程澈瞬間心情大好,秒退了游戲鎖屏露齒一笑,“來接我啊?”

話音剛落,一團軟乎乎的東西迎面呼過來,是一件薄羊絨開衫,程澈越發笑得得意。

嚴寧朗沉聲說,“穿上,回去。”

程澈站着原地不動,瞥了眼左手後說,“過來幫我搭把手啊,這廢了一只手自己穿不上。”說得就好像是嚴寧朗廢的一樣,使喚起來居然也沒什麽違和感。

嚴寧朗沉默地走近将衣服披在程澈身上,“走吧。”

程澈跟在後面走,邊走着邊吹起了口哨,吹的是一段不知名的調子,很好聽,旋律在寂靜的夜裏流淌,輕快又悠揚。嚴寧朗也不自覺地聽着,身後的聲音忽然戛然而止,嚴寧朗回頭,程澈停在了原地,身上披着的衣服滑落到了地上,看樣子也沒打算彎腰去撿。

這一段路樹木繁盛,花草也長得郁郁蔥蔥,燈光從枝葉間流竄下來在兩人身上灑下斑駁的樹影,兩人站立的距離不遠不近,剛好可以看清輪廓,卻又看不太清表情。嚴寧朗還是轉身走了過去,将地上的衣服撿起重新披在了程澈身上。

程澈又打了個噴嚏說,“走吧走吧,我得趕緊回去洗個熱水澡。”

嚴寧朗欠身讓程澈先走,“你也确實該洗洗了。”

程澈回身歪了下頭,“聞着味兒了?”

話音未落衣服又掉到了地上,這衣服太不貼肩,稍一動作就會滑下去,勉強挂在身上也不自在,“算了,不披了。”

說完瞟了眼地上的衣服又朝嚴寧朗擡了擡下巴,示意他撿起來。嚴寧朗插着兜,眼前的這個年輕人站在那裏,手腕上的繃帶和額頭的紗布讓他看上去有點病弱感,可神态動作又透着清傲與放肆,兩種不一樣的感覺相互沖撞又相互融合,每一點都恰到好處,讓嚴寧朗覺得有一些不同,又沒有任何反感。

程澈也不管嚴寧朗撿不撿,吹着口哨就往前走,這一次吹得毫無章法,完全不成調,更多的像是一種小孩子的炫技與得意。向前沒走幾步忽然感覺身上一暖,嚴寧朗站在身後将衣服又披在了身上,程澈輕晃了下肩膀,示意不用。

嚴寧朗将衣領扯了扯又往胸前壓了壓,程澈無奈,“不用了,懶得撿。”

剛說完就感覺身體被帶着微微一傾,貼近了一片溫熱的體溫,一只大手攬在了肩上。程澈愣了一下,一陣涼風徐徐而過,裹挾着淡淡的桂花香,樹枝搖擺間抖落的點點花瓣随風飄揚而下,氣氛變得有些微妙,程澈擡眼看了看嚴寧朗,對方的目光也剛巧迎了過來,如此近距離的對視讓程澈瞬間感到一絲別扭,耳朵在夜色裏泛了紅。嚴寧朗大概是發現了程澈的不自在,原本神情淡然的他忽然低笑了一聲,攬着身邊的人往回走,“走吧,回去洗澡。”

程澈平時生活中算是比較粗線條,沒那麽多講究,個人洗護用品基本就是超市随便買,用起來也不挑。反觀這嚴寧朗的浴室,瓶瓶罐罐全是些不認識的牌子,還大多都是英文,程澈随便拿起幾瓶看了看又放回了原位。

看着偌大的浴缸程澈挺想泡個澡的,幾天沒好好洗澡了自己聞着都嫌棄,不過想到嚴寧朗那麽講究還是算了,畢竟浴缸是很私密的物品。

嚴寧朗是幫着脫了上衣就出去了,倒也沒說浴缸不能用,幾天下來算是惜字如金了,基本不多說一個字。程澈脫完還是自覺走到淋浴區,打開水龍頭後溫熱的水流噴灑下來才猛然反應過來,擡手捂着額頭的紗布飛快的跳開,扯了浴巾随意裹了一圈,穿着拖鞋往嚴寧朗的書房走去。

“嚴寧朗。”

嚴寧朗正在寫字,毛筆在宣紙上宛如游龍,聞聲并沒有理會,最後一筆收筆後才擡起頭來,看到門口的人,目光平淡。

“你過來幫我沖下頭發,我不方便。”程澈指了指頭上的紗布,又耙了耙額前剛剛被水濺得微濕的碎發。

這是程澈第二次直接叫嚴寧朗的名字,這三個字于嚴寧朗而言熟悉又陌生,很多年沒有人這樣連名帶姓的叫過了。但嚴寧朗似乎并沒有覺得不适,門口的人浴巾松垮垮地系在腰間,腹肌隐約可見,左肩下方一塊疤痕在白皙的皮膚上十分明顯,但并不猙獰,腳下濕漉漉的拖鞋在地板上留下了一小灘的水印。

片刻之後嚴寧朗收回目光,将毛筆放在筆擱臺後面無表情地起身。走進浴室程澈便扯掉了浴巾大大方方地站在了淋浴頭下,嚴寧朗瞟了一眼還是打開了浴缸的水,“這裏。”

程澈笑了笑走過去,“欸?不嫌棄我啊?”

嚴寧朗伸手探了下水溫,“我會叫人消毒。”

程澈翻了個白眼進去小心地躺下,又将左手輕輕的擱在浴缸沿,盡管非常輕緩還是疼得倒嘶了幾口涼氣,緩了緩才調整了頭部的姿勢靠在浴缸邊沿擡眼看着半蹲着的嚴寧朗說,“你可得好好洗啊,傷口碰水感染了你可是要負責的。”

嚴寧朗不緊不慢地沖着頭發,水溫剛好,手指小心的撥弄着傷口旁邊的發絲,手法很是溫柔,但開口卻依然沒什麽溫度,“你賴在我這裏,不見得有什麽效用。”

程澈不以為意,“試試呗。”

一點水花濺到了眼角,程澈下意識閉了閉眼睛,嚴寧朗伸手幫忙揩掉,“你還挺沉得住氣。”

“各取所得,你不也沒取嗎?”程澈閉着眼。

嚴寧朗嗤笑一聲,側身取了點洗發水,打出泡沫後空氣裏散出一點木質香味,“你倒是挺擰得清。”

到底是入了秋,夜晚溫度比較低,空氣裏慢慢氤氲起一層稀薄的水霧,程澈若無其事地跟着笑了笑,白皙的皮膚在水中泡得微微泛紅,臉上也比在醫院裏看上去更有氣色。

聲色犬馬見得多了,嚴寧朗從來不屑于糾纏其中,明明程澈也是帶着目的來的,如同以往見過的很多人一樣,可嚴寧朗看着眼前明眸皓齒的年輕人,卻難生厭惡,甚至很多時候嚴寧朗覺得程澈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樣,即便言語間總顯輕佻,眼睛裏倒是很清澈。

他甚至隐約看到另一個影子。

嚴寧朗晃了下神,手中的動作也随之頓了一下,片刻之後還是先開了口,“你想要什麽?”

“原山項目的廣告競标資格。”

程澈回答得幹脆,剛準備轉頭起身就被嚴寧朗按住。

“別動。”嚴寧朗繼續沖着水,不時伸手擦抹額前的泡沫,輕笑道:“競标資格?”

“是的。我的這種小公司沒有資格參與競标,但是,我想要這個機會。”程澈還想說點什麽,比如他覺得自己的公司也算小有名氣,做過的案例也都有不錯的市場反響,而且自己的專業水平并不差,只是一直沒有機會接觸更有影響力的大型項目,但是程澈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只靜靜地等着嚴寧朗的反應。

嚴寧朗笑了幾聲,打趣着,“你怎麽不幹脆問我要合同。”

程澈有些不服氣,“我只要機會,剩下的我自憑本事。”

嚴寧朗嗤之以鼻,“不知深淺。”

程澈忽然擡起右手,帶起了一片了水花,挂着細密水珠的手臂勾住了嚴寧朗的脖子将人帶近,“不如,你試試我的深淺?”

這話一語雙關,兩人對視了數秒後嚴寧朗關掉了水,擡手抓住程澈的手腕将其拿開。

“洗完了。”

嚴寧朗起身擦了擦手上的水後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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