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第 17 章

回到包廂剛一坐下李總便又開了一瓶,一頓飯已經喝了接近兩個小時了,程澈喝得最多,那大腹便便的李總似乎興致一波高過一波,全程只盯着程澈,說話時嘴巴一張一合露出來一口不整齊的牙齒,“來,程總,我們接着喝!”

程澈确實喝多了,猛地閉了下眼睛将略微渙散的眼神聚了聚焦,定了定神看着這人,年紀本不算老卻因為肥胖顯得十分臃腫,老态橫生,頭頂的頭發稀薄得都能看到大塊的頭皮,襯衣的扣子也被肚子撐開了一顆,因為包廂暖氣的原因臉上又油又紅,讓人原本就翻江倒海的胃裏越發難受,惡心得想吐。

程澈忽然癟下嘴角笑了一下。

其實酒桌上虛與委蛇且進且退的方式很多,但程澈這一刻真的沒耐心了,大概是剛剛見到了嚴寧朗的緣故,心裏某些壓着的東西又扯了出來,像是開了閘的洪水,沖擊着一直努力維持的自尊。程澈捏着杯子貼着桌面輕輕轉動着,臉上的表情越來越難看,喜歡的人瞧不上自己,自己瞧不上的人卻又不得不在這陪着喝酒。想罷腦子裏又晃過嚴寧朗的身影,那種傲立于人姿态忽然就好像把自己襯得很不堪,仿佛那人又高大了一截,高到自己探都探不到。

大概是酒精作祟,短短數十秒,腦子裏卻走馬觀花淌過了許多東西,還有那天嚴寧朗那句淡淡的‘出去’,程澈最近心裏的那些不快與憋屈全都噴發在了這一刻,原本缥缈的眼神忽然暗淡了下來,擡手将分酒器推開後接過那瓶剛開的白酒放在面前,“李總,不必這麽麻煩。”說完轉而看向晖哥,攤開手掌動了下指節,“合同拿來。”

晖哥一時也搞不太清狀況,只配合着将文件拿出來遞到他手上。程澈接過後将那幾頁紙推到李總前面,指節輕敲了兩下,“喝完才算盡興的話,我直接喝。”

包廂忽然就安靜了,就連李總旁邊無聊到玩手機的美女也擡起頭盯着這邊,李總大概是沒想到程澈會這麽直接不給面子,不過到底是老油條了,也就微怔了兩秒,不怒反笑,笑得還挺溫和,然後從西裝口袋裏抽出鋼筆直接翻到某一處筆尖游走,簽下一個名字。

李總将鋼筆插回口袋,又将文件推回程澈前面,繼而點了根煙往後靠在座椅上,以一個悠閑的姿勢看着程澈。

晖哥起身準備拿酒,程澈一把按住,“你坐下。”

晖哥不肯松手,兩人僵着不動。李總倒是不摻和,吐着煙圈就那麽看着,程澈受不了這眼神,似在笑,可笑裏藏刀,似在看,眼裏卻是蔑視。程澈不想被人那麽多看一秒,眼神徒然淩厲,重複了一遍,“我說了,你坐下。”

晖哥垂下眼眸最終松了手退了一步,程澈将酒瓶拿起隔空沖李總舉了舉,仰起脖子就開始灌,原本就吐空了胃,幾大口下去只感又辣又燒,眼睛充血一般的紅,強壓着要吐的沖動一口一口的吞,好幾次差點嗆出聲。忽然身後一只手将酒瓶奪了過去,被那力道一扯程澈整個身子一晃,緊接着又被人攔腰一摟穩住了。

程澈撐着意識往身旁看,辨出身邊的人之後低低的喊了一聲嚴寧朗就安心的閉上了眼睛。醉是醉了,也沒完全不省人事,只感覺那人懷裏暖暖的,臉貼着胸膛能隐約感覺到緊實的胸肌,身上散着淡淡的煙味混着木調香水味,很好聞。

腦子裏天旋地轉,周圍的聲音像是被大腦系統屏蔽了,只沉溺于那個懷抱,有暖意,也有委屈,含糊不清的說了很多話後,最後竟真的完全睡着了。

程澈醒來的時候是在酒店的大床上,身上一件幹幹淨淨的浴袍,房間裏也沒人,回了下神再度環顧了一下房間,完全看不出另一個人的痕跡。嚴寧朗不知道什麽時候走的,晚上具體是什麽狀況這個宿醉的人卻怎麽也想不起來了,只有些零零碎碎的片段也不知道是夢是真,擡手聞了聞自己身上,酒氣全消,分明洗過澡,旁邊疊放着已經幹洗過的衣服。

程澈回到公司後晖哥告訴他富源的款十點就已經打過來了,李總那邊還主動又續了半年的合同。晖哥平時話不多,表情一般也比較寡淡,但這會兒臉上分明還有些別扭的神情,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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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昨晚上什麽情況,我斷片兒了。”

程澈主動開口,晖哥表情更不輕松了,似乎是在回憶又似乎是在組織詞彙,嘴唇動了又動還是沒說出一句話來,搞得程澈跟着莫名一陣尴尬。像是做了極大的努力,半晌晖哥才憋出一句,“老大,你喝醉了還挺...可愛的。”

說完轉身就出了辦公室,逃一般。

本不打算聯系嚴寧朗的,程澈最終還是掏出了手機,一是害怕自己喝醉後幹了些什麽丢人的事兒,二是也确實應該感謝人家,不管是桌上解圍還是酒後照顧,再或者李總态度的轉變,都得謝。

程澈想了想,發了一句,昨晚謝謝了。

那邊很快回複,不謝。

程澈又回,麻煩了。

那邊依舊秒回,不麻煩。

簡單幹脆毫不含糊,對話就這麽草草就結束了,程澈握着手機有些心不在焉,還是想跟那人多說幾句話,摁着屏幕打字删删改改,最後幹脆改發語音,一本正經的表達歉意,問,昨晚我沒給你添什麽麻煩吧?确實喝大了,如果有什麽不妥的行為,抱歉。

嚴寧朗很快發來兩條信息,都是錄音文件。程澈下意識就感覺不妙,點開之後果不其然,聲音一出來就感覺自己頭都要炸了,先是哼哼唧唧,漸漸地又哭又罵,罵嚴寧朗無情無義穿褲子不認人,後面又嚷嚷着說自己很努力質問嚴寧朗為什麽不認可他,又問為什麽把他從床上趕出去。程澈聽得腦子嗡嗡的,另一條怎麽也不敢再點開。

心想那老東西居然還玩這套,竟有閑心錄下他的酒後窘态,點開第二條後才發現那才是真的尴尬得要命。一個蘇糯得不像話的聲音含含糊糊地說:有時候覺得你好像我爸爸啊,不對,不像...其實一點都不像,是我從小就好想有你這樣的爸爸啊... 你知道嗎嚴寧朗,第一次見你我就這麽覺得,我爸爸如果是你這樣的人該多好,不如... 你當我爸爸吧。

裏面還有細細碎碎的水流聲和脫衣服的聲音,大概那時候嚴寧朗在幫着洗澡。接着就真的聽到一聲爸爸,似孩童一般撒嬌的腔調,可到底是成年人,分明又夾雜着某種隐晦的情趣,最後是嚴寧朗帶着沉重鼻音的一句,別叫了。

程澈感覺臉都在發燒,幾乎是從座椅上彈了起來,飛快地打下兩個字:删掉!!!

嚴寧朗回:好。

敲門聲響起,門口的晖哥已經完全沒有了之前的別扭神色,站在門口說世博文化的蘇總過來了,安排在了會議室,說是要談一點合作。

嚴寧朗原山的項目最後世博中了标,這倒一點都不意外,一是實力使然,世博在行業內是公認數一數二的,而且雙方一直保持着合作,再度攜手也是情理之中。二來就是坊間的一些流言說世博的總監和嚴寧朗私交匪淺,暧昧不已。程澈一直秉承着“多看事實,少聽虛言”的處事準則,對于那些空穴來風的八卦倒是不感興趣。

不過這蘇總突然到訪,也想不通所為何事。

到底是的行業翹楚,又是嚴寧朗的朋友,程澈将人請到辦公室後還是多了幾分熱情和客氣,一邊泡着茶一邊客套,蘇茜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笑道,“比嚴總那兒的茶可差多了。”

作為初次見面的第一句話的确不太好聽,甚至是有些不夠禮貌,但程澈卻并不惱,跟着一笑,“那是自然。”

蘇茜絕對算是個大美人兒,美得既不妖豔也不冷豔,笑起來眉眼略彎,幹練中又帶着柔和,沒有什麽距離感。開口便提嚴寧朗,還是調侃,程澈自然知道并非敵意,反倒一下就拉近了彼此的距離,這也說明二人雖不是傳言的那種暧昧,但也确實關系匪淺。

“嚴總原山的項目我們公司中标了,程總應該知道吧。”蘇茜依舊微微笑着,也不繞彎子,直接就把來意明确地說了,“活動部分我們公司準備分包出去,我們自己主要集中精力做廣告策略與推廣。”

簡單闡述完後,蘇茜将杯子放下又擡眼望着程澈,“程總,有興趣嗎?”

程澈将杯中添滿,也不急着回答,轉而問道,“為什麽找我?”

蘇茜笑着與之對視了幾秒,眼神暧昧,意有所指地說,“明知故問。”

這倒真不是明知故問,自打從別墅不告而別後便和嚴寧朗沒再聯系,飯店偶遇又因為醉酒也沒什麽交流,而那日嚴寧朗的失望與冷淡就足以說明了一切,所以程澈沒再抱任何希望,也算是知難而退了,甚至連兩人那點若有似無的關系也一并作罷了。

見程澈依舊不解,蘇茜又說,“自然是嚴總的意思。”

世博原本就是4A廣告公司前十強,相關業務全覆蓋,完全沒有必要這樣操作,何況還是找這麽一家小公司,說合作那是給足了面子,實際上就是王者帶青銅,程澈更是不解嚴寧朗到底是什麽意思。

授人魚不如授人以漁,這比直接單擰出來給他自己來做強了不知道多少倍,程澈以單個板塊切入可以跟着各專業團隊全程參與,這是最好的案例實踐,而簽在世博下面,又相當于靠到專業上的一棵大樹,只是這對于世博而言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也不會無故答應,中間必然還有其他的利益條件。

最初是想着法兒的想讓嚴寧朗給他送點人情,如今真的送上門了程澈反而不敢坦然接受了,無功不受祿,他自認嚴寧朗這筆買賣太不劃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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