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

第 32 章

感情這種東西沒什麽章法,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狂熱的糾纏可以,蓄意的撩撥可以,真心換真心可以,忽遠忽近的推拉也可以,但狼狽的祈求就是不行。求到了是施舍,求不到,是犯賤,總歸那都不是愛情了。

程澈忽然就幡然醒悟了。

他自己最近似乎都在犯賤。

老話怎麽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他不能讓自己再在這點破事上沉淪下去,不能繼續作繭自縛。又細細回憶了一番,就連起初攀上嚴寧朗自己那點井底之蛙的謀算現在回憶起來也是醜态盡出,盡管并非全無所獲,可那一樣樣一樁樁哪樣不是嚴寧朗舍來的,看似敞亮,看似他自己也有些能力,可要是離了嚴寧朗,他知道他屁也不是。

人家買的都是嚴寧朗的面子。

可他還真就一頭紮進了這樣的生活裏,對嚴寧朗從仰慕欣賞到感佩交并,再到近乎癡迷,他貪戀那點兒好。說到底還是他自己太貧瘠了,直白點就是缺愛,所以嚴寧朗對他那點好就足以俘獲他,讓他自亂陣腳。

嚴寧朗是怎樣的人物,見識廣博閱歷豐富,現在的波瀾不驚大盤在握那都是飽經滄桑後煉化而來的,什麽樣的人他沒見過,又怎麽會真的輕易對一個人情有獨鐘,說好聽點是稍加關照,說難聽點就是略施小惠。

想明白了不算什麽,世間多少事都不乏有人揣着明白裝糊塗自欺欺人,難的是舍得,斷得。所以程澈做了個決定,那便就斷了,算了。他先是跟蘇茜那邊打了聲招呼,随後親自上門談終止合同的事,言辭既懇切又堅決,按合同條款該賠付的錢也全認。

事情來得太突然,蘇茜一時間也有些懵了,韻了韻神後才問,“嚴總知道嗎?”

程澈說,“合同雙方達成一致就行,這事兒只需要蘇總點頭。”

言下之意就是不知道,蘇茜立身處世這些年這點察言辨色的能力還是有的,所謂旁觀者清,不過就是老男人八風不動穩坐釣魚臺,年輕人沉不住氣了。關于終止合同的事蘇茜不置可否,只笑着安撫,“行,我這邊自然是尊重程總的意願,只不過具體還是得交給法務部走流程,時間上不大确定。”

程澈點點頭,“感謝蘇總理解。”

想當初這線還是蘇茜親自去牽的,她能跟嚴寧朗能保持多年的穩定合作,雖不像外界所傳的什麽紅顏知己,卻也算是有幾分了解,嚴寧朗對程澈确實還是有些不同。不管倆人是什麽彎彎繞繞的情況,那邊堂堂嚴總沒點頭,這邊她自然不能放人,說是法務流程其實也就是緩兵之策。

蘇茜沒有直接去詢問嚴寧朗這事兒如何處理,生意場上做的是人情世故,處的是分寸,講的是圓滑。嚴寧朗對程澈是有不同,但到底有多不同她還是拿不準,披着公事的皮歸其根本這事兒還是屬于人家的私事,她若是直接去把這事兒點穿了那就是逾越,是冒昧。

恰好有個階段性工作的大方向需要去請示,蘇茜約了嚴寧朗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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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節點的大會議看似是一群人群策群力,實際上能過會的大方向基本都是領導們的意思,那些放在臺面上彙報讨論的東西大差不差都是實際決策人基本默認了的,蘇茜在工作上得心應手,還是因為前置工作做得好。

嚴寧朗泡着茶聽蘇茜分析市場背景及應對策略,目光平緩,神色溫和,基本不打斷,某些關鍵之處才會點撥一兩句,每每提點蘇茜都能準确領悟,所有內容聊下來效率極高。聊完正事蘇茜才換了個相對舒服的坐姿,端起茶慢慢喝了兩口。

嚴寧朗應該這會兒也不忙,神态安閑地喝着茶,蘇茜又問,“活動方面的整體工作嚴總有沒有什麽指示?”

說到這兒嚴寧朗的眼神才有些細微的變化,那是有別于公事化的一閃而過的溫柔,帶着一種縱容的信任,“讓小澈自己去折騰。”

蘇茜微一點頭,又望着嚴寧朗。

嚴寧朗對望片刻,問,“怎麽了?”

蘇茜感嘆道,“程總也确實挺能折騰的,前後怕是病了一個來月了,我怕再這麽折騰下去身體吃不消啊。”

嚴寧朗微微蹙了蹙眉,“一個來月?”

“對啊。”蘇茜又跟着說,“之前我還專程去醫院看過他一回,讓他好好休息,他倒好打了兩天點滴就從醫院跑了,一頭紮到現場。他啊,太拼了。”

早前确實不知道這事兒,那次在別墅才知道他生病了,可人一大清早的就跑了,後來打過幾個電話也沒接嚴寧朗也就沒繼續去問了。他喝了口茶,說,“我知道了,回頭我去找趟他。”

蘇茜壓根兒都沒提程澈要終止合同的事,這倆人的事還是讓他們自己去掰扯去,她事了拂身去,一身輕。

嚴寧朗到程澈公司的時候他正在和一小組人開會,玻璃隔間的一個會議室,進門就能看到。大廳的人紛紛投來目光,晖哥看了眼來人趕緊起身打招呼,嚴寧朗颔首,“我去他辦公室等。”

晖哥泡了茶送進去又招呼了幾句後退出來了,整個公司面積不大,基本一眼可以看清全貌,所以嚴寧朗來的時候程澈也隔着玻璃看到了,可他故意将原本二十分鐘可以開玩的短會硬生生拖了一個小時,晾着他。

實在沒什麽可說的了程澈才宣布散會,他拿着幾份文件回到辦公室,一臉假意的客套,說,“喲,不好意思讓嚴總久等了。”

嚴寧朗一點沒惱,坐在沙發上,“開完會了?”

程澈敷衍的輕“啊”了一聲作為回應,然後坐到自己的辦公桌整理起了文件,那是即将敲定的兩個新項目,做原山別墅度假區的活動在業內有了些影響力,陸續又接到了幾個小的意向客戶,他一邊敲着電腦一邊翻着桌上的一些資料顯得很忙的樣子,有意怠慢這位已經等了一個小時的人。

嚴寧朗又問,“病好些了嗎?”

“好了。”程澈擡了下眼,“嚴總親自登門有什麽事嗎?”

進來的時候故意沒關門,外面一部分人其實可以看到裏面的情況,程澈意思明顯,不想多聊。嚴寧朗起身走近,“真好了?”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折騰自己不劃算,程澈自那天從別墅跑回來之後就規規矩矩按時吃藥,确實慢慢緩解了不少,不過這個咳嗽也不是短時間就能好的,還是間歇性的咳,被這麽一問突然感覺喉間又有些異樣,他想忍着,可憋了會兒還是嗆着咳了幾聲。

他緩了下,公事公辦地說,“嚴總來不會就問這個吧?”

“來看看你。”

嚴寧朗倚在辦公桌上,似乎也不避諱敞開着的門,兩人離得很近。程澈忽然有些惱,“看完了就走吧,我還有事要忙。”

這趕人太直白了,絲毫不給一點面子,聽罷嚴寧朗的表情卻還是沒有一絲變化,只平靜地看着程澈,過了會兒才以詢問般的口吻說,“你最近是又在較什麽勁?”

程澈心裏莫名窩着火,嚴寧朗的态度讓他覺得自己好像是在無理取鬧,既然沒有私情憑什麽又總是搞出一種暧昧的包容,他現在特別讨厭這個感覺。

“原山的活動我不做了。”程澈直截了當地陳述,“我會按照合同上的條款付違約金,等我盡快和蘇總那邊對接好,于公于私我們就都沒什麽關系了,所以也請嚴總注意分寸。”

這話說完嚴寧朗終于有了點反應。程澈确實也不怵嚴寧朗了,無所求則無所懼,以前是圖他的權勢與資源,還妄想圖他一點感情,可這些現在都不想要了,既然什麽都不圖了何必讓自己委屈。嚴寧朗并不生氣,倒像是有些疑惑,淡聲問,“為什麽不做了?”

“不做就是不做。”

程澈越發火大,幾乎是怒目圓睜的看着嚴寧朗。

這句聲音稍稍大了些,大廳裏靠近辦公室這邊座位上的幾個同事大約是聽到了,下意識朝裏面看了眼,被程澈一眼掃了過去後趕緊低頭做事,嚴寧朗始終看着程澈,眼眸深沉不見波動,只被這麽盯着程澈就渾身不自在,又不想露怯跌份兒,死撐着直直的對視着。

看了半晌,嚴寧朗臉色竟還溫和了些,近乎低柔地問,“你鬧什麽。”

大概是火氣攻心,程澈一連又咳嗽了幾聲,嚴寧朗轉身倒了杯水又順手去關了門,他将水遞過去,程澈不接。

嚴寧朗将水放在了桌上,繼續看着程澈。

程澈更加煩躁了,原本握着鼠标的手躁動地移了下在桌面上摩擦出明顯的聲響,“不想跟你有任何關系,這個理由可以嗎?”

“為什麽。”

嚴寧朗這種雲淡風輕的追問反而将程澈那點憋悶和火氣越激越烈,怒火直沖喉頭,他壓着自己想吼的沖動提醒自己若是再失态就真丢人現眼了,他用最快的速度平複,眼神中激蕩的那些情緒漸漸偃下去。

“沒有為什麽,就是不想。沒意思了,嚴寧朗。”

程澈又重複強調了一遍,“合同終止,我們以後沒任何關系。”

大概是耐心耗盡了,嚴寧朗最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起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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