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章
第 40 章
交待的十二點之前回,不僅超過了時間還喝成這幅樣子,嚴寧朗将人丢進浴缸,沖水的時候也就沒那麽溫柔,劈頭蓋臉地就淋了上去。程澈被嗆得直咳嗽,含含糊糊地罵,眼睛裏面浸了水,通紅。
看人實在是難受了嚴寧朗才将那臉上的水擦幹,半醉半醒間程澈嘴裏一直說個不停,後來泡得舒坦了又半眯着眼直直地看着嚴寧朗,視線透着水霧有一種說不出的柔軟,眼眸裏竟還彌漫着一些稚氣的光澤。
嚴寧朗忽然想起之前程澈喝斷片的那次,醉得不省人事了就管人叫爸爸。
其實嚴寧朗知道程澈心裏對他的那點孺慕之情,他并不介意感情裏多這一分不屬于愛情的東西,程澈幾乎沒有享受過長者的疼愛,生命裏唯一的記憶大概也就是小時候他媽媽給他的那份既沉重極端又殘弱無力的母愛。
他太渴求某一些東西,卻又只能自己一個人向前走,所以性子也犟。
程澈忽然叫了聲嚴寧朗。
他眨了眨眼又說,“嚴寧朗,你在想什麽。”
嚴寧朗捏了捏那張被熱氣蒸騰得紅潤的臉,“我在想,喝成這個鬼樣子應該怎麽罰你。”
程澈用力掙開眼皮,“我沒喝醉。”
“比起上一回,這次倒确實不算醉。”
程澈也想起了什麽,眼神閃了下,“不要再提那次的事情!”
嚴寧朗低低笑了聲,“那你再叫一聲我聽聽。”
程澈咬牙切齒地就要撲上去,奈何身子虛軟,浴缸也滑,撲騰着又跌到了水裏。嚴寧朗怕人嗆着水,探身要去撈,抓扯之間也被扯進了浴缸,水頓時溢出一半。
“這次怎麽不叫了?”
程澈羞惱得酒都醒了大半,肢體動作也大,“說了不準再提那事兒!”
嚴寧朗一身濕衣服不大舒服,也怕喝醉的人涼着久了感冒,快速沖洗了下後将人裹進了被窩,程澈已經過了昏昏欲睡的那一陣兒,雖醉意未消卻也不困,他趴在嚴寧朗身上睜着眼,原本安靜的氛圍被一句話又點起來了。
嚴寧朗的手摸着程澈的頭發似誘似哄地說,“小澈,再叫一聲。”
“你這什麽癖好!”程澈猛地坐起來氣咻咻地嚷着,“逼人叫爸爸,你這是違法行為你知道嗎!”
嚴寧朗平靜地說,“哪條法律?”
難得在這種時候頭腦還能快速運轉,程澈義正言辭地答,“《治安管理處罰法》!你這是侮辱他人的行為!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實诽謗他人的,處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罰款,情節較重的,處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可以并處五百元以下罰款!”
“背得一字不差,看來你酒是醒了。”
嚴寧朗翻身将人壓制住,又俯身湊近程澈的臉,低渾的嗓音一字一字地說,“那你明天去告我吧。”
情愛這點事程澈真的不是嚴寧朗的對手,不僅将常見的花頭玩得別具一格,還總能延展,推陳出新,程澈一開始一副誓死不從的姿态,任怎麽折騰就是不肯妥協,後來逼得實在難耐了又噙着淚撒嬌求饒,嚴寧朗哪裏肯這麽放過他。
最後終于還是叫了。
有一段時間嚴寧朗沒往狠裏折騰程澈了,這一回愣是一點也沒心疼他,上一次因為那個合同灌成那樣時嚴寧朗就竄着暗火,從那個狼狽又倔犟的身影裏基本可以想象到他的過往裏經歷過多少個這樣的時刻,既氣惱也心疼,只是那時候沒有足夠的立場和适當的身份,還是将翻湧起的那一抹情緒壓了下去。
程澈之前說,唯一心疼他的人,早就死了。
其實嚴寧朗也心疼。
最後身下的人幾乎是昏了過去嚴寧朗才鳴金收兵,第二天程澈醒來後嚴寧朗第一句話就是,“以後不管什麽情況,都不準再喝那麽多。”
受了慘痛教訓後程澈在喝酒這事上也就真的變乖了,後來很多很多年真的就再沒喝醉過,他也不需要再那麽折騰自己去拼些什麽,嚴寧朗确實在後面的日複一日裏補給了他所有的庇護和疼愛。
兩人也放縱悠閑了有一陣子了,嚴寧朗沒再待在家裏陪着程澈,大多數時間在外忙于公務,程澈也勤快些了往公司跑,不時也應酬,畢竟年底還是要拜訪客戶送些節禮鞏固下感情,但嚴寧朗要求他必須回這邊睡,不管他自己在不在家。
小年夜是在老李家過的,周葉錦再見程澈倒是平淡了,招待寒暄都自然得很,仿佛之前醫院那事兒沒發生過,程澈當然也就随着翻了篇,這個女人不過也就是喜歡上了一個沒可能的人,沒什麽錯。
老李很高興,這頓飯喝了許多酒,嚴寧朗也感覺到了老李的快意,問,“有喜事?”
老李在桌上握了握周葉錦的手,臉上笑意更甚,眼角都彎起了一圈紋路,“小錦懷孕了,前幾天剛檢查的。”
周葉錦的臉上也帶着笑,女人的母性是天然的,這種喜悅是純粹的,由心的,現在她看着嚴寧朗的目光裏也看不出其他的東西了,相比于心裏某些不會有結果的執念,顯然做一位母親更讓她幸福。
“這确實是喜事,”嚴寧朗自斟一杯後舉起來說,“老李,恭喜啊。”
程澈也跟着舉了杯,杯裏是茶,因為嚴寧朗不讓喝酒。他沖周葉錦由衷地笑了笑,“嫂子,恭喜。”
接近十一點的時候程澈和嚴寧朗才離開,程澈看着很開心,步子都比來時歡快了些。回到車裏後嚴寧朗捏了捏他後頸,“你樂個什麽勁?”
程澈彎着嘴角頗有深意地看着嚴寧朗,也不說話。
“這麽看着我幹什麽。”
嚴寧朗啓動車子打着方向盤,車子開出地庫後程澈才說,“周葉錦喜歡你,你其實一直都知道吧。”
一個人眼裏的情愫哪能瞞得住,還別說在嚴寧朗這樣的人面前,早在老李帶着見第一面時那點心思就被看穿了,所以嚴寧朗當時就警示了她,也一直有意保持着距離。
嚴寧朗側目看了程澈一眼,默認了。
“那老李知道嗎?”
嚴寧朗說,“不知道。”
真愛一個人時負面的感知力就會下降,會自動忽視某些細節,老李在感情上本就遲鈍又是真喜歡周葉錦,想不到那麽多。程澈感嘆,“好在現在也算圓滿了。”
嚴寧朗沒什麽興致聊周葉錦,目視前方認真開着車,過了會兒又将手伸過去抓着程澈的手指摩挲着,許久之後似是想起了什麽臉上閃過一絲愠色,悶聲說,“你以後不準随便跟別人躺在一起。”
程澈反應了兩秒才疑惑地問,“你說池也和方游啊?大男人躺着聊聊天怎麽了。”
嚴寧朗用力捏了下程澈的手指,“我說了不準就是不準。”
程澈側身歪着頭看着嚴寧朗笑,“嚴寧朗,你吃這種醋啊?”
嚴寧朗沉着臉,“你再敢躺試試看。”
見人沒一點玩笑的意思,程澈悻悻地坐好說,“知道了。”
兩人到家的時候韓阿姨還坐在客廳,之前交待了不用等的,房子裏燈太亮眼,偌大的空間裏顯得那身影更是孱弱孤單,每逢佳節倍思親,這樣的小年夜韓阿姨身邊一個親人都沒有,程澈看着心裏有些難受。
程澈對嚴寧朗輕聲說,“你先上去,我等會兒再上來。”
看着此情此景嚴寧朗心領意會,嗯了一聲。程澈咧着嘴笑着往韓阿姨那邊走去,一屁股坐在旁邊撒嬌般地說,“韓阿姨,還有吃的嗎,我先沒吃飽。”
韓阿姨笑了笑趕緊起身,“有,我給你熱,你怎麽專門出去吃飯還沒吃飽的。”
“可不是嘛,”程澈也跟着往廚房走,“飯菜還是家裏的好,我的口味大概是被您養得刁鑽了,別的地方吃總覺得差點兒意思,就愛吃家裏人做的。”
這是程澈第一次這麽直接地稱這裏是家,也是第一次坦然地将自己當成這裏的一份子,他更想讓韓阿姨也感受到這個“家”的概念,他知道韓阿姨對他的那份喜歡與關照是因為一種缺憾,是這麽多年來唯一出現的有關韓祁的念想,他并不介意成為她的這點情感寄托。
韓阿姨端盤子的手微頓了下,她望着程澈,那雙布滿細紋的眼睛裏閃過一絲動容,她笑了笑繼續做手上的事兒。
程澈倚在旁邊始終彎着嘴角,“就熱一點湯就好了,我暖暖胃。”
這湯程澈喝得很慢,兩人坐着聊些家常,房子裏漸漸有了點家長裏短的瑣碎溫度,深夜的縷縷溫馨在流逝的一分一秒裏緩緩升騰。
“韓阿姨。”
上樓之前程澈又回過頭來叫了一聲笑着說,“以後可都要給我做飯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