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龍景山溫泉度假村內, 慈善晚會已經舉行到尾聲。

樂隊在舞臺上演奏着曲目,臺下來賓們紛紛邀請舞伴劃出優雅的舞步,餘者兩三聚在一起,低聲閑談。

林生和紀曜禮則靠在桌邊, 靜靜地欣賞樂曲。

前者的視線,若有若無地掃過斜前方正在舞池跳舞的二人, 主引導方的是個兩腮一直帶笑的高大男人, 長得有些憨厚。林生對他有印象, 名叫萬柏浩,是國內一檔搞笑室外挑戰綜藝節目的主持人, 其诙諧幽默的主持風格受到廣大網友的喜愛。

而和他跳舞的那人,林生的睫毛顫了顫,是周憶瀾。

二人每次舞動轉身的時候, 都會在對方耳邊說上一兩句悄悄話, 看上去親密無間,媒體記者一直守在不遠的地方,皆是瘋狂地拿着相機拍下二人親昵的姿态。

林生有在網上看過周憶瀾最近的動态, 自參加了一期萬柏浩的綜藝節目後,觀衆們萌上了他們倆人的CP, 衍生出了很多CP粉。自此以後,他們常常一起出現在大衆視野裏,雖以朋友相稱, 但言行舉止間無不暧昧, 總是引得網友遐想聯翩, 有關二人緋聞的新聞熱度也一直居高不下。

他低頭笑笑,嘴角帶着嘲弄的意味。

“紀哥哥,要跳舞嗎?”林生偏頭看向紀曜禮,卻發現紀曜禮的額頭上又出現了不少細汗,林生忙拿紙巾擦了一下,“很熱嗎?”

以前紀曜禮似乎不是這麽極易出汗的體質啊,林生記得。

紀曜禮輕微點頭。

林生看了眼會廳出口,“紀哥哥,要不我們回去吧?”

紀曜禮卻歪過身體,把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沒事,休息一下就好。”

每一次紀曜禮靠着他的時候,他都能感受到紀曜禮其實并沒有把全身的力量都放在他身上,怕壓着他了。可是今天,林生卻覺得肩頭尤其的重,他擰着眉心,撫摸着紀曜禮的臉頰:

“紀哥哥,你是哪裏不舒服嗎?”

紀曜禮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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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生扶住他的手臂,有些擔憂地道:“紀哥哥……”

紀曜禮再次直起身子,朝他彎了彎嘴角,語氣安撫,“可能就是有些累了,你不是想跳舞嗎?我們去跳舞吧。”

林生哪還有半點想要跳舞的心思,他搖頭,“不了,我們回去吧,回去休息吧。”

他們正說着,身旁逐漸走近了兩個人,最後在他們面前站定。

林生頓了下,偏頭看向來人,頓生戒備,這周憶瀾來找他幹什麽?

周憶瀾和萬柏浩雙手各執一杯紅酒,先是萬柏浩主動和他們打招呼,紀總的神色淡淡,微微點頭示意,但林生還是和萬柏浩簡單交談了兩句,畢竟是圈內的人,今後或多或少都會打交道。

林生以前不喜做這些事,但今時不同往日,他盡量讓自己融入這個圈子,不是為了能夠幫助紀曜禮什麽,只是盡量做到讓紀曜禮少些後顧之憂。

不過他至始至終都無視了萬柏浩身邊的那個人。

可周憶瀾并不準備一直沉默,竟然微笑着和紀曜禮打了聲招呼,“紀總,好久不見。”

林生的瞳孔微縮,無聲回頭看了眼紀曜禮,紀哥哥和周憶瀾認識嗎?

紀曜禮顯然也是怔了下,目光在周憶瀾的臉上停留兩秒,“我們認識?”

周憶瀾的笑容在臉上僵了一瞬,随即笑得更加燦爛,“紀總事忙,自是對我沒什麽印象,無妨的。”

萬柏浩見周憶瀾尴尬,連忙出來救場,将手裏的酒杯遞給了紀曜禮。

紀曜禮接過,和他碰杯,抿了一口。

周憶瀾默了一會兒,然後将手裏的杯子遞給了林生,“林先生,過去我們有些誤會,我現在來是特意向你道歉的。”

紀曜禮聞言,看向林生,眼底劃過一絲詫異。

周憶瀾把他的神色都看在眼裏,看來,林生還沒有告訴他那件事。

林生沒有接話,而是目光緊緊地盯着周憶瀾,這又是鬧的哪一出,剛才他在洗手間把話都說得直白了,他現在來道歉,就指望能用一杯酒揭過那些做錯?

道歉?這句道歉裏,又能帶着多少真心。

他本不想理會,不在乎周憶瀾做何感想,本欲拉着紀曜禮離開,可餘光瞥見有媒體記者的攝像頭正對着他們。

林生和周憶瀾對視了片即,最後林生伸手接過這杯酒。

無奈記者們一直關注着這邊,林生無法,把杯子挪向嘴邊……

忽然被紀曜禮奪過去了,林生擔憂小聲道:“紀哥哥你今天已經喝了很多了,還是我來吧,紀曜禮對他眨了眨眼睛。

林生知他是在暗示他一喝醉酒,就耍酒瘋,不許他碰。

周憶瀾看着二人毫不顧忌他人目光,自然的小動作,目光深邃起來。

其實紀曜禮在剛才那一瞬,并不是怕林生醉酒,腦海裏拂過的是在山上遇到的僧人說的那句話,忌水。

這外人遞來的酒水,也令他不太放心。

于是紀曜禮将這杯紅酒引盡,将手裏的兩個杯子都放到桌上,和萬柏浩客套了兩句,遂朝周萬二人颔首,拉着林生朝出口走去。

只是這還沒有走上兩步,紀曜禮忽然彎下腰,難以忍受般地捂住肚子,額頭上瞬間汗如雨下。

林生吓得臉都白了,也彎着腰,“紀哥哥,紀哥哥!你怎麽了?!”

紀曜禮想要拍他的肩膀,想說無事,結果腹部再一劇烈抽痛,他的五官都擰了起來,身子往林生身上倒。

林生忙抱住他,語氣顫抖,“紀哥哥!紀哥哥!!你、你肚子不舒服嗎?!”

說到這裏,他猛地回過頭,看了眼紀曜禮剛剛放到桌上空高腳杯,下一瞬掃過周憶瀾的臉,那酒……

周憶瀾和萬柏浩離二人最近,這時候也發現了紀曜禮的異常,忙跑過來,萬柏浩攙着紀曜禮,周憶瀾臉上寫滿了慌張,“這……這怎麽回事?紀總!紀總你哪裏不舒服嗎?”

媒體記者們也發現了這邊的情況,紛紛圍了過來,恰好見到這樣的一幕—

周憶瀾伸出手準備相扶,林生面帶厭惡地拍開他的手。

紀曜禮發現身邊圍着的人越來越多,他連擠出一絲力氣,忙伏到林生耳邊:

“不要叫救護車,出門以後打電話給司機,坐我們自己的車去醫院。”

林生心裏焦急不已,卻也知道此時不能亂了手腳,這麽多人盯着,紀曜禮的身體健康關系着整個薰霖集團的運作,紀曜禮現在能依靠的只有他,他必須要振作起來。

深呼吸了口氣,他竭力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無常,“謝謝大家的關心,我先生沒有什麽大礙。”

紀曜禮也竭力忍耐着,推開萬柏浩的手,半邊身體的重量都壓在林生身上,慢慢地走出了會廳。

紀曜禮一直強忍着,直到林生推開安全通道的門,紀曜禮控制不住地跌坐到地上,林生跟着跪到地上,讓他躺到自己的懷裏。

林生兩手哆嗦地拿出手機,嘴裏一直念叨着,“沒事的,沒事的,沒事的……”似是說給紀曜禮聽的,更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他迅速給司機打了電話,彙報了二人所在位置。

紀曜禮想要抹去林生臉上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淌滿的淚水,可腹部一陣抽痛,他渾身無力,沒有擡手的力氣,只能虛弱地道:

“生生,不要怕……”

林生抱住他的腦袋,哽咽道:“紀哥哥你別說話了,好好休息一下,司機很很快就到了,很快就到了。”

紀曜禮的雙眼發黑,一陣陣湧起惡心感,他難受得閉緊了眼睛。

司機沖進安全通道,找到了他們,幫着林生把紀曜禮扶起來,送到汽車後座。

汽車往就近的醫院趕去,林生讓紀曜禮躺在自己的雙腿上。林生握着自己的手,而自己的後背早已經被冷汗打濕:“紀哥哥,再撐一會兒,我們很快就到醫院了。”

紀曜禮的睫毛扇了下,微微睜眼,看着林生。

素來都是紀曜禮為林生遮風擋雨,這是林生第一次見到如此脆弱的紀曜禮,仿佛一捏就會碎掉一般。林生渾身僵硬,心裏彌漫着強烈的恐懼感。

紀曜禮想要張嘴同他說話,結果胃部一湧,他側過腦袋,往旁邊嘔了一大攤液體。

大部分吐到了林生褲腿,林生也毫不在乎,忙用手順着紀曜禮的胸口,扶着紀曜禮再躺回來的時候,林生拿紙巾擦紀曜禮的嘴角,他猛地怔住—

車廂內除了彌漫着一股紅酒味,林生還嗅到了血腥味,再顫抖地拿起紙巾一看,上面全是猩紅的血。

林生的腦子轟的一聲,一片空白,他的心跳險些停止,“紀哥哥!!”

紀曜禮此時的意識已經迷糊,想要再睜眼安撫他,卻已經做不到。

汽車很快到達醫院的急診部,林生和司機攙扶着紀曜禮沖了進去,醫護人員連忙拿來推車,将紀曜禮放平在車上。

林生六神無主地跟在推車旁邊跑,在紀曜禮快要被推入急救室的時候,護士問他:

“病人在病發前做過什麽?”

林生的指甲用力嵌入皮肉,“肯定是那紅酒被動過手腳,加了什麽東西!”

護士微愣, “病人家屬請在外等候。”然後急救室的門在林生面前緊緊關上。

林生被司機扶到旁邊等候的椅子上,林生雙手因為太過緊張,一直托着紀曜禮,現在已經脫力,不住地顫抖。

司機讓他不要太過憂慮,到前臺幫他要溫水去了。

林生被一個人留在冷冷清清的急救室外,剛才在紀曜禮面前裝的堅強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害怕極了,仿佛又回到小時候,媽媽被送到搶救室,他也是這樣孤零零地坐在外面。

可媽媽再也沒有出來過。

他害怕地拿出手機,打通了一個電話,對方過了好一會兒才接通,語氣裏帶着意外:

“林先生,這麽晚有什麽事嗎?”

林生的鼻音很重:“安助理,紀哥哥他出事了……”他斷斷續續地把前因後果說了出來。

安謙的聲音拔高:“什麽?!”

林生和熟悉的人說上話,瞬間崩潰,“對不起,當時那杯酒應該我喝掉的,對不起……”他一遍遍重複着對不起。

安謙默了一會兒,“林先生,您做得很好,也沒有任何過錯,不要太過擔心,我現在盡快收拾東西從家裏過來,您一切聽醫生的安排。”

林生點頭,“好。”

安謙猶豫了一會兒,“具體情況還沒弄清楚,不排除那杯酒有問題,不過也有別的可能……”他說到一半又停住。

林生急了:“有什麽你倒是說啊!”

安謙狠下心道:“如果醫生等會問您,請您如實和醫生說,紀先生近期有節食的情況。”

“節食?”林生愣愣道:“什麽節食?紀哥哥他為什麽要節食?”

安謙似有難言之隐,沒有解釋,只留下句,“有任何問題和我打電話。”然後匆匆挂斷。

林生望着地面出神,這時,急救室的門被拉開,醫生從裏面走了出來,正在摘口罩,林生連忙迎了過去:

“醫生!我先生怎麽樣了?”

醫生道:“病人屬于急性胃出血,現在胃部出血情況已經抑制住了,家屬可以放心了。”

林生這才緩過一口氣來。

“不過,”醫生繼續道:“家屬你剛才反應說病人誤喝未知液體的情況,經檢查并沒有出現,病人病發前只是有大量飲酒飲酒的情況。”

林生頓了下,那酒沒有問題嗎……也是,如果酒真的有問題,那周憶瀾不可能這麽愚蠢地當面親自拿給他。剛才是他一時心亂,沒有想那麽多。

他補充說:“我先生他近期飲食也不是很規律。”

醫生聽了連連搖頭,“這是胡鬧!病人本就有胃疾,還無節制的飲酒,飲食也有問題,你們做家屬的,也不管管!”

醫生離開後,林生焦慮地在門口等着紀曜禮被推出來,他腦海裏一直回放着安謙的話,節食。

這樣一想,跨年那段時間,拍攝進入忙碌的階段,他一連好幾天都沒有時間回家,都是紀曜禮來劇組找他,可每次來的時候,紀曜禮都是在他飯後來的,他以為紀曜禮是用過餐才來的。

再則去舅舅家的時候,也沒顧得上吃些東西。後來來了龍景山拍攝,林生也沒能有機會和紀曜禮一起吃飯,但只要紀曜禮和他在一起的時候,紀曜禮還是正常吃過飯的。

現下一想,昨天紀曜禮也沒有吃什麽,只喝了一碗清粥,當時林生以為,他還在為自己在猴子面前丢他面子的事而生氣,所以沒什麽胃口,卻沒想到,紀曜禮是在刻意節食。

林生心裏迷糊,紀曜禮為什麽要瞞着他節食?又……為什麽要節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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