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洛遲渡說：“我想簡單試一下。”
喻衍：“嗯。”
002：【宿主，我預知到，你的未來搭檔不會很快退役的！】
洛遲渡：【你說的是喻衍嗎？】
002：【QAQ我也不确定，目前來說，未來搭檔不等于喻衍哦！】
洛遲渡滑開幾米，嘗試着蹲下，沉下肩膀，用指尖輕觸冰面：“這是文滢老師策劃的舞臺劇，需要做的動作，和喻神你發給我的節目，有些相似的地方。”
他說完這些，就不再出聲了，緩緩阖上雙眼，睫毛在寧靜的空氣中不明顯地顫動。
他再睜開眼，眼神空洞。
插兜看戲的教練：“嗯？”
和他們距離幾步遠的omega蜷縮着身子，身形看上去更小了，他微蹙着眉，皮膚在冰的映襯下有幾分透明。
仿若一個弱小、無助、悲傷而絕望的落難者。
族中遭逢大難，alpha和beta被處死的處死，被流放的流放，omega們被充入教坊司。最小的omega被藏在仆人的衣櫃中，險些就躲過去了。
險些。
他當時一動不動地蜷縮在衣櫃裏，外面抄家的錦衣衛翻箱倒櫃，他雙目無神地坐着，奇異地沒有多少恐懼，總歸親人都不在了，就算不被發現，他一個漂亮omega也很難一個人在外面活下去。
他還是被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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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遲渡的眼睛忽然睜大，看向前方。
前方不遠處，喻衍挺拔的身軀站立在那裏。
失神的瞳孔有了焦距，omega瑟縮起來，卻還是被這名格外敏銳的錦衣衛發現了。
洛遲渡伸出雙臂，在空中無措地掙紮了兩下，腳下倒滑出去，像是被粗魯的家夥從衣櫃中提了出來，又推了出去。他的腳下步伐淩亂，但能看出是有難度的喬克塔步。
轉出半圈後，他半蹲下來，膝蓋曲起90度，身體向後彎曲，背部與冰面平行，雪白的脖頸拉伸出瀕死天鵝的弧度，腦袋向後幾乎貼在冰面上——
“哇啊！蟹步！”
這是一段長滑行，螃蟹般滑行的蟹步的姿态足夠優美，洛遲渡保持着這樣的姿态來到喻衍跟前。
他的腰柔韌極了，像是被摧殘得快折斷卻依舊保留生機的楊柳樹，他的手無助地朝喻衍伸出——
喻衍伸手，握住了他！
借着喻衍的力道，洛遲渡被他選中的搭檔一把拉起，順勢埋進對方懷裏。
然而兩人只接觸了這一下，一秒後，洛遲渡伸手按在喻衍胸前，被推開般與搭檔分離。
兩人一觸即分，在倉促間對視，弱勢的omega抓住了救命稻草，又對讓自己的家支離破碎的惡人極度不信任！
喻衍呼吸放緩。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Tui！你這惡犬休想辱我！】
喻衍：“……”
拉住他的小搭檔眼裏有着此前從未出現過的情感，悲怆中混着不甘，哀戚中夾雜着羞憤，他忽然伸出另一只手，狠狠摁在自己脖子上！
“啊！”觀衆之一的雙人女O被他這個動作驚得出聲，喻衍的手比她的聲音還快，一把抓住搭檔“自殘”的手腕，向自己一拉。
洛遲渡被拉回來，因為慣性撲在喻衍身上。
【喻神會排斥和我貼貼嗎？】
他違心地想：【可是我們肌膚饑渴症患者真的好喜歡貼貼哦。】
他擡頭，望着喻衍難以辨別神色的臉，喘着氣：“喻神，這樣改怎麽樣？”
【蟹步太考驗腰部力量了，還好我有舞蹈基礎。】
【腰眼有點麻。】
洛遲渡把另一只手放在腰後揉揉：【自己揉不得勁。回去找初初幫我揉好了。】
喻衍握着他手腕的動作一頓，驀地放開了他。
洛遲渡眨眨眼，喻衍又有反應了！
好像他和喻衍擁抱的話，就可以觸發特定條件，讓喻衍聽見他想什麽？
“喻神？”洛遲渡見喻衍沒說話，再次喊道。
喻衍：“……嗯。”
剛剛一段即興的表演，正好能銜接上本身的節目動作，還融合了一段不知名的曲子。
中規中矩的一套表演滑半成品一下子有了靈魂。
“剛剛滑的是什麽？”喻衍問。
“是《悅來客棧》哦，我剛剛代入的是一個名叫‘悅來’的omega，喻神你的角色是抓我的錦衣衛！”洛遲渡喘勻了氣，簡單把故事背景說了一下。
喻衍的教練忍不住問：“錦衣衛抓了你，然後呢？”
洛遲渡：“唔，按照皇命，‘我’我本來要去教坊司，從此毀掉一輩子，但是我的——搭檔。”
他喘勻一口氣，狡黠地望着自己身邊的beta，停頓了一下，繼續道：“我的搭檔，一位為人正經而有氣概的英俊的錦衣衛千戶大人，未來的北鎮撫司指揮使，對我一見鐘情，做了一點手腳，沒讓我真的去教坊司，而是把我帶去了‘悅來客棧’。”
“這就是第一幕的內容啦，後面的內容我也還沒看臺本……喻神？”
喻衍：“嗯。”
他的教練撓了撓頭：“文滢新編的劇？沒後續了？就卡在這裏？……喻衍你多說兩個字行不行？嗯什麽啊？”
喻衍望着無人的冰面，不知道在想什麽：“可以用。”
楊教練：“……”
洛遲渡：“……”
還真是多了兩個字。
洛遲渡眼看有譜，甜甜地說：“具體演出日期還沒定下來，但應該就在冬奧前後。教練您有空的話，我正好有兩張vip位置的票，您和愛人有空一起去看呀？”
楊教練咳嗽一聲：“這個……”
喻衍說：“給他一張就夠了。”
洛遲渡：“嗯？”不管是送人電影票還是演出票，當然都是送兩張比較好呀。
楊教練哼了一聲：“你小子，我可以和我女兒去！”
女A和女O：“……”
洛遲渡眨巴眼，懂了，所以楊教練可能感情上出了點小問題，他沒法和愛人去。
洛遲渡又看向那對雙人搭檔：“還有兩位姐姐，也可以一起去看哦。”
“哇，我們也有份？”女O驚喜道。
她還沒忘記自己是好奇喻衍的搭檔，特意要求過來“指導”的：“你剛剛滑得好棒，一個人滑能到這種程度就很美了，兩個人一起可能不一定有這個效果，得多配合練練。我叫趙璐璐，這是我搭檔王子君，弟弟，你怎麽稱呼呀？”
洛遲渡笑了笑：“洛遲渡，洛神賦的洛，姍姍來遲的遲，争渡的渡，璐璐姐想怎麽叫都可以的。”
趙璐璐高興地說：“好名字！洛神聽上去就是個大美人，很貼你！就叫你洛洛吧，洛洛，你來得不遲，剛剛好，和喻神多練習一下，争取也滑出剛剛的效果呀。”
雙人還多了配合的難度，托舉等動作是雙人的亮點，也很考驗搭檔之間配合，配合不好反而削弱美感。
洛遲渡認真點頭：“我會的。喻神覺得那樣改動可以嗎？”
喻衍的看法很重要，洛遲渡下意識去觀察他的表情。
喻衍的神情依然冷冷的，眼中卻仿佛有什麽東西隐而不發。待洛遲渡再想仔細看時，那抹異色已經褪去了。
喻衍：“可以。”
洛遲渡的眼睛彎成月牙，大概是他看錯了。
喻衍的教練：“哎，小孩。”
這位教練大氣地抱臂，用一種頗認真的口吻問：“你在A省省隊嗎？有沒有參加過國家隊選拔賽？”
洛遲渡點頭：“是的，在省隊，但是我快退役了，教練。”
楊教練：？？
他吃了一驚：“你和喻衍認識？”
洛遲渡偷偷換了一下概念：“現在是認識的呀。”
楊教練皺眉：“怎麽就要退役了？你比喻衍小挺多吧，是搭檔不滑了？”
對方大概誤會他是滑雙人的omega了，也是，喻衍的教練怎麽會想到自己的愛徒會找個同樣沒有雙人經驗的O來滑表演滑呢？
洛遲渡覺得解釋起來麻煩，于是順着說：“嗯吶，我找不到新的beta搭檔。”
教練凜然：“要beta當搭檔？省隊基本沒這種資源，只有國家隊有。你報名一下下個月的選拔，別急着退役。”
平心而論，幾乎沒有運動員能拒絕國家隊的召喚，哪怕只是一個飄渺的機會。
洛遲渡的心不受控制地跳了起來，他吸了一口氣，思考了一會，還是真誠道：“不啦，進國家隊不能賺錢，謝謝教練。”
楊教練：？？
他當國家隊教練那麽多年，第一次被這種理由拒絕！
他的視線在喻衍和洛遲渡之間逡巡，洛遲渡都能猜到這位教練在想什麽——
這兩人什麽毛病，湊在一起玩退役型雙人嗎？
這位教練皺眉：“進國家隊是一種榮譽，是許多年輕人夢寐以求的事情，誰當運動員是奔着賺大錢來的？我們有補貼，雖然不多，但你住在基地也沒花錢的地方。你可要想清楚了？”
洛遲渡抿出一點笑意：“謝謝您跟我說這些，您真好，不過我想清楚啦。”
國家隊不是說進就能進的。
沒有運動員不想進國家隊。
但進國家隊只是開始，而且這時候，并不是好時機。
一只手向他伸出，打斷他的思緒。
是喻衍的手。
他的手伸向自己的發頂，微微按了一下，随後移開，指尖似乎捏了什麽東西。
是一粒滑蟹步時蹭上去的碎冰。
趙璐璐拉着她的搭檔壓低聲音：“磕到了磕到了！”
洛遲渡疑惑轉頭，趙璐璐捂着嘴擋住上翹的嘴角，小聲喊他：“洛洛！”
洛遲渡對這對搭檔頗有好感：“璐璐姐？”
趙璐璐沖他眨眨眼，看向喻衍，“喻哥，我知道你們的表演滑沒有太多時間練習配合，其實，我們雙人還有一個短時間提高默契的辦法。”
喻衍看她：“是什麽？”
趙璐璐臉上泛出興奮的紅，和王子君挨在一起的手動了動，悄悄勾住搭檔的尾指。王子君無奈搖頭，眼裏露出看戲的神色：“我和璐璐成為搭檔的第三天，就住在一間宿舍裏了。”
洛遲渡疑惑地眨了下濃密眼睫：“嗯？”
趙璐璐捂着嘴，大聲說：“喻哥訓練繁忙，不過國家隊每天下午訓練結束後，晚上一般有些時間，我建議啊，如果洛洛你有空的話，可以就近和喻哥呆一段時間，方便練習和培養默契。”
洛遲渡睜大眼：“啊？我……”
他下意識去看喻衍，和那雙幽黑的眼睛對上了。
王子君挑眉：“雙人搭檔都是這樣的，住一起不是什麽奇怪的事。”
“不行，”教練瞪眼，“飄了？我還沒走呢。”
洛遲渡移開視線。
他們談論的是自己住喻衍的宿舍嗎？
他和喻衍不熟，對方也沒表态，不管怎麽說，肯定是不方便的。
他把自己的位置擺得很正，于是他主動開口道：“謝謝子君姐和璐璐姐的好意，但我們畢竟不是真正的搭檔，表演滑不重要的，萬一打擾到喻神，他晚上睡不好，影響比賽就不好了。”
楊教練瞅着喻衍：“聽見沒？表演滑歸表演滑，你想怎麽折騰都可以，只一點，不許影響比賽狀态。”
洛遲渡擡頭：“喻神？”
“嗯，”喻衍神色淡淡，“表演滑不重要？”
洛遲渡斟酌着說：“也重要，但……”
喻衍：“我邀請你一起表演滑，不是兒戲。”
洛遲渡揚起笑臉：“我知道的，喻神，我會認真對待的，我可以在你訓練結束後來找你，主要看你的時間。”
喻衍看了他一會，倏爾向他滑來，腳下的冰刀破開冰面。兩人擦肩時，淡漠的聲音道：“過來。”
洛遲渡不明所以，跟着滑向場邊。
高挑挺拔的背影停在欄杆邊，喻衍倚着護欄俯身，抄起他放冰鞋的黑色背袋，拉開側邊的拉鏈。
洛遲渡在喻衍身後停下，就見對方轉身：“伸手。”
洛遲渡下意識伸出雙手，細嫩的掌心被頭頂的白熾燈映得透白。
锃亮的鑰匙發出清脆的摩擦聲，落在他的手心裏。
洛遲渡一愣。
他聽到喻衍說：“我在國家隊基地附近有套公寓，步行五分鐘，你先住那，明早六點，我在陸上訓練館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