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對于來人, 沈家夫妻也有些驚訝,對視一眼後,忙道:“哎呀,我們在醫院多待了會兒, 你這是來多久了?”
傅斯越輕笑:“也沒多久, 剛來一會兒。”他對着手裏的行李箱示意:“知道家裏肯定有準備,但這些是聽眠慣用的一些東西, 就想着送過來, 省得再過來拿了。”
說實話, 不止是沈津臣, 就連沈家夫妻倆都沒想到傅家能那麽輕易地放人。
畢竟對方對自家兒子的心意,他們也是看得分明的。有事剛在一起不久的小年輕,正是情濃的時候,他們還以為要把孩子帶回來得費一些功夫呢。
不過這樣,倒也的确讓沈家夫妻不好為難人,忙客客氣氣上前, 說了些話, 又請人進屋。
沈津臣始終皮笑肉不笑, 眼神淡淡的看着他。但對上自家弟弟欣喜的目光, 又有些沒轍。
進屋後又聊了一會兒,傅斯越問起老爺子身體怎麽樣,喻秋岚臉上帶了些喜意,道:“瞧着精神了許多,眼下聽眠也回來了, 他的心結也能慢慢解了, 之後的治療,也就好說了。”
傅斯越又寬慰兩句, 這才說明來意:“奶奶也舍不得聽眠,還是我媽說你們一家難得團聚,合該在一起多親近親近。正好這兩天周末,都有空閑,你們一家子也能在一起好好玩玩。”
傅斯越的話很是貼心,沈津臣心裏卻忽然有些不好的預感。
果然又聽他道:“奶奶也能理解,就說等工作日的時候再接聽眠回來。不管怎麽說,家裏随時也都有人在,畢竟現在聽眠的情況……留他單獨一個人在家,也不放心不是?”
沈家夫妻倆的臉色都有些不是那麽好看了。
可偏偏又對傅斯越的話無從反駁,畢竟人家說的是實話。
他們父子倆平時工作忙,國內國外的飛,哪怕現在想多抽時間陪陪家人,也不是一時之間就能把工作取消的。喻秋岚手下也有個公司,平時事情也不少,想要每天在家……的确是不太可能。
傅斯越又輕飄飄加了一句:“再者,我們那邊離療養院也近一些,聽眠也可以經常過去看沈爺爺,您不是也說,這樣對沈爺爺治療有好處嗎?”
一字一句,拿捏住了沈家的命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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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秋岚扯了扯嘴角:“你媽媽考慮向來貼心……”她頓了頓,轉而又道:“不過我和他爸爸倒也沒忙到那個地步,平日裏陪陪他的時間還是有的,就不用那麽麻煩了。”
“不麻煩。”傅斯越笑着說:“本就我該做的事,何談麻煩?更何況,聽眠平日裏自己待着估計也無趣,家裏有我媽和奶奶,白天也有人能陪他說說話。”
白天沈家人都工作去了,沈聽眠無所事事,莫不是要留他一個人在家裏?
別說舍不舍得,傅斯越反正是不放心的。
喻秋岚沉默許久,又看着小兒子低頭不語的模樣,也明白他對這個提議并不反感。
也是,剛把孩子找回來,總不能立刻就讓人家脫離熟悉的環境,就這樣吧,先慢慢适應。
大不了……
喻秋岚腦海中閃過一個想法,面上沒表現出來,只是道:“罷了,我也不說什麽,這事你和聽眠商量吧。”
她看着沈聽眠,輕輕笑道:“聽眠怎麽開心怎麽來。”
沈聽眠一如所願,卻忍不住耳根有些泛紅。
饒是再怎麽無奈,該有的禮節還是不能忘,喻秋岚客氣地讓人留下吃飯,傅斯越也沒拒絕。
晚飯過後,沈聽眠正想說送他離開,沈津臣卻提前一步站了起來,道:“我送送他。”
沈聽眠一愣,沈津臣回眸看他:“你去看看你的房間吧。”
沈聽眠看了眼傅斯越,又看了眼哥哥,慢慢點了點頭:“……好。”
·
沈聽眠出生的時候,就是在這個家裏。之後的二十年,抱着沈聽眠有一天或許會回來的念想,沈家也沒搬過家,一直堅持在這裏住着。
而沈聽眠的房間,也一直給他保留着。
沈家三層的別墅,他的房間在二層中間的位置。推門而入,牆壁刷成了不太明顯的藍色,中間放着一張大床,并衣櫃展示櫃等家具若幹,最令人驚奇的是,在房間的角落裏,還有一張電競椅和配套的電腦。
喻秋岚解釋道:“這是前兩年置辦的,那時候你十八歲,我想着你們年輕人都挺喜歡玩游戲的,就給你買了這些放在房間裏。”
她提步走了進去,沈聽眠緊跟其後,看着屋裏大大小小或是顯然或是尋常的擺件,聽着她一件一件地跟自己介紹:“這是你七歲那年,你爸爸在外面出差,那邊有個特別靈的寺廟,你爸爸去給你求了個護身符,希望保佑你平平安安的。”
沈聽眠看着那久經歲月已經變得有些褪色暗淡錦囊,唇瓣微微抿了抿。
喻秋岚又在繼續說:“這是你哥哥賺到第一筆錢後,給家人買的禮物,也有你的一份。那個時候你應該才不到九歲,你哥哥覺着你可能會喜歡玩樂高,就托人買了一款限量版的樂高積木,給你放在了這裏。”
“這是你三歲那年,爺爺特意給你準備的小的釣魚竿,當時你爺爺說,你三歲了,會跑會跳了,到時候就帶着你一起去釣魚,你們爺孫倆承包咱們家一年吃的魚。”喻秋岚輕輕笑了笑,手指每點過一件東西,就承載着家人們對他深厚的愛。
“聽眠。”喻秋岚回頭看着他:“我想說,這些年雖然我們不幸缺席了你的人生,但我和爸爸,還有哥哥,也都在想方設法能參與進你的成長。”她沖他輕輕笑着,目光柔和溫軟,充盈着沈聽眠所陌生的、卻又格外沉迷的母愛。
她說:“我們都很愛你,也非常歡迎你能回來。”
是錯覺也好,或許是真的存在,喻秋岚總感覺這個孩子和他們隔着一層。
畢竟是剛剛相認,彼此都還是陌生人,又怎能要求頃刻間就能親密無間呢?
喻秋岚只是想告訴他,這是他的家,他們都是他的家人。
而他們以後,還有很多的時間能夠相處。
沈聽眠對上她的目光,沉默了許久,才慢慢點了點頭:“我明白的。”
他看着那裝滿了禮物的展示櫃,眼眸輕輕眨了眨,良久之後,才回眸看着她,抿着唇輕輕笑了笑:“我很喜歡這些禮物。”
“謝謝……媽媽。”
他聲音細小,不甚清晰,喻秋岚卻聽得清楚分明。
她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叫我……什麽?”
沈聽眠仍是有些害羞,卻一字一句,聲音清晰地又說了一遍:“謝謝媽媽。”
喻秋岚感覺她這麽些年,都沒這兩天哭的次數多。
“好,好,我的孩子,是媽媽,是媽媽……”
她想這一聲媽媽不知想了多少年,無數次午夜夢回,就是那個小小的人兒在喊她媽媽,可等醒來,只餘悵然若失。
如今,多少年的夢,總算得以實現。
“媽媽在這兒呢,媽媽在這兒呢……”
她小心翼翼地把人攬進懷裏,像是生怕動作稍微大點,就驚動了人。沈聽眠也任由着她動作,擡手覆在她的背後,安撫地輕輕拍了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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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聽眠跟着喻秋岚出了房間,擡眸就見沈津臣正從大門裏走了進來。
他腳步一頓,目光巴巴地落在他身上,猶豫了一聲,還是喚了一句:“哥哥。”
沈津臣先是一愣,随即冷沉的神色慢慢緩和,道:“房間看好了?”
沈聽眠輕輕點頭:“看好了,我很喜歡。”
沈津臣笑:“有什麽缺的明天讓媽媽陪你去買。”
沈聽眠應了聲好,目光在他身上流連片刻,沈津臣不免奇怪地問:“怎麽了?”
沈聽眠沖他笑了笑:“沒什麽,哥哥把人送走了嗎?”
“走了。”沈津臣說着,以便往樓上走來,在經過沈聽眠身邊的時候,忽然停下腳步,垂眸問他:“怎麽,怕我揍他一頓?”
沈聽眠一愣,随後抿起了雙唇,沖他露出一抹讨好的笑:“怎麽會?”
沈津臣哼笑了一聲,看着弟弟笑眯眯的模樣,到底不好說什麽,只是太瘦揉了揉他的頭發:“你啊……”
自家的白菜被豬拱了,偏偏還是白菜自己跑上去的,他還不好說什麽。
沈聽眠嘿嘿笑着裝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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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兩天,沈家父子也沒休息,不得不趁這兩天把之前積攢的工作撿起來。倒是喻秋岚那邊最近沒那麽忙,能抽出兩天的空陪着沈聽眠。
喻女士似乎要把這些年虧欠給沈聽眠的都補回來,拉着他大大小小商場地買,不管是需要的還是不需要的,只要沈聽眠多看了兩眼,保準就會出現在家裏。
後來估計沈聽眠的身體不好太累,就換成在家裏電話選購,沈聽眠看着大包小包出現在家裏的包裝,有心想說什麽,但看着喻秋岚興致勃勃的樣子,到底沒掃她的興。
晚上的時候,不管再忙,沈文柏和沈津臣都會回來吃飯,時隔二十年,一家四口再次聚在一張桌子上,其中的心酸與複雜自是不必多說,唯剩喜悅。
晚上吃過飯,喻秋岚到他的房間,小心翼翼地提出想看看他的肚子,沈聽眠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撩起了睡衣的下擺,露出那起伏弧度明顯的小腹。
現在已經快五個月,不管是站着還是躺着,都能看到一個圓潤的弧度,喻秋岚忍不住擡手碰了碰,神色複雜。
“我從前就想,萬一找到了你,你懷孕了怎麽辦。”沈聽眠神色微頓,就見她笑了笑:“後來又想,只要能找到你,其他的,又算什麽。”
她目光慈愛:“我只是擔心,你萬一是被別人騙了,或者是年輕不懂事兒……”她輕輕舒了一口氣:“現在我倒是放心了,你雖然年輕,但辦事也有章程;傅家那個也是好的,我也不擔心他以後會欺負你。”
沈聽眠沒跟她講過他和傅斯越之間的事,只一句慢慢相處的,漸漸有了感情就蓋過去了。沈津臣或許有些懷疑,但看他們現在相處的還不錯,沈聽眠也不願多說,也就沒有多問。
“您放心,”沈聽眠靠在她身邊:“我以後肯定會好好的。更何況還有您和爸爸哥哥呢,誰敢欺負我啊?”
喻秋岚被他那驕傲的小語氣都笑了,卻是道:“你說的沒錯,你自己開開心心的最重要,要是他敢讓你不高興,就告訴媽媽,媽媽去給你算賬!”
沈聽眠笑了一聲,母子倆又說了會話,喻秋岚給他傳授了一些當年自己懷孕時的經驗,沈聽眠也聽得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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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是工作日。沈家早早就起來了,連帶着沈聽眠也一起吃早餐。
沈津臣本是想讓弟弟多睡會兒,可等院子裏停車的聲音傳來,他回眸看到那熟悉的車子,頓時無言以對。
沈家衆人上班的上班,也的确不好放沈聽眠一人留在家裏,只能看着傅斯越把人接走,眼巴巴地看着車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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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上,沈聽眠神色難掩開心,目光落在他身上一次又一次,傅斯越忍不住問道:“想說什麽?”
沈聽眠輕咳了一聲,摸了摸鼻子道:“我哥哥送你回去那天晚上,你們說了什麽呀?”
沈聽眠雖然遲鈍,但也多多少少能感受到兩個男人之間的波濤洶湧,自然是不信兩人之間什麽都沒發生的。
傅斯越看了他一眼:“想知道?”
沈聽眠點頭。
傅斯越卻是笑:“去問你哥哥吧。”
沈聽眠臉色頓時垮了下來,正好是紅燈,他拍了他一下:“你煩不煩啊。”
他往駕駛座湊了湊,還是忍不住問:“你們到底說了什麽啊?”
傅斯越看了他一眼:“真想知道?”
沈聽眠用力點頭。
傅斯越輕笑了一下,沒說話,沈聽眠卻是奇異地體會到了他的意思。
饒是更親密的事都做過了,沈聽眠還是忍不住臉紅。
前方還是紅燈,沈聽眠看了眼周圍,然後飛快地上前,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這樣行了吧?”
傅斯越很疑惑:“什麽?”
沈聽眠比他更疑惑:“不是你說——”他聲音戛然而止。
傅斯越笑了:“我說什麽了?”
沈聽眠頓時氣鼓了一張臉,瞪着他不說話。
傅斯越的确沒說什麽,但之前每一次,他都是——
傅斯越揚了揚眉:“糟糕,生氣了?”
沈聽眠硬邦邦地哼了一聲。
傅斯越空出一只手拉了拉他的手,被他揮到一旁。
本是很嚴肅的氛圍,他卻忍不住笑出了聲:“好可愛。”
沈聽眠頓時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一拍中控臺:“調頭,回去!”
傅斯越立馬認錯:“我錯了。”
沈聽眠不搭理他,傅斯越道:“大哥沒和我說什麽,只是讓我好好照顧你,以後要是敢欺負你,絕對不放過我。”
沈聽眠看着他,明顯懷疑。傅斯越無奈:“真的就是這些,不信你可以去問問大哥。”
話是這些話,只是怎麽說的,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沈聽眠怎麽可能去問,但也知道估計沒這麽簡單。他看着窗外不說話,被傅斯越哄了好一會兒才哄回來。
偏偏男人似乎還樂在其中,笑意盎然。
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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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傅家之後,沈聽眠在那裏待了一天,陪陪傅奶奶,晚上就告辭,回了他們自己的家。
在家裏那段時間,到底是顧忌着有長輩在,沈聽眠臉皮薄,不敢放肆做些什麽,但是在他們自己家,就相對而言自由許多。
兩人都知道今天晚上可能會發生什麽事,一路上沈聽眠都有些沉默,看着窗外的街景,喉嚨不住地上下滾動。
到家之後,陳姨打過招呼就回去睡了。沈聽眠也洗過澡,圍着浴巾出來的時候,正看見床上坐着的傅斯越。
男人也是剛洗過澡,發梢還有些濕意,些微的水珠順着輪廓分明的下颚流淌到脖頸間,再慢慢往下,隐沒在浴巾裏。
沈聽眠莫名感到有些口幹舌燥,站在原地踟蹰了一會兒,還是男人聽見動靜,擡眸看來,輕輕笑道:“洗好了?”
沈聽眠這才發現,他今天戴了一副眼鏡。
一副銀絲邊無框眼鏡,松松散散地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遮住了男人一貫深邃幽暗的目光,平添了幾分柔和與儒雅。
沈聽眠心髒猛地跳了幾下,腦海裏瘋狂尖叫着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