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想對不對,但我記得沈滌塵說過,皇上已經授命張念帶兵營救父親。若是他所言非虛,明日大軍開拔,那今日張念定是宿在神威營中。張念肯不肯幫我我不敢保證,但我也不認識別的将軍了,如今只能放手一搏了。
左等右等不見添福回來,我心中有些後悔自責。當真是被急昏頭了,添福入神威營也就幾個月的功夫,還只是最低階的士兵。我讓他拿着印信直接去找将軍,屬實是有些為難他,說不定還會連累他被罰。我怎麽會讓他去做這麽危險的事情。
擔憂着添福,我心中暗道:便是辦不到,也一定要回來啊……。如此想着,我不自覺地站起,想來看看他人回來沒有。
只是剛起身卻被人按着肩頭又給壓下去。是小虎。小虎輕聲對我說道:“阿姊小心,若是被人發現了便麻煩了。”似是看出我的擔憂,他又補充道:“阿姊放心吧,添福機靈着呢。”
“嗯……”我點點頭,只要添福一刻不回來,我便放心不下。
又等了有将近一盞茶的功夫,小虎道:“阿姊,添福回來了。”
我和妝成站起來,遠處來人果然是添福,他身後還跟了一個身着輕甲的人——是張念。謝天謝地,她只要肯來,就一切好說。
他們二人很快走到我們面前,張念看清是我,跪下行禮:“臣,張念。參見太子妃。”
我急忙上前把張念扶起來:“将軍不必行此大禮,這裏既不是東宮,也沒有什麽太子妃。”
添福和小虎聞言一臉不可置信,也趕忙下跪行禮。不知是沒有心理準備還是不會行禮,只聽“嘭,嘭。”兩聲,二人實實在在地把頭嗑在地上。逗得妝成噗呲一笑,上前扶起他二人。
“此處人多眼雜,有什麽事,太子妃随我回營帳再說吧。”張念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更深露重,我和妝成早就已經凍得瑟瑟發抖。我們二人跟随張念回到帳中,縮在炭盆旁邊取暖。
張念用碗盛了兩碗熱水,遞給我和妝成,道:“軍中沒有茶,還請貴人見諒。喝點熱水暖暖身子吧。”
“謝謝将軍。”我與妝成接過張念遞來的水,一飲而盡。一碗熱水下肚,果然暖和了許多。張念見我們此時已經暖和過來,把太子妃的印信交還與我,問我:“太子妃找我有何要事?”
我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妝成也随我一同跪下,我請求張念:“張将軍,我知道父皇授命你領兵剿匪救我父親,您威名在外,有您帶兵我父親就能多幾分生還的希望,我感激不盡。可若是讓我坐在東宮什麽也不做,我實在是辦不到。請張将軍帶上我吧。我與妝成一定遠遠跟着,不會給您添麻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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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念把我扶起來:“太子妃私自離開東宮,此事太子殿下知曉嗎?”
既然是有求于人,我也不敢有所隐瞞,實話實說:“此時還不知曉,但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知曉。”
聽我如此說,張念沒有回答,她坐回桌案後,三個手指輪換着叩擊桌面。過了好一會兒,才道:“太子妃先回吧,請太子妃放心。李右丞我必定平平安安給你帶回來。”
說完她朝外面喊道:“來人!”話音剛落,從外面進來兩個身着重甲的士兵。
我不能回去。
我再次跪到張念腳下,拉住她的手,我祈求道:“将軍,此次事發突然,各種曲折想必将軍心中已經了然,我們李氏在朝堂之中沒有根基,我父親如今做的,卻是得罪人的差事。不論是誰要對我父親不利,我父親除了倚仗聖上,沒有別的招架之力。作為兒女,我實在沒有辦法在父親遇險時穩坐高臺,只有親眼見到他才能安心。求将軍體諒我吧。”
看出張念有些動搖,我繼續道:“将軍,實不相瞞,我既然從東宮出來,就是已經打定主意要去,若是将軍不能留我,我自也會想別的方法。自小父親教我識字作詩,寒給添衣暑給搖扇,是我最親最近之人。我不能沒有父親啊将軍。”
張念揮揮手,兩個士兵又退出營帳。她把我扶起來坐好,道:“此去或許兇險萬分,若是有有去無回的可能,太子妃還要去嗎?”
“要去。”我點點頭。
“……嗯……”張念略微沉吟,說,“ 太子妃既已打定主意,那便随我一同去吧。 不過太子妃需得答應我三點要求。”
“請說。”我喜出望外。
“一、太子妃與這位女官需做士兵打扮,且我營中沒有茶水熏香,你們二人與我同吃同住,不能特殊。二、一軍之中不得有二帥,你們二人必須聽我的,不得擅自行動。三、凡事與我商量,不得有所隐瞞。”
張念所說合情合理,我自然是點頭答應。她讓我和妝成先在帳中稍候,很快就拿了兩套布甲回到帳中道:“你們先把這兩套布甲換上,明日混在女兵的隊伍中。需得走上一個時辰左右,待到了驿站,我給你們尋兩匹馬。”
果然女子就是心細,我與妝成體力有限,一兩個時辰還行,時間長了難免跟不上行軍的速度,屆時影響的是整個隊伍。
待我和妝成穿戴妥當,張念道:“還有一個時辰大軍便要開拔,太子妃若是困了,就在我帳中淺睡一會兒吧。有我在這守着,你只管放心睡。”
我在張念的塌上躺下,又拍了拍旁邊空出來的地方,示意妝成也來睡一會兒。畢竟是折騰了一夜,妝成累得不行,很快就睡着了。我卻怎麽也睡不着,閉着眼睛假寐。一來是擔心父親,二來我也怕張念不叫我。
營帳中安靜極了,卻又有許多聲音。火把噼裏啪啦燃燒的聲音,士兵來回巡邏時,随着步伐兵器與盔甲碰撞發出的聲音,還有就是張念翻書的聲音。我心中好亂,不知道父親現在在哪裏,怎麽樣了,能不能吃飽,能不能睡好。也不知道沈滌塵有沒有發現我不在東宮,我怕沈滌塵發現的晚,給鵝黃準備的香足夠讓她睡一天兩夜,按照他的性格,應該也不會重罰鵝黃。
我在腦中一遍一遍預演着父親獲救的場景,雞叫第二遍的時候張念過來拍了拍我的肩,道:“太子妃,随我來。”
拍醒還在呼呼大睡的妝成,我們跟着張念一同來到神威營外。此時戰士們已經列好隊形,只等張念一聲令下就能出發。張念把我和妝成安排在距離她最近的女士兵中間。跟着大軍一同前行。
還未走出三裏地,只聽後面有人駕馬疾馳而來。馬蹄聲越來越近,兩匹駿馬掠過我們,直接攔停了張念。
是沈滌塵和柳道可。
他們二人翻身下馬,沈滌塵把張念拉倒一旁,柳道可則守在旁邊防止有人靠近。距離太遠聽不清他們說些什麽,只能看到沈滌塵神情懇切神色中帶這些擔憂。不等他說上幾句,張念便着急要走,他只得從懷中掏出一個白色小瓶遞給張念,我遠遠看着像是金瘡藥。
收下金瘡藥,張念重新回到馬上,下令大軍繼續前進。沈滌塵和柳道可站在路邊。路過他二人的時候我低着頭,用餘光偷偷觀察二人。沈滌塵神色如常,想來是還沒有發現我擅自離開東宮。倒是柳道可,他盯着我,那一雙眼睛比鷹還要淩厲。我不敢确定他是不是發現我了。可是直到我路過他們兩,他也沒有說什麽。想來,應該是我多心了。
走了約摸有一個多時辰,我們來到城郊的驿站。此地名叫雨過鋪,張念告訴我,之所以叫雨過鋪,是因為此處多雨,雖然距離應京不遠,可時常是應京豔陽高照,此處細雨綿綿。好在今日是個晴天,也方便尋馬。
驿站屬于官驿,驿站中的馬自然也是官馬,都是登記在冊的。若要使用,必須注明目的地,帶驿站的官吏看過了文牒,登記好了才能騎走。如此我們只得去另外找馬。好在此處有條不小的集市。張念派了兩人去集市上尋去了。
趁着二人尋馬的功夫,我與張念閑聊:“去年春狩我見過将軍一次,聽貴妃娘娘講,将軍是先行來替張老将軍置房的。為何一年多不見張老将軍回京。”
“本是今年夏天就該回來了,胡人侵擾邊境愈加頻繁。如今天下安定沒有幾年,此時邊境萬不能亂。陛下下旨命父親再守三年。等救回你父親,我也要回邑州去陪我父親了。”
我知道,她之所以同意帶上我一同去救父親,或許是同為女兒,她也想到自己的父親。張老将軍雖為定北侯,卻也是真刀真槍拼殺出來的。每一次的拼殺都是兇險萬分。張念跟随他出生入死,自然明白我作為女兒擔憂父親的心情。
“謝謝你。”我真誠地看着張念的眼睛,“我會一直記得你的好。除了太子妃的位置。別的我都能給你。”
張念聞言,笑着看我,我不知道她是什麽意思。終于她忍不住噗呲一聲笑了出來:“太子妃多心了。我不需要什麽太子妃的位子。至于其他的東西,我若想要,也會自己去争取。你要是覺得我幫了你,不給我點什麽心中不安,那只當是你欠我一個人情,今後若我需要幫忙,而你又有能力,還望你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