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笠日,沈滌塵起個大早,特意吩咐人給我做了早膳,又遣人給徐良娣和萬昭訓送來幾樣配茶的點心。看得出來他心情大好。

妝成為我在鏡前梳妝,沈滌塵坐到我身旁,接過妝成的筆,細細為我描眉。

看着鏡子中的自己,都要有些不認識了。平日裏我更喜愛遠山眉,所謂‘眉若遠山含黛’,有溫文儒雅婉婉有儀之感。他給我畫的,卻是斜飛入鬓的羽玉眉。張念便是這樣的眉形,她人長得極美,配上玉羽眉更添英氣。

說不上生氣,但确實有一種吞了蒼蠅一般的難受。我暗暗出言嘲諷:“成婚這許多年,臣妾竟不知道殿下眉描得這麽好。“

沈滌塵左右看看,又在左邊補了兩筆,然後滿意地點點頭,放下眉筆道:“不過是些女兒家的小技巧罷了,有什麽難的,若太子妃喜歡,今後我日日來為太子妃描眉。”

“殿下對臣妾有這樣的心意,臣妾已經心滿意足了。殿下事務繁忙,臣妾萬不敢耽擱殿下。”日日為我描眉?我心下嗤之以鼻。婉拒了他的提議。

我可不願每日被當成別人的替身畫不适合的眉形。

好在沈滌塵不糾結于此,也沒有聽出我的嘲諷,他叮囑我道:“今日的早膳我特命人準備了你愛的雞茸蓮子粥,你多用些。我還有事就不陪你用膳了,晚些時候我會派人來接你。”

我順從道:“臣妾知道了。”

待沈滌塵走後,我讓妝成重新給我畫了眉。畫完後她把鏡子遞給我,我左看右看,感嘆道:“如此這樣才是我李敬知。”

大清早的被沈滌塵如此一番輕慢,我大為不悅,這頓早膳味如嚼蠟,我只随意吃了幾口,便都悉數喂給三兩了。

等我到大廳的時候,徐良娣已經等候在此了。她見我出來,向我行了一禮,道:“妾請太子妃安。”

為着昨日她甩給沈滌塵的臉色,我上前扶起她:“徐良娣請起。”她不懂我為什麽突然對她如此親切,擡起頭看我,眼中帶着疑惑。我只是沖她莞爾,并不多言。

徐良娣起身後,照例想要告退,我叫住她:“徐良娣稍坐,我已經着人去請豆兒姑娘了。今日宣告豆兒的品階,徐良娣不可不列席。”聽我如此說,徐良娣不得不坐下。

步青苑偏遠,想來一時也到不了。于是我讓人俸了茶,與徐良娣邊聊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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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良娣平日喜喝煎茶,不知這點茶可還喝的慣?”我輕抿一口問道。

徐良娣放下手中的茶碗,道:“茶味純濃,色鮮白,著盞無水痕。太子妃這的茶果真是好茶。”

聽她誇贊,我笑道:“之前聽聞你喜歡煎茶,我把茶餅都撥給玉虹殿了。你若是喜歡這個,一會兒回去的時候帶些茶膏走。”

“妾謝過太子妃,不過茶膏就不必了,沒有點茶的技藝,用再好的茶膏也是暴殄天物。”

我正要開口,蘇嬷嬷帶着豆兒從殿外進來。今天的豆兒不再似昨天那般畏畏縮縮,整個人看上去舒服多了。

豆兒跪下一拜,道:“小人見過太子妃,太子良娣。”

徐良娣只顧自己喝茶,并不理會。

我沒有讓她起身,告訴她:“今日把你叫來,是要宣告與你有關的兩件事,你且先跪着聽吧。”說完我向妝成點點頭。妝成會意,道:“太子殿下口谕,豆兒姑娘惠心妍狀,特賜萬姓,封為昭訓。”

出乎意料的,徐良娣聽到如此的消息表面上卻沒有什麽波瀾,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豆兒。反倒是豆兒,起先是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然後垂下眼簾,似是十分難過。

妝成提醒她:“萬昭訓,還不快謝恩?”

豆兒擡起頭看着我,眼中還擒着淚水:“回太子妃,小人不願為妾。”

她這一句話像是刺痛了徐良娣的某個地方,徐良娣冷笑一聲,道:“不願為妾?好大的口氣。怎麽,你還想做太子妃不成?”

我雖同情這豆兒的遭遇,可斷不能容忍有人觊觎太子妃之位。冷聲道:“昨日太子殿下讓冊封你,你并無異議。後來我問你的時候,你也一口咬定太子殿下要給你名分。如今給你名分了,你卻不肯接受,是嫌品階低還是果真如良娣所言,要做太子妃不成?”

豆兒把頭低下,沉默良久。妝成厲聲喝道:“太子妃在問你話,說話!”

“我想見塵哥……”豆兒道。

徐良娣端着茶碗,小口喝着,語氣凜冽:“在軍中你或許與太子殿下多有親近,可這是東宮。不是你想怎樣便怎樣的。”徐良娣這樣重的斥責,若是平日裏我定會制止,可現在我也拿不準這豆兒是什麽意思,并未出言制止。一開始我以為她随沈滌塵回來是為了衣食無憂,如今我倒有些看不透了。

或許是覺得見太子無望,豆兒擡起頭,看着我道:“小人不願為妾,請太子妃放小人歸家。”

以退為進?我撫摸着懷中的三兩,緩緩道:“豆兒姑娘的去留我做不得主,不若你先回去歇着,待太子殿下回來之後再做定奪吧。”

送走徐良娣和豆兒,我長抒一口氣。沈滌塵可真會給人找麻煩,這個豆兒也是一根筋。沈滌塵是儲君,可婚姻也不全由他做主,若非如此,坐在這裏的人應是他滿心滿眼的張念,怎麽會是我?

這一天就沒有一件順心的事,我有些懊惱,午膳也沒吃,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幹脆起來梳洗。不知道沈滌塵所說的好戲是什麽,總歸不能誤了時辰。

晚些時候,沈滌塵果然派了柳道可來接我。他還是那身輕甲,似乎永遠都是同樣的打扮。我問柳道可知不知道沈滌塵所說的‘好戲’是什麽,柳道可并沒有回答我,他道:“太子妃只管拭目以待。”

犒賞三軍并非家宴,要比家宴嚴肅許多,座上除了幾位皇子皇妃,都是些立了戰功的将軍,将士們則坐在殿外用膳。

皇上先說了些贊賞勉勵之語,肯定了各将士的功績,又一一論功賞賜,殿外的将士們呼聲震天。在這樣的氛圍感染下,我心中也升騰起一股澎湃之氣,只感到我軍将士豪氣幹雲霄。

到了宴會開始,在座的皇子皇妃們舉杯向皇上敬酒,說一些吉祥話表示慶賀,皇上笑道:“好啊,好,好!如今孩兒們都長大了,尤其是塵兒,文能監國理政,武能安定邊疆。朕心甚慰。”

四皇子沈柏琛舉杯道:“兒臣恭賀父皇,身邊有二哥這樣能幹的太子,便是遠離應京的蜀地,六弟也治理得井井有條。兒臣定向兄弟們學習。”

聽沈柏琛提到沈白嶼,皇上道:“你是該向你的兄弟們學習,成日裏招貓逗狗,總也靜不下心來。朕大病之時,虧得是塵兒擔起國家重任,嶼兒和皎皎侍奉左右。”突然皇上話鋒一轉,向沈白嶼道:“嶼兒,如今你也不小了。朕這些日子瞧着,你行事也算得上周全。是時候該绶職參政了。”

沈白嶼同他的皇妃雙雙跪下謝恩,道:“謝父皇擡愛,兒臣定不負所托。”

皇上十分開懷,笑道:“快些免禮,日後你當多跟着太子學習。”

謝過恩,沈白嶼和六皇妃舉杯道:“兒臣祝願父皇,江山永固,壽與天齊!”

此時,我身旁的沈滌塵幽幽開口:“憑你們的算計,父皇如何壽與天齊?”衆人聞言,或疑惑,或震驚,或難以置信,或不解。這大殿上頃刻間鴉默雀靜。

“太子殿下此言何意?”沈白嶼最先反應過來,他表情嚴肅,望向沈滌塵的目光中帶着寒意。

我同樣感覺不可思議,望向沈滌塵。皇上病重時沈白嶼衣不解帶事必躬親,不曾有一絲松懈,所以皇上才能恢複得如此快。這些我都看在眼中,怎麽也不信沈白嶼會算計。再者此時他還未參政,皇上若是駕崩于他有何益處?

沈滌塵卻不懼沈白嶼的目光,氣定神閑,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他朝柳道可招招手,柳道可從懷中取出一沓票據和藥方呈上。

皇上冷着臉,讓黃門令接過去一一過目,越看臉色越沉。

沈滌塵道:“自六弟回到應京,日日都采購補品熬湯送入宮中。其中幾味藥與父皇平日服用的丹藥相克,消耗了父皇氣血,天長日久,父皇自然是身體越來越差。好在父皇病倒之後,太醫下了猛藥,為免腸胃受損,所用膳食皆是先讓太醫過目才呈上,得以康複。之前我們以為有人投毒,所用往藥上去查,浪費了許多時日。誰能想到謀害父皇之人會反其道而行,看似孝順,實則暗藏殺機。”

殿內無一人敢言,皇上把手中的票據和藥方扔到地上,道:“六皇子,你如何說?”

一個酒杯落在地上,“哐啷”一聲摔成幾瓣。衆人循聲望去,竟是六皇妃。

六皇妃渾身顫抖,跪倒在地,哭道:“父皇恕罪,父皇恕罪啊!”

有意思,沈白嶼還未說話,他的皇妃卻已經在喊恕罪了。

“是兒臣買的補品……可兒臣真不是要害父皇!兒臣從不敢有這樣的心思!父皇恕罪啊!”六皇妃一個勁地哭嚎,額頭也被磕破,“兒臣只是……只是想孝敬父皇……皇子殿下從小不在父皇跟前長大,多次與兒臣提及無法在父皇膝下盡孝的遺憾。如今好不容易回到應京,兒臣只是想替殿下盡孝啊!”

六皇妃的哭聲帶着惶恐在寂靜的大殿上顯得十分凄厲刺耳,我揉了揉耳朵,總覺得不太對勁,她的邏輯未免也太清晰了些。

突然,“啪!”的一聲,一個重重的耳光落在六皇妃的面頰,結束了這刺耳的聒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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