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皇孫的降生是近年來郢朝中最大的喜事。似乎是因為皇孫降生的緣故,皇上的病也有了起色,開始見好。為此頒布了大赦天下的诏令,舉國來為這個皇長孫慶賀。
徐家得了許多的賞賜,宴席大擺了三天三夜。若非是今日是宮宴,恐怕還要長長久久地擺下去。
宮宴上,徐時笙的哥哥徐暢也破格列席,跟着他的父親戶部侍郎徐宴禮一同坐在徐側妃的身旁,向身邊的每一個人舉杯,被他父親用眼神狠狠制止。
“真可笑,徐側妃難産那夜,徐家可無一人來。”妝成對徐家的做派嗤之以鼻。
我瞪了妝成一眼,壓低聲音道:“聲無小而不聞,行無陰而不行。先生教的東西我看你是忘得一幹二淨了。”
妝成垂下腦袋:“妝成知錯了……”
環顧一圈,殿中卻不見沈柏琛和沈白嶼。我對妝成道:“你可曾見過四殿下和六殿下?”
“六殿下不曾見,不過來的路上見了四殿下,我向四殿下行禮,他行色匆匆也未理會。”妝成皺着眉想了一陣,補充道,“他往西北的元溟門去了,那邊離他的府邸最近,想來是回去了吧。”
沈柏琛性情古怪刁鑽,若說是他因與沈滌塵的關系,不願參加此次的宮宴提前離席倒也合情合理,想來應該就是回去了。不過這沈白嶼……他做事向來滴水不漏,又頗能隐藏自身的想法和立場,沒有理由無故缺席啊。
“想什麽呢?”沈滌塵握住我的手置于袖中。
我問他:“殿下可覺得有什麽不妥?”
沈滌塵一挑眉,面上的笑意不達眼底:“不知太子妃指的是什麽?”
“四殿下離席,六殿下未至。此二人一丘之貉,不知是巧合還是有什麽謀劃。殿下要擔心了。”我提醒他。
“哈哈哈哈。”沈滌塵的笑容春風和煦,仿佛是被這宴會的盛大和歡樂所感染,自內心中生發出來。
如果不是他嘴中說出的話如此冰冷:“太子妃對我可真算得上情深意重,如此提醒我,就一點不擔心右丞相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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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沈滌塵的話,我心中一驚,想要從他衣袖中把手抽回來,卻被他更加用力地握住。我手腕吃痛卻不敢聲張,一時間與沈滌塵僵持在一處。
“殿下,臣妾不過是盡一個妻子該盡的本分……”我用眼神乞求他,聲音也極盡嬌柔。
一旁的妝成看出我們二人間的反常,跪到沈滌塵身旁拉住我被牽制住的手,急切懇求道:“太子殿下……殿下……如今是大喜的日子,切莫毀了殿下的好心情……”
沈滌塵看看我,又看看殿上抱着皇長孫笑意盈盈的皇上,不着痕跡地把我的手摔開。
我獨自揉搓着被他捏得紅腫的手腕,正巧徐暢過來敬酒。
他先是恭賀了沈滌塵弄璋之喜,又誇耀自己的學識及才幹,看樣子是想從沈滌塵這個妹夫處讨一官半職。可惜言語之間什麽才幹學識統統尋不到半點兒痕跡,我在一旁都替他尴尬。我看坐在一盤的徐側妃對這個哥哥也是一臉的嫌棄。這再好的家事,再能幹的爹爹妹妹,奈何自己不争氣一樣也無用。
沈滌塵自然也不願意抽出時間和精力來應付他,只寒暄兩句便不再理會。
徐暢自覺無趣便轉頭向我:“徐某敬太子妃一杯。聽聞太子妃寬容大度,有大家風範,百聞不如一見。今日得見,果真如此。我妹妹得以有今日,還都仰仗太子妃啊。”
這徐暢草包一個,卻也并非全無優點。他這一手嘲諷用得極好,話中聽不出一點問題,語氣卻張狂得很。
我并未起身,只微微一笑向他舉杯,道:“前些日子我這雙腳為救舍妹與皇孫受了傷,不便起身,還望徐公子海涵。”
徐暢這沈滌塵那吃了癟,又沒有能從我這讨到便宜,只得讪讪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徐宴禮低聲訓斥了好一陣,他別過臉去一副不服管教的模樣。
這便是徐家的兒郎,難怪要把女兒送到東宮做妾。同樣是棋子,若說我是被父親抛棄的那枚,那徐時笙便是徐宴禮手中最不可或缺的一枚。我自嘲地笑笑,如此看來,棋子與棋子的命運也是不同的。
賀禮也送過了,賀詞也說盡了。此時衆人酒足飯飽,臺上的舞娘與樂工的表演也漸入佳境,正是宴會最最酣暢之時。
“六殿下到!”門外的小黃門通傳。
話音未落,只見六皇子沈白嶼披甲佩劍上殿而來,佩劍與甲胄相互碰擊而發出金屬特有的铿锵有力的清脆聲音,靡靡之音難以掩蓋。
原本殿中衆人交談的聲音戛然而止,幾個起身正在敬酒的大人還端舉着酒杯,因為沈白嶼的裝扮而愣在原地,目瞪口呆,顯得十分滑稽。我不由得笑出聲來,又在沈滌塵略帶警告的眼神中把這笑硬生生憋了回去。
“兒臣,恭賀父皇!恭賀皇兄!”沈白嶼并不下跪,直直地立在殿中。
歌舞因他的這句道賀而驟然停住,舞姬和樂工們站在臺上不知如何是好。一個還有些眼色的領班慌亂地指揮着一衆舞姬與樂工離開,只是走得太過慌忙,臺上散落了許多折扇飄帶一類的道具,顯得有些狼藉。
皇上把懷中的嬰兒交給乳母帶走,臉上的表情變得兇狠,指着沈白嶼怒道:“豎子,你竟敢着甲佩劍上殿!”
沈白嶼不懼皇上的震怒,神色如常,甚至還帶着一絲誠懇:“太子哥哥添了麟兒,孩兒是誠心來慶賀的。不過……”
突然間沈白嶼畫風一轉,眼神也變得淩厲起來:“我私心想着,父親與哥哥如今心裏高興,想必也會願意把我應得的東西還給我。”
沈滌塵快步護在皇上的身前,冷冷道:“你應得的你都已經得到了。”
“哈哈哈哈”沈白嶼仰天大笑,伸出一只手比劃着,指着沈滌塵的位置:“兩裏之外的東宮,還有這個位置……”
他又指着太子三師和我,“這些人!還有這裏的一切!難道不應該還給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