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比李陟遐更先來的,是我們的老熟人柳道可和他的副将陳翀。
士兵銜枚而行,待我與妝成看到站在院外的柳道可之時,整個小院已經被裏外三層團團圍住。
兩名士兵為柳道可推開院門,但他并未邁入小院,而是恭敬立在院外,對我行了一禮:“微臣俸太子殿下之命,特來迎太子妃回宮。”
妝成張開雙臂把我護在身後,我輕輕地拍拍她的肩,上前一步擋在她身前,直面柳道可,冷冷笑道:“柳大人好手段,父皇駕崩僅一日便尋來了。”
柳道可低垂着眉眼,還保持着行禮的姿勢,道:“微臣不敢,太子殿下憂心太子妃,自太子妃出宮便一直派人跟随。日日需得聽過太子妃近況能安枕。”
沈滌塵竟派人跟蹤我,他明知我在哪,卻不妄動。一直等到皇上駕崩,才來擒我。這簡直是戲弄。就好像貓抓老鼠卻不為果腹,而是看老鼠精疲力盡,膽戰心驚的醜态。
“你們!”惱怒與屈辱一同湧上心頭,我氣急,用手指着柳道可的鼻子,“你們竟如此戲弄于我。呵。”
一輛馬車停在門口,從車上下來的是隴客,他急急奔我而來,對我行了一禮道:“太子妃誤會太子殿下了,殿下是擔心太子妃的安危,并非戲弄啊。太子妃可知為何從應京到這吳家村一路暢行無阻?可知為何妝成姑娘的繡品,您的香料,拿到集市上從來不愁賣?可知為何官差每每進村從未來叨擾過?可知為何在這山野之中,林間走獸從未現身?這些若只憑李大人一人之力,恐是難以顧全。是太子殿下心中擔憂太子妃,命人暗中保護啊。如今太子殿下即将登基為新帝,特來接回太子妃。”
聽了隴客的話,我只有一個念頭。
我真蠢。我真蠢啊。
我早該想到的,沈滌塵怎麽會這麽輕易放過我?這裏距應京不過一日行程,我竟安穩了一年多不見官差。我還暗自慶幸是自己的運氣。我還以為我那一點點的小聰明可以瞞天過海。不曾想我一舉一動竟都被沈滌塵收入眼底。仿佛跳梁小醜一般難看。
呵,我真蠢啊。
“我不會和你們回去的,”我冷眼望着他們,後退一步,“你們若執意要帶我走,大可把我的屍身帶回去。”
隴客急道:“太子妃,從前你在東宮的時候對奴才的好,奴才都記在心裏。您賞賜下來給妝成姑娘鵝黃姑姑的東西,都有奴才的一份。奴才承太子妃的恩,這才特地求了殿下來接太子妃回宮的。太子妃您就跟奴才回去吧。回到宮中那可是潑天的富貴啊。”
我看隴客言辭懇切,此一番話确是出自真心實意,遂放緩了語氣對他道:“隴客,我對你好,你卻不知我。我想求的不是什麽潑天富貴,我只求一個平淡安穩,我不願再在宮中做一尊泥塑木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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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
隴客還想勸我,卻被我打斷:“要麽殺了我,要麽放我離開。”
柳道可擡起頭,把手按在腰間佩刀的刀柄之上,道:“太子妃,得罪了。”
他向一旁的陳翀使了一個眼神,陳翀一揮手,許多士兵沖入院內把我和妝成圍住。
正要動手之際,阮言一的聲音傳來:“柳大人,許久不見,可還安康啊?”孟源拎着一把打獵用的輕弩跟在他身後。想來他們是遠遠看到了這邊的動靜。
“阮公子。”柳道可聲音中沒有波瀾,“阮氏曾在太祖皇帝面前立誓,永不入仕。如今是朝廷辦差,還請阮公子帶着外人回避。”
阮言一不疾不徐地走到我面前,像是對我說,又像是喃喃自語:“原來你竟是當朝的太子妃,是我猜錯了?”
我不知道他的話什麽意思,便沒有理會,對他道:“你帶着孟大哥回去,這裏我自能應付。”
他臉上從未有過如此嚴肅的表情,對我道:“你若能應付,我就不來了。”
“柳大人,”阮言一提高聲音道,“我這位朋友,可不願随你去你的主子家裏做客。還請柳大人回去吧。”
柳道可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阮氏雖有丹書鐵券,卻不是拿來與朝廷作對的。若是你們阮氏的族長知曉了你的作為,恐怕也不會為你開脫。”
阮言一哈哈大笑:“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何須那幫老頭替我開脫。”
“你姓阮,你一人錯,全族皆為你受過。”柳道可提高了聲音。
阮言一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阮家最大的罪過,就是祠堂裏那塊丹書鐵券。先帝不動阮家,難道是因為阮氏安分?別說如今先帝新喪,儲君還未登基,就算是新帝即位,又豈敢動我阮氏?”
話音剛落,陳翀手中的劍已經抵在阮言一的喉頭。孟源手中輕弩的弩箭則瞄準了柳道可。
“陳翀!”我喊道。
僵持之際,李陟遐回來了。
他并非是一個人回來的,身後還跟了蛟三帶着許多人。
他們把柳道可一行人團團圍住,拔出武器,兩相對峙。
李陟遐面無懼色走入院中,槍尖直指陳翀的心窩:“柳大人派人跟着我,阻撓我回來。便是為了來此為難我阿姊和朋友的嗎?如此恐怕非君子所為。”
陳翀道:“李陟遐,你以為你現在是李右丞的義子便能為所欲為了嗎?你一個前朝餘孽,注意你的身份。不要以為朝廷不處置你就什麽也不知道。若是惹惱了朝廷,抓你回去枭首。”
陳翀話音未落,蛟三已經帶着人逼上前一步,李陟遐擡手示意蛟三勿要妄動。
“前朝?”我問。
刀都已經架在脖子上了,阮言一卻有心思對着我笑道:“看來嬌兒姑娘也不知曉楊兄的身份。我原以為你們是一起的,看來我就猜中了五分。”
阮言一說得雲裏霧裏,我看向李陟遐,希望他能給我一個答案。
“沒錯,阿姊,我是前朝安王姬照的孫子。”李陟遐坦然道。
妝成聞言也十分震驚,問:“可公子不是說公子是被……”
李陟遐深吸一口氣,緩緩嘆出,道:“賣兒賣女的,确是我父親。安王那一代,國已經破了,父親多少還有些家底。可東躲西藏連年征戰,到了我這一代,已經算是窮途末路了。”
柳道可幽幽開口“既已知窮途末路複國無望,便當安分些度日。你如今召集前朝舊部的後代公然與朝廷對峙,你可知是多大的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