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好啊,好!”我氣急反笑,“好一個前朝舊部,好一個公然對峙。這朝中有誰不知李陟遐是李正則的義子,受李家提攜?如此大一個罪名扣下來,柳大人這是在說我李家包庇窩藏前朝勢力,要公然造反嗎?!”
柳道可抱拳道:“微臣不敢!”
外面傳來呼喊聲,順着聲音望去。竟是一隊士兵押解着吳家村的村民往這而來。為首的人穿着重甲,手中拿着鞭子不時抽打那些走得慢的村民,哀嚎聲不斷。
蛟三看到此景,怒瞪着柳道可一行人,狠狠啐了一口:“下作。”
隴客急急奔到為首的那人面前,道:“程将軍,不可啊!殿下吩咐過不要傷了人。”
被稱作程将軍的那人一把把隴客推開,怒道:“一幫窩藏太子妃的罪犯,也配叫做人?”
人群中花嬸和春嫂早已被吓得臉色慘白,卻仍舊用自己的身軀把年幼的孩子牢牢護在懷中,吳季和吳仲等男子身上有好幾處已經被鞭打得皮開肉綻,但他們依然把婦女幼童擋在身後……
自我來了此處,受到他們許多的幫助照顧。可如今……如今是因為我,讓他們平白遭受這無妄之災。
即便如此,他們看我的眼神中亦沒有一絲的怨怼。
孟源舉着輕弩朝姓程那人射過去,那人頭稍稍一偏輕易躲過了。一旁的士兵幾乎是同一時間揮刀砍斷了孟源的左臂。血濺出來,灼燒着我的皮膚。
孟源倒在地上抱着斷臂撕心裂肺地喊叫,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阮言一,妝成和我趕緊去查看他的傷勢。妝成顧不得什麽體面清白,當場解開自己的衣帶和衣服給孟源包紮。
好在阮言一懂得些醫術,血很快止住了。
我用手指着柳道可的鼻子:“柳道可!”伸出的手上沾滿了孟源的血,不住地顫抖。
柳道可眼中含着隐忍,不為所動。
這一刀下去,村民們被吓得瑟縮在一起,看向我的眼神裏也帶上了恐懼。我知道,這一刀砍斷了我與他們之間的聯系,也砍斷了我的所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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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撐着站起來,我對隴客伸出掌心。
隴客心領神會,把背後包裹中的太子妃印信和冊寶交予我手中。
我高舉手中的太子妃印信,對柳道可道:“而今我以郢朝儲妃的身份命令你,讓随行的醫士為孟源醫治。”
柳道可沖陳翀點點頭,陳翀立即喊來三名醫士把孟源擡入屋中。
見孟源得到救治,我情緒平靜許多。又道:“放了吳家村的人。派人送他們回去,為他們治傷。每戶贈銀二兩為他們壓驚,以示朝廷恩澤。”
柳道可揮揮手,一隊人馬上前扶起吳家村的村民往村裏去。
“把這位程将軍……”
話未說完便被柳道可出言打斷:“太子妃!”
我與那程将軍四目相對,若是眼神可以殺人,我恨不得将他碎屍萬段。我自然知道即便我是儲妃,也不能随意處置一個将軍。那是僭越。
程将軍心中自然也明了,所以他才敢如此坦然與我對視,眼神中甚至不起一絲波瀾。
我收回印信,長嘆一聲望向天空。
如今剛入秋,大雁已經南飛。我心中百感交集,此生恐怕是再也飛不出應京那個牢籠了。
半晌,待我确認村民已經全部安然返回家中,我才對柳道可道:“我還需收拾些物件。你們就在此處等我吧。”
“是,聽從太子妃吩咐。”
孟源的傷已經被妥善地包紮好。此刻躺在床上,臉上蒼白,嘴裏不停喊着娘。我伸手探了探孟源的體溫。還好,沒有發燒。
阮言一替孟源擦着汗,問我:“你真要跟他們回去?”
我點點頭,開始收拾細軟。
李陟遐拉着我的手制止我的動作:“阿姊!你若不願意,大可說出來。我便是拼着這條命也……”
“陟遐,”我看向他,“我不願意,但我必須得回去。回去不過是失去些自在,沒有性命之虞。可若不回去,就還會有人因我而流血喪命。他們何辜?”
說着我轉頭向一旁淚如泉湧的妝成道:“妝成,你自小跟着我,從未真正自己選擇過。今日我最後再替你選一回。你不止一次兩次告訴我喜歡此處,那你便留下來,我會放你的身契給你。”
“太子妃……”妝成抱住我,“我要跟着太子妃。我不會抛下太子妃的……”
我輕輕撫摸她的長發,對她柔聲說道:“你已經陪了我許多年,今後你便只為自己活。怎樣痛快便怎樣活。我把存票留給你,主仆一場,算我送你的臨別禮物。今後不論你是嫁人還是做些買賣,有銀錢傍身總是要硬氣一些。”
臨別的話總是格外的多,我囑咐妝成道:“你心直口快,從前在我身邊也不怕得罪別人,但今後不同。你要學會三思而後行,說話也需得慢上三分。”
我從懷中掏出來一塊随身的玉佩塞到妝成手中:“分別之前,你還要幫我做件事。你要幫我照顧好孟大哥,直到他痊愈。若有什麽變故,帶着這塊玉佩去找母親。”
妝成泣不成聲,只是點頭。
“陟遐。”我看向李陟遐。
他搖了搖頭:“我跟阿姊一起回去。”
“嗯。”我沒有制止。相較于我,他更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他的身份已經暴露,若還繼續留在民間。不管他心中是否真有複國的想法,朝廷也不會再留下他和蛟三一幹人等的性命。只有他回去了,這些人才有可能活下來。
找來找去我才發現,其實也沒有什麽好收拾的,來的時候就是空着一雙手,如今要回去了。帶着這些東西也用不到。索性還不如什麽也不帶了。
李陟遐也是這麽想的,他只是提着來時的長槍,別的什麽也沒帶。
阮言一把我們送到門口,我停下腳步對李陟遐道:“陟遐,你去讓柳道可給我尋些墊子被褥,把馬車裏鋪的舒适一些。”
“好。”李陟遐知道我是有話要對阮言一說,出去的時候順手帶上了門。
他走後,我向阮言一行了個禮,道:“這些日子,多謝阮公子的照料,請公子務必保重自身,看顧好吳家村的村民。”
阮言一點點頭:“我會的。嬌兒……太子妃也請務必……保重。”
我看到他的擡手想要扶我,但最終還是握成拳落在身側。只當是沒有看到,我道:“我還有一事不明,想請教公子。”
“太子妃請講。”
我問他:“請問公子是如何猜測出陟遐的身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