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94章

蘇迪兒聞言,恨恨看我一眼:“陛下受傷,皇後娘娘有很大的責任。是娘娘沒有看顧好陛下,沒有盡到一個妻子該盡的責任!在我們塔塔部,一個合格的妻子,拼死也會保護丈夫周全!”

“昭容說得不錯!”圖南上前擋在我和蘇迪兒之間,“塔塔部的男子自不會像陛下一樣英勇有當擔。不僅不能舍身守護自己的妻子,遇到了危險還反過來要妻子為自己送上性命!”

就在蘇迪兒和圖南兩人互不退讓,劍拔弩張之際,沈滌塵的聲音從寝殿中傳來:“皎皎,你來。”

此時他已平靜許多,聲音裏不再能聽出別的情緒,平和而輕柔,好似平日裏喚我去看一看窗外的美景,亦或是要在我面前展開一副清麗的畫卷。

隴客含着淚在一旁催促:“娘娘,去陪陪陛下吧……畢竟是……畢竟……唉……”

确實,沈滌塵的右眼只怕是保不住了。

騎射一藝,沈滌塵自小就是諸皇子中的佼佼者,先帝評價其頗有太祖皇帝馬上遺風。這樣一個善騎射的好射手,自然将自己的眼睛看得無比重要。失了一只眼,比失了性命還要難過。

鵝黃扶着我手臂的手稍稍用力:“皇後娘娘……”

我深吸一口氣,艱難地向前一步,跨入殿中。

床上的沈滌塵神色如常,正襟危坐。見我進門,向旁挪了挪身體,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我到他身邊坐下。

周遭的侍女和醫官不停地催促我,可偏偏我只覺得每一步都走得極其辛苦,如何也走不快。

“陛下……”終于來到沈滌塵面前。

他拉着我的手讓我坐在他的身邊,輕聲囑咐:“皎皎,別怕。你是一個合格的好皇後。父皇母後已經走了,皇祖母不在身邊,兄弟姐妹離心離德。如今我只有你。一會兒拔箭,你要幫我撐着。若是我真有什麽不測……”

他頓了頓,道:“若我真有什麽不測,你定當輔佐屹樓。切記小心徐家,勿要讓外戚擾亂朝綱。”

一時間我有些惶恐。如何就到了托孤的時候?

沈滌塵緊緊拉着我的手:“皎皎,答應我。”

直到我點頭,他才露出放心的微笑,一揮手,對已經焦急等候多時的醫官道:“來吧。”

醫官得了他的許可,趕緊将手中的麻沸散遞給沈滌塵,讓他和酒服下。他接過醫官遞過來的麻沸散和酒,對我道:“皎皎,有勞了。”

不過多時,藥效發作,沈滌塵抓着我的手漸漸沒有了力氣,最終松開。而我亦是被請出殿外。

見我出來,隴客先行迎上來,眼中帶着詢問之意。我知道他對沈滌塵素來忠心,對他道:“隴客,你照顧陛下起居多年,最是了解陛下,你去替我照看陛下最是穩妥。我和柳大人就在這殿外候着,若察覺有任何問題,你高聲喊我們。”

隴客感激地對我一拜,急忙起身進了殿內。

我繼續吩咐:“柳大人,勞煩派人将我這二位朋友送去休息,定要好好招待,不得怠慢。”說着我指指孟源和阮言一。

柳道可抱拳:“謹遵皇後娘娘懿旨。”

他随手點了兩人,道:“你們,把二位公子帶下去歇息。吩咐宮人好生照料。”

兩個禁軍正要将阮言一和孟源帶走,我改變了主意:“等等,阮公子還是留下吧,阮公子懂些醫術,留在此處我安心些。你們先将孟公子帶到後面的偏殿休息,別走遠了。”

“是!”兩名禁軍帶着孟源離去。

鵝黃找來一把椅子放在門口,我正要坐下,發現蘇迪兒倚坐在門邊流淚。

她怎麽還沒走?她的哭聲讓我覺得十分聒噪。她進宮才幾日,何況沈滌塵對她避之又避。她哪裏來這麽深的感情?

我萬分煩躁,正欲派人将她打發走。卻見豆兒帶着人已經到了近前。

“皇後娘娘。”豆兒向我福了福身子,她現在對宮中的禮儀已經得心應手,再無半點從前笨拙的樣子了。

“我聽說陛下受了傷,衣服也來不及換,粗略安頓了屹樓就來了,”豆兒向殿內張望,“陛下現在如何了?”

我搖了搖頭,對她道:“沒有傷到要害。你看你,穿得這樣單薄。你帶着昭容先行回自己殿中去罷。都圍在此處對陛下也沒有助益,反而還添亂。有什麽事我會派人去告知的。”

豆兒略微猶豫,順從道:“娘娘說的有道理,只是辛苦娘娘一個人了……”

豈料蘇迪兒此時突然從地上彈起身撲到我面前,一只手掐住我的脖子,另一只手用肘将我頂到柱上。也不知道她哪裏來的這麽大勁兒,猛撲的這一下讓我後腦勺撞得生疼,只覺得耳畔“嗡嗡”作響,腦子裏一團漿糊。

片刻之後我清醒過來,這蘇迪兒正惡狠狠地盯着我,而她脖子上正架着柳道可出鞘的佩劍。

“皇後娘娘,”蘇迪兒的聲音像是從牙縫中咬出來的,透露着滿滿的怒氣與恨意,“陛下為我姐弟二人報殺父之仇,讓我胞弟手刃仇人,還助他登上王位。陛下是我的大恩人。不管陛下待我如何,但凡有人對他不忠,于他不利,那就是我蘇迪兒的仇人。我們塔塔部的人規矩不多,但又一條。有恩必還,有仇必報!”

圖南對蘇迪兒吼道:“昭容說得大義凜然。可為了你們塔塔部在前線浴血的,生擒你殺父仇人的,是娘娘的義弟!這份恩情昭容便是如此還嗎?!”

聽了圖南的話,蘇迪兒手上的力道松了幾分。她望向柳道可,眼中帶着探尋之意。

柳道可微微颔首。

蘇迪兒放開我,後退了一步。

圖南亦是跟着她向前一步,道:“昭容你口口聲聲說有恩必報有仇必還。你不去追查刺殺的賊人,反倒在此處為難恩人的義姐。這是什麽道理?這就是你們塔塔部的規矩嗎?!”

蘇迪兒被圖南教訓得臉色煞白,她跪地向我磕了三個頭,一甩袖子轉身離去。

我揉着被她掐得生疼的脖子,對圖南道:“圖南,你送昭容回去,讓昭容好好休息,近來就不必外出了。”

“娘娘可還有別的吩咐?”圖南問。

我坐回椅子上:“你先将人看住,別的晚些再說吧。”

這蘇迪兒一個昭容,竟敢衆目睽睽之下對皇後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舉動。我若不出手,豈不是讓人以為我這個皇後當得窩囊,人人可欺可辱?

現下沒有立即處置,不過是因為我還有其他更為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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