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錢、人、工作,什麽都沒了

第六章 錢、人、工作,什麽都沒了

王琦順利拿到了鑫垚所的 offer,加入了趙圖南的團隊,實習三個月後轉正。孟真沒有收到通知,也沒有失望,每天追追星十分快樂。

王琦還試探着問過趙圖南:“咱們團隊現在挺忙的,如果還缺實習生我能不能介紹一個人?”

“孟真?”趙圖南就知道她要說這個名字。

孟真那晚找完他幫忙,章雲的案子就沒音兒了,她才是過河拆橋的那個。

“她不行。法學素養不夠。”

這是“學習太爛”的文明替換詞。

“可是她考上了法院诶。”你可不要這麽評價法官,趙律你很危險啊。

“……”趙圖南不信,“她能考上法院?”

王琦試圖再幫幫孟真,“如果她來的話,咱們不就跟未來的法官有感情基礎了。”

“就憑她那水平,不知道多少年才能混上主審法官呢。”考上法院又怎樣,趙圖南嫌棄地說,“還有,咱們非訴通常不去法院,我現在連北京各區法院的大門都沒認過。”

趙圖南也就剛進律所辦過幾個訴訟案,後來就轉去了非訴組,除非大案,就像章雲的離婚糾紛涉及一個上市公司,他會介紹給所裏的訴訟組,兼做法律顧問,否則一般不碰。

王琦聽她這麽說只好作罷。

儀湘忙着看房子,終于定下來一套精裝房,只需置辦些家具就能住進去,又跟孟慶楊商量着先把這套賣掉,不然不夠錢買那套大的。

孟慶楊全憑老婆做主,老婆讓做什麽就做什麽。只是他過段時間要出差,房産證上又只寫了他的名字,所以想着在出差前把這套房賣掉,在出差前把過戶手續弄好。

兩人又跟買家溝通,賣掉後讓他們再住兩個月,等他們搬進新家再騰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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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湘只可惜孟真的政審來得太早,不然就可以等他們搬進新家再讓政審組來,這樣更有面子。

辦完過戶手續,孟父就去出差了。

臨走孟慶楊特意囑托女兒:“這幾天別跟你媽吵架,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不過,當晚母女倆就大吵一架,畢竟對女人來說,忍一時乳腺增生,退一步卵巢囊腫。

白天儀湘開車去機場送完老公,晚上打了會牌,回到家空蕩蕩的。

“阿姨電話,已經打了五通了。”肖源笑着說,看了眼孟真把視線挪回筆記本電腦上繼續幹活,他出差三周,剛回北京。

孟真從洗手間出來,拿着一條寬大的白毛巾揉擦着濕漉漉的頭發,全身只裹着浴巾,洗手間從裏往外冒着熱氣。

孟真解鎖了手機,把來電縮小,白皙的手指滑動着屏幕。

肖源擰開了一瓶礦泉水放到孟真手邊,她把毛巾扔到一旁的桌上,順手拿過礦泉水揚起白淨的脖子灌了幾口水。

肖源的喉結動了一下,起身,眼睛不經意掃過她的鎖骨,那一處凹陷的鎖骨溝壑盛着他的目光。

“不接?”肖源站在她身側問。

“肯定是催我早點回去。”孟真的嘴唇是亮晶晶的淡粉色,但語調卻是懶洋洋的。

“那去吹頭發。”

浴室的大鏡子前,孟真舉着手機拍照,肖源拿着吹風機從發根往下吹她烏黑的長發,順着毛鱗片吹,頭發柔順又蓬松,這一招是他陪她去美發店偷師學來的。

她的發梢擱在他寬大的手掌中,吹風機吹得他手指有些發熱。

“等畢業我們同居好不好?”

鏡子裏的孟真望着他,直到肖源感覺到手指被吹風機燙到,他才猛然驚醒。

她總是這樣,平地一聲雷。

“阿姨能同意嗎?”肖源摩挲着自己發燙的手指尖。

“那是......肯定不會同意的。”孟真勾住他的脖子,甜甜地笑,“先說好,房子得離法院近,我早上可起不來,那就辛苦你趕地鐵啦。”

肖源望着她彎彎的眼睛,手指放在她光潔的後背,“好,我來看房。”

兩個小時後孟真回到家,儀湘坐在客廳等她。

“去哪了你,你爸剛走你就飛了是不是?”

孟真邊換鞋子邊說,“明知故問,你在陽臺不是看見了麽。”

“我有沒有告訴你,別帶那個男孩來咱們小區!”儀湘指着她說,不聽就算了,還在樓底下大張旗鼓地摟摟抱抱。

“累死了,我睡覺去了。”

“我告訴你,等政審結束趕緊給我斷了。”儀湘安排着一切,“明天跟我看家具去。”

孟真伸出一只食指搖了搖,“我不去。那個房子我也不住,等畢業我就去外面租房住。”

畢業她就有工資了,以她和肖源的工資,租房綽綽有餘。

“你要跟那個男孩出去同居?!孟真除非我死了,你做夢!那小子給你灌什麽迷魂湯了,你一個北京人出去租房像話嗎?”儀湘感覺自己一下燒着了。

“确實不像話。”孟真轉過身來,目光跟母親齊平,“那我把肖源帶回咱們新家住?”

儀湘直接把手機摔了過去,“從明天開始你老實呆着!在你爸爸回來之前,不許出門。”

**

四天後,孟父在津巴布韋失聯,真的沒回來。

起初儀湘只是覺得可能那邊通信不好,畢竟那個是麻袋扛錢付車費的地方,基礎設施能有多好呢。但一周過去了,孟慶楊也沒給家裏打電話,儀湘感覺不對勁,聯系了單位,單位又過了幾天才通知她,孟總好像失蹤了。

很快,孟慶楊所在國企的紀委就來了家裏,說是調查情況,但是想試探她,了解孟總有沒有跟家裏聯系過。

儀湘還想問單位要人呢,對方反倒朝她要人了。

紀委臨走透露,孟總涉嫌挪用公司公款上千萬,他們上個月剛開始調查,孟慶楊就謊稱出差,在國外失蹤了。

“不可能,我家老孟不是那種人。我女兒剛考上法院,我們還準備換房子呢,好好的日子,他攜款潛逃幹什麽。”儀湘拍着桌子說。

“我們也想知道原因,如果孟總跟您聯系,請立刻告訴我們。集團這邊已經報警了。”

孟真在屋裏全聽到了,紀委的人走後,儀湘就在卧室翻箱倒櫃。

“你幹嘛呢?”孟真頭一次見儀湘沒有姿态,披頭散發,急得一頭汗。

“我找銀行卡呢,你爸把買新房的錢都存在一張建行卡裏呢,你快幫我找找。”儀湘聲音都在抖,平時放銀行卡的地方她已經翻過好幾遍了,就只有那張卡不見了。

兩人找了一圈,整個房間被翻得亂七八糟,儀湘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崩潰地哭起來,“你爸不會真攜款潛逃了吧,咱家買新房的錢都被他拿走了。”

“他跑不帶着你就算了,怎麽連我也不帶啊。”儀湘邊哭邊罵,“該死的,自己跑出去吃香喝辣的,把我們娘倆丢在這兒。”

孟真聽着母親哭得凄慘,心率飙升,讷讷開口:“媽,這會影響我政審嗎?”

儀湘止住眼淚,慌亂地理好思路:“噓,你爸的事情還沒定性,調查結果還沒出來,他們說什麽就是什麽啊。你政審時記得別亂說話。”

政審就在兩天後。

48 小時裏儀湘瘋狂地給孟慶楊打電話,給他的同事打電話,去寶福集團大樓找領導,被保安攔在大廳。

若是從前,她肯定做不出有失儀态的事,但現在也顧不得許多了,整個人直接坐在地上大哭大叫,讓他們還她丈夫。

按鬧分配還是起了一點效果,她接到了寶福集團董事長黃宗明的電話,對方叫她別急,他們也在派人找,讓她回家安心等消息。

“黃總,老孟跟了您十多年了,他為人您是清楚的。”孟慶楊現任寶福集團投資部部長,這位黃宗明黃總是十年前從體制內空調來的,一直是孟慶楊的頂頭上司,“我那天聽說什麽老孟卷走了幾千萬,這怎麽可能呢。不能因為他失蹤了,屎盆子就往他頭上扣啊。”

“這個事情還沒有定性。”黃宗明在電話那頭說,“你先別急,先回家等消息。”

“我怎麽能不急?我女兒考上了法院,明天就要政審了,因為老孟的事兒影響了她政審,她工作怎麽辦?”

“這個事情你別擔心,咱們集團那麽多崗位,等老孟回來,都好解決。”黃宗明說完就稱自己還有會議挂了電話。

儀湘又是一夜未睡,次日,她特意紮起來了頭發,端莊得體,不知從哪找來一件十分樸素的衣服,一點都不像卷款幾千萬逃往海外的大貪官妻子。

只是沒想到,政審小組坐下的第一句話就是:“孟真,我們了解到你父親的一些情況,請你如實回答,可能會影響到你的政審結果。”

政審結果很快出來,未通過。

孟真第一次感受從天堂掉落地獄的感覺,明明是白天,太陽挂在天上,世間萬物卻好像失去了生機。

她自從知道法院面試通過就再也沒有去找其他工作,手裏自然沒有其他 offer。

政審通知來後她一連幾周都在家裏躺屍,儀湘也不敢多說一句,女兒的未來全被孟慶楊毀了。

這陣子孟慶楊更一點消息也沒有,儀湘心如死灰,每天早上都要罵上一小時才能有力氣給女兒做飯。

年輕人最怕失業,中年人最怕失婚,然而大家都有一件更怕的事,就是沒錢。

如今孟真失業、儀湘失婚,孟慶楊還把買房款拿走了,錢、人、工作,什麽都沒了,母女倆等于從天堂跌入地獄。

舊房子的買主天天上門催她們搬家,儀湘油亮的頭發全枯了,萎團在一起。

這天儀湘把淚擦幹,敲敲女兒的房門,“搜絲東西,額們悔揚揍(收拾東西,我們回揚州)。”

儀湘是揚州人,孟真的姥姥姥爺也都還在揚州,起碼那裏還有個能住的地方。

孟真不許想回去,小時候她每次回去探望姥姥姥爺,他們都不給她好臉色看。現在這副喪家犬的德行回去,怕更是被嫌棄。

“我不回,要回你回吧。”孟真從床上爬起來。

“那你有住的地方嗎,我之前跟買方談好了的,這個房子只能住兩個月。人家到今天都沒帶人上門趕我們就夠體面的了。”儀湘頭昏腦漲。

孟真坐在床邊,渾身無力,她知道自己的人生完蛋了。

孟真不死心地問:“媽,爸給我們留了多少錢?”

“幾張卡加起來還不到一萬塊,很快我們就要喝西北風了。”儀湘沒臉看女兒,耷拉着腦袋,又在心裏罵了一遍孟慶楊。

“我那兒還有點兒,去年發了獎學金本來想給相機換個鏡頭,忘了。”

“多少?”儀湘也沒抱什麽希望。

“五千。”

“就這麽一點點。”儀湘亮起的眼神又暗下去,加起來一萬多夠租什麽房子。

“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反正我不想回揚州。”孟真嘟囔道,她擡頭看到簡單,十七歲,笑得那麽燦爛,真是沒有煩惱的年紀啊。

孟真伸手把那張海報摘下來,卷起來,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從她父親失蹤那天起,她就心神不寧,父親單位的人上門時,她還以為是人沒了,不過現在的情況也不差,等于沒了。

還不如幹脆沒了呢,如今她的人生也被毀了一半。這陣子她看着母親發瘋,白天出去鬧,回來半夜又哭又喊,她早就接受了。

她才二十多歲,日子還長,總不能就這麽死吧。

“家裏的這些舊家具賣賣吧。”孟真平靜地對母親說。

“怎麽賣?”儀湘毫無生氣地躺着。

“我來吧。”孟真嘆了口氣,現在開始她要當家做主了,用她瘦弱的肩膀扛起兩個人的家。

“家裏的這些舊家具賣賣吧。”孟真對母親說。

“怎麽賣?”儀湘毫無生氣地躺着。

“我來吧。”

第一個就是孟真的書桌,她在閑魚發布文案:央財本碩生,從小用到大的書桌,你的孩子也可以擁有。

很快就有一位媽媽上門取貨。

儀湘聽着外面女兒和買主溝通,她閉着眼睛,曾幾何時她還暢想從這搬走前,井井有條地賣家具搬家的場景。

三天時間,孟真把家裏的舊家具賣了個精光,開始找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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