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北京人在北京的租房經歷
第七章 北京人在北京的租房經歷
儀湘堅決不住現在小區附近,生怕被熟人看到他們租房,之前她都四處宣揚出去了,她家要換新房子。
孟真在租房 APP 上挑了幾個房子,不是被儀湘嫌棄位置偏遠,就是被儀湘說房間太小,兩人挑挑揀揀終于看中一個地理位置和裝修都合适的主卧,立刻約了房産經紀去看房。
兩人邁出家門的那一刻,滿地惱人的楊絮直襲面門,北京的春天悄無聲息地來了,她們卻沒有一絲歡喜。
到了門店,穿着西裝的小哥抱歉地說:“太不巧了,兩位美女,這套房子上午剛剛租出去,不過我們還有一套差不多,我可以帶你們去看看。”
儀湘已經開始皺眉,不滿意了,要擱以前扭臉她就走了。
兩人到了一個比現在小區還要破爛的老小區,儀湘嫌棄地根本不想從電動車上下來。
見到房間的那一刻,儀湘就炸了,“這是廳隔吧,違法的诶。指不定哪天派出所就上門把這裏推掉了。”
“這套不行,這套肯定不能租。”
“您不要廳隔是吧,我是想你們兩個人一起住,肯定想要大一點的主卧,這間還挺大的。”小哥立刻開始找別的房子。
“客廳肯定大的呀。”儀湘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穿西裝的騙子。
別的城市不知道,但在北京大街上穿着整整齊齊西裝的,百分之九十是房産中介。
“這附近還有一套,我們再看看。”
儀湘騎着電動車跟着房産經紀人,孟真坐在小哥電動車的後面。
來到另一個新小區,儀湘想起來說:“這個小區新建的吧,看樣子還可以。”
“對的,這套挺新的。”小哥心想這下該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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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門,房間倒是幹淨,裝修也簡潔,不過開了卧室門一股味道撲鼻而來,“咳咳,怎麽這麽大的甲醛味,你們剛裝修完啊?!”
儀湘瞪着小哥,已經壓不下火了,“剛裝修完的房子還沒通好風,就讓租戶住進來呀,得了病你們負責嗎?!你們房産經紀騙我們來替租戶吸甲醛的是不是。”
看到第三套房子,次卧竟然還住着一個男人。
儀湘蹬蹬蹬下樓,指着小哥就開罵了:“我算是明白了,你一開始就是拿假照片騙我上門,說什麽租出去了,其實你們根本沒有房源。”
“你們這樣太過分了,我要去消費者協會告你們,虛假房源!”
“沒有的,阿姨,我們怎麽會騙您的,那套房子真的租出去了。這幾套房子您不滿意,我們可以繼續看呀。”小哥連忙道歉。
儀湘聽到那句“阿姨”暴跳如雷,她已經有年頭沒聽到別人叫阿姨了,:“你們不止虛假房源,還違法隔斷、出租甲醛房!我肯定要去投訴你們。”
“走!”儀湘氣得直接帶孟真走人,騎車去了雍和宮。
走投無路,唯有求佛。
一年四季,雍和宮香火不斷,到處都是有求于佛的人。
佛祖低眉颔首,慈悲俯瞰香客。
母親在左,女兒在右,緊閉雙眼,雙手合十,長跪不起,誠心許願。
“佛祖在上,我只有一個願望,希望我父親孟慶楊平安歸來。”
“佛祖在上,我女從未吃過苦,如今畢業即受苦,我願替她承受命運的挫折、我佛的考驗。此外,買房款中也有我的辛苦所得,願佛祖指引,讓我找到銀行卡。若事事順遂,信女再來還願。”
叩首、叩首再叩首。
兩人從雍和宮出來,誰也沒有說話。
小哥又打了電話過來,甜甜地喊:“姐,我在系統裏又查到一套符合您要求的,除了有點小,沒有任何問題。主卧出租過多次了,沒有甲醛,也沒有廳隔,咱們再去看看?”
小哥承諾道,“您是想租房,我也是想為您租到合适的房子,您再信我一次。”
孟真沒有精神地坐在電動車後座,眼巴巴地看着儀湘。
儀湘很久沒有這種無依無靠的感覺了,又覺得女兒跟着她受苦了,“行吧,我再信你一回。”
這一套确實很小,但地理位置不錯,在三環內,主卧是子母雙層床,房子也幹幹淨淨。
“次卧住着一個女孩,工作也穩定,脾氣特別好。”小哥說,“這套也便宜,一般三環內的主卧都要四千以上,這間只要三千五,包水電。”
儀湘知道她們也沒有時間挑挑揀揀了,“你覺得呢?”
孟真點點頭,這陣子她一直沒好好吃東西,沒力氣再爬上爬下了。
“行,我們回門店簽合同,付完租金,您明天就能搬進來。”小哥繼續說,“中介費是一個月的租金,房租是押一付三,您等會一共付我們一萬七千五。”
“什麽,一次性給一萬七?”儀湘看向孟真,現在租房市場是這麽定的?
“您是不是挺久沒租房了,現在租房都是這樣的。”
“嗯,我們快買新房了,現在租房當過渡的。”儀湘算了算,她們付完租金生活費都沒着落了。
到了門店,儀湘看到旁邊大學生模樣的女生也在簽租房協議,“要是剛畢業的大學生租房,你們也讓人家押一付三,一次性給這麽多?誰能租得起啊?”
“我們也提供分期貸服務的。”小哥說。
簽協議、付錢、拿鑰匙,儀湘跟孟真從門店出來,夜幕四合。
“在外面吃?”孟真問,晚風吹過母親的長發,她恍惚間看到銀絲閃過。
“還在外面吃?哪有錢吶,省着點花,買菜回去做着吃吧。”
冷風中,孟真貼在母親的身後,安靜地問她:“你現在還覺得我外地的同學在北京能随随便便租個房嗎?”
儀湘打開前燈,照亮前方的路,滿眼疲憊,“誰都不容易。”
買菜付錢時,儀湘難得用了錢包裏的紙鈔。
吃完晚飯,兩人坐在床墊上靠在一起,看着空蕩蕩的家。
她們把能賣的都賣了,現在房間裏只剩下幾箱行李,客廳的牆上還留着電視印,餐桌沒了、床沒了、化妝臺沒了。
儀湘本來以為這次搬家會是快樂的,她會有條不紊地指揮着搬家公司搬行李,在小區裏熱絡地跟老鄰居作別,客氣地說讓對方有空去新家做客,唯獨沒想到會是如此凄慘的光景。
儀湘撇過臉,不讓女兒看到自己眼角滑落的淚珠。
孟真看着手機裏肖源發來的消息,回他:“有點忙,改天找你。”
第二天一早,兩人趁着天不亮,就搬了行李往新家運,幸好家裏還有臺車沒被孟慶楊轉移。
在關上門時,儀湘看着空蕩的家,她在這兒住了二十年,之前嫌棄這裏小,一直想換大一點的房子,如今卻舍不得走。
到了新家安置好行李,儀湘拿出錢包,昨天買菜她往裏放零錢時忽然看到錢包夾層裏花花綠綠的會員卡。
“這張美發沙龍,我兩個月前辦的,裏面有五千,嗯,應該算用了兩千,還剩三千。”
“這張瑜伽卡,半年前辦的,八千八百八十八的套餐。”
“游泳卡,給你爸辦的,三千,不知道他用過沒。”
“蛋糕房的這張卡,得去查查還剩多少。”
“美容院的這張多,裏面起碼有六七千。”
“下午跟我一起去退了。”儀湘對住在上床的“室友”說。
“人給你退嗎?”孟真正在收拾自己的小床。
“能退多少退多少,你我倆律師還退不了幾張會員卡嗎?”儀湘鬥志滿滿。
孟真盯着她挂起來的那些包,眼饞道:“還不如把你的那些包賣了呢,你那款愛馬仕賣了,咱倆起碼能在北京租三年兩居室。”
可以賣給趙圖南,他就缺個真包。
儀湘立刻指向孟真的那幾個相機,“你怎麽不賣你的相機呢?”
孟真把簡單的海報貼上,咬着膠布含糊不清地放狠話:“你賣我單反,我跟你急。”
“那我的包你也少惦記,你都不知道多難搶。”儀湘把包都安置好,“再說了,我這個年紀的女人出去,沒幾個好包傍身,會被人看不起的。”
“好的,親愛的媽媽,我們井水不犯河水好嘛。”
“好的,我相依為命的女兒,等會跟我去退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