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他不是來投标的，是來招标的
第四十二章 他不是來投标的，是來招标的
滾燙的熱水淋到手指把心不在焉的孟真燙回了神，媽寶女第一時間捂着手指叫：“媽！”
角落裏儀湘彈射起步，把其他幾位律師都給驚動了。
“怎麽了？！”儀湘心裏仿佛被揪了一下，仿佛昨天放狠話說要斷絕母女關系的不是她。
孟真注意到大家的視線，捂着手指忍着痛覺，仿佛在玩腦筋急轉彎，快速找補道：“呀~，媽呀~好痛~”
儀湘看到她白淨的手指已經紅了，拉着她到水龍頭下沖涼水“怎麽那麽不小心，一天到晚想什麽呢，倒個水也能燙傷？”
孟真瘋狂朝她使眼色，其他律師也過來看她了。
“我去問問 HR 有沒有燙傷藥膏。”儀湘正準備小跑被攔住。
“我那有。”楚文過來瞅了眼，小小燙傷，大驚小怪。
還是帶教律師好啊，孟真仿佛抓着自己的斷指一般，跟着楚律師進了他辦公室。
楚文把藥膏丢給孟真，讓她自個兒塗，在旁邊說風涼話，“又被客戶教育了？”
一次宋昊森，一次高爽，孟真感覺自己的手指火辣辣的，心頭也是。
“知道自己問題出在哪了嗎？”楚文準備好好給自己的實習生上一課，“上一次案子還沒有結果你對宋昊森輕言承諾他的錢肯定能拿回來，這一次跟高爽去被告工廠把客戶擺在一邊跟被告的太子爺打得火熱。”
孟真塗好藥膏，擡頭看帶教律師，這些怎麽能是她的錯，影視投資那個案子本來就板上釘釘會贏，環境污染這個案子她也是偶然才發現李文樂是玻璃廠小開。
“我不覺得我有錯。”孟真撇過臉去，梗起的脖子比天鵝還要長。
小孩還覺得自己沒錯呢，楚文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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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律師，是客戶的代理人，不是朋友、不是敵人，我們要做的是為客戶争取最大的權益。對客戶我們既不能輕言許諾，也不能片刻冷落，法律是專業硬能力，與人交往是軟實力。”楚文把藥膏拿走，問她，“你這次見到我師兄了嗎？”
“趙律師？見到了。”孟真心裏還是不服氣。
“他有沒有加你和高爽的微信？”北京小孩就是眼睛長在腦袋頂上，誰也不服。
她當時被李文樂攔着，趙圖南好像真的問了高爽要加微信，她倒是早就跟趙圖南加了微信。
“那他為什麽要加你們微信呢？高爽也不是綠發會的高層，她好像就是辦事員吧，連個中層都算不上。你呢，一個實習律師，他為什麽連你的微信也加。”楚文回憶起他師兄的社交能力，他是望其項背，“這就是我師兄的軟實力了。”
“給你講個故事吧，我師兄即便是去客戶單位投标，都會挨個跟在場的其他律所合夥人、律師加微信。”楚文學着趙圖南的樣子，一邊發名片一邊說，“您好，我是鑫垚律所的趙圖南，您是不是哪哪律所的，您認識誰誰嗎？他是我的學長/學弟/學姐/學妹。”
整個會議室都是他的聲音，“那感覺就好像他不是來投标的，是來招标的。”楚文繼續講他崇拜的師兄，“他剛開始也是做訴訟的，每次開完庭第一件事，就是去加對方律師的微信。”
“他不尴尬嗎？他是不是有那個社交牛逼症啊。”孟真想起在酒店那回，她剛說完文正電子，他立刻說幫我引薦的樣子，不愧是律界多面手。
楚文搖搖頭，“恰恰相反，我師兄在讀書時是個很內向的人。上班後他才強迫自己 social，他每次都要說服自己，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別人。”
“為什麽他三十出頭就能升紅圈所的合夥人，團隊現在能有這麽多項目。他除了硬實力，還有很多軟實力。”楚文說了這多，苦口婆心，“我跟你說這個，不是要你現在就跟他一樣成為社交達人，那太強人所難了，但是咱們目前得先把第一步跟客戶相處做好，是不是？”
孟真趕在千禧年前出生，從小就是家長疼、老師愛、同學捧的，從不在乎別人臉色，她屬實沒想到這會成為她在職場的絆腳石，還絆倒她兩次。
“謝謝楚律師，我知道我的問題了。”和客戶相處的邊界感、如何和客戶建立起信任，聽楚一席話，孟真悟了。
玻璃門被清脆地敲了兩下，王勝男着急忙慌地進來，“聊好了嗎？楚文，我耳機不見了，我馬上要開線上會議，給我找找。”
孟真站起來看着兩位恩師，不過楚律師這是在幹嘛？
只見他伸出左手，像電視裏羽扇綸巾的諸葛亮氣定神閑地開始掐手指，像個擺攤算命的。
“沒丢、西北方位、有水的地方。”楚文掰着手指說了三個特征。
“西北，有水？”王勝男拍了下腦門，“噢，我知道在哪了，衛生間裏面放手機的那個置物架。”
王勝男匆匆來，匆匆走，臨走對孟真說，“十分鐘後，跟綠發會線上會議，記得做會議紀要。”
“您這是什麽隐藏技能？”怎麽律師還會算卦呢？
“這個啊，小六壬，找東西比較厲害。”楚文嘚瑟道，“哥會的技能多了，慢慢你就了解了。”
找東西比較厲害？孟真雙眸冒出賊光，實不相瞞她也有一事相求，“我也有個東西丢了。”
楚文 get 到意思，等着她說。
“您能給我找找我爸在哪嗎？”九五後年輕人在沉迷拜佛後又開始迷信算卦了。
“人找不到了，得報警啊。”算一卦能有用嗎，還有這是東西嗎，大孝女。
“報過警了，一直都沒消息。”
“什麽時候失蹤的？”楚文沒想到孟真家裏還有這檔子事兒。
“今年 3 月 11 號，好像是淩晨兩點聯系不上的。”孟真回憶了一下。
楚文給她起課：“日落留連、時落速喜，生我為父母，醜辰起勾陳。”
“父母落在小吉，但是又有勾陳。确實是外出之象，但神盤又是勾陳。”
“您這麽給人算卦，收得到錢嗎？”孟真聽不明白。
“這是江氏小六壬，你懂個屁。”楚文開始給她解卦象，“你爸确實外出了，不過現在應該遇到些麻煩，在西南方向。吉人自有天相，叔叔應該沒事的。”
孟真表示：“您這說了跟沒說一樣。”
不過她剛剛沒告訴楚律師，孟慶楊的出差地是津巴布韋，還真是西南方向。
“那我說點你沒說過的。”楚文繼續分析她的卦象，官鬼落赤口，六神起朱雀，自身落赤口，起青龍。
“跟男朋友吵架了是吧？”男看妻財，女看官鬼，官鬼落赤口，有争吵之相，又起了朱雀，那還不叭叭吵架。
孟真點點頭，有這麽神？
“還有桃花，發展迅速。”青龍代表姻緣，六宮為速喜，妥妥的迅速發展。
“這您就不準了啊，您這真真假假，賭概率呢。”孟真“嘁”了一聲，“到點兒了，我開會去。”
楚文“哈”了一聲，我不準？！小丫頭片子，敢質疑我！有你哭的時候。
線上會議，孟真聽到高爽的聲音，就是一激靈，剛起過隔閡，還得服務對方，孩子心裏苦啊。
高爽在彙報昨天的調查，“冀晟有八個窯爐，但目前就對四個進行了升級改造。這點不符合我們的目标。另外請問孟律師昨天還有什麽進展嗎？”
孟真停下敲會議紀要的手，抿了抿嘴唇，“我了解到的另一個情況是，冀晟打算将節能玻璃這個生産線搬遷到 J 省，所以不想再對目前老舊的窯爐進行改造。此外他們其他業務如光伏玻璃生産線目前的污染物排放都是達标的。”
“他們要搬遷？”張冰然一針見血地指出，“如果他們搬遷到其他省份，那邊依舊采取這種排污手段的話，那屬于碳洩漏。”
啥玩意兒？她只知道碳中和，怎麽還有碳洩漏？
孟真迅速搜了一下碳洩露，意思是說企業把高碳産品的生産和碳排放轉移到對于環保規定不太嚴格的地方。如果想在世界或者一個國家層面實現碳中和，那麽就不能允許碳洩漏發生，除非它轉移出地球。
“這家工廠太雞賊了，我們得持續監督。”高爽說道，“我們得立刻聯系 J 省當地政府，讓他們建不成這個廠。”
聽着高爽咄咄逼人的話語，孟真覺得心好累。
她坐在會議室裏，腦子卻神游在外，原來不是所有的案件都有對錯之分，複雜的利益與觀念下，大家就會有不同的立場。
而她能做的就是代表當事人，認真地打這場官司。
X 市中級法院，孟真坐在原告代理人位置，被告代理人并不是趙圖南，他坐在臺下。
但這些材料一看就是出自趙圖南的手筆。
當庭判決結果同趙圖南所說一致，判決：
冀晟玻璃有限公司賠償因超标排放大氣污染物造成的損失 120 萬元，上述費用分 3 期支付至 X 市專項資金賬戶，用于 X 市的環境修複。并在判決生效 30 日內在全國性媒體上刊登因污染大氣環境行為的致歉聲明（內容須經法院審核後發布）。駁回綠色發展投資基金會的其他訴訟請求。
孟真認真閱讀了法院的判決理由，法院判決認為，冀晟公司已對其四座窯爐配備的環保設施進行升級改造，合同總金額 3600 萬元，體現了企業防污整改的守法意識。
冀晟在環保設施升級改造過程中出現超标排污行為，雖然行為具有違法性，但在超标排污受到行政處罰後，積極繳納行政罰款共計 1280 餘萬元，其超标排污行為受到行政制裁。并在提起公益訴訟後，加快了環保設施的升級改造，并在環保設施驗收合格後，再次投資 1000 萬元建造一套備用排污設備，是 X 市首家實現大氣污染治理環保設備開二備一的企業。
這實現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環境保護法》第五條規定的“保護優先，預防為主”的立法意圖，以及環境民事公益訴訟風險預防功能，具有良好的社會導向作用。
這個案子，孟真唯一争取到的就是把 X 市媒體提高到了全國性媒體，她希望 J 省的人能夠看到這條新聞，認真考慮 GDP 和環境的取舍。
雖然只争取到這個，但張冰然對王勝男說：“高爽讓我向小孟律師代為道歉，她那天情緒過度了，她很滿意小孟律師，希望以後合作愉快。”
而此時孟真正被某位“多面手”堵在牆角，逼她改姓。
“啧，怎麽說呢。這算是你贏，還是我贏呢？”趙圖南嘚瑟極了。
“是是是，您是真理的量尺，智慧的護法，您贏了，行了吧。”孟真無語了，“這樣，您把對我微信備注改成趙孟真，行吧。”
趙夢真，趙美夢成真。
“這個建議不錯。”趙圖南還真拿出手機開始修改她的備注。
“我真服了，怎麽真有人改啊。”孟真無語了，“其實我覺得我沒輸，你們得在全國級的媒體道歉呢。咱們頂多五五開。”
“呦呦呦，你這渾身上下就頭發絲兒是軟的吧。”嘴硬，還一身的反骨，趙圖南伸手揉她的腦袋瓜，“哦，怪不得，天靈蓋是反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