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白荔枝,守護的愛
第七十四章 白荔枝,守護的愛
畢業答辯結束,大家只剩下一件事,等着拍畢業照。
通知早上七點在集合,女生們六點甚至五點就起來洗頭發化妝盤發型。
孟真裏面穿了一件藍粉色的旗袍,是外婆特意郵寄來的,藍色的學位袍套在外面,倒也好看。
學士帽總是很難戴,幸好本科時早有經驗,每個女生的頭上都別了一堆黑色卡子。
再難戴的帽子也都方方正正地戴上了,再難走的求學路也都走過了,那每一個五點天不亮的清晨、每一條充滿大聲背誦的走廊裏、每一次有着細微差別的實驗,無數個對着電腦修改簡歷、對着鏡子練習面試的夜,所有穿着藍袍的女碩士們都經歷了。
這一天,她們化上最精致的妝容,帶着讀書人的驕傲,直立挺拔地站在同學中,迎接畢業。
集合點,在一衆藍袍中,肖源總是能被很快找到,在哪班級隊伍就在哪。
“肖源的額頭怎麽了?”王琦嘀咕道,她看到肖源額頭前有一塊紅紅的印記,“不會昨晚打架去了吧。”
畢業季學校外面的飯店總是爆滿,到處都是聚餐的畢業生,喝醉酒哭着摔瓶子緬懷青春的也不在少數。
孟真帶了一個小化妝包,裏面有補妝的散粉,“你給他,讓他遮一遮,不然等會拍照醜死了。”
“你倆還鬧別扭啊,我的姐,我的哥,我求求了,今天畢業照拍完,畢業證一拿大家各奔東西了。”王琦接過粉餅,幸好她沒談戀愛,小情侶鬧別扭真是煩死了。
肖源接過粉餅,朝她這兒看了一眼,在額頭上随意按了兩下,算是遮過了。
攝影師已經到了,輔導員一聲令下,大家各自去找位置,女生在前面,男生站在後面。
“法律系真是人口衆多。”王琦跟孟真感嘆,光是中財每年的法碩和非法碩就有兩百號人。
“法律系真是牛馬衆多,才對。”同班站在後面的男生糾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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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的一小圈人都笑了,大家大部分都入職了律所,已經當了一陣子的牛馬,殘酷的真相總是讓人想要發笑。
吃過很多苦的中國人都有點斯德哥爾摩,他們總是哭着哭着就笑了,随即告訴自己,這就是命。
攝影師看着鏡頭,調整隊形。
“最後排,高個的帥哥,往邊上站站。”攝影師站在前面喊道。
“班長,說你呢。”
孟真回頭看,肖源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她後面。
但肖源沒有動。
“挪不了!”旁邊的男生朝攝影師喊,“他女朋友在前面呢。”
上百號的人朝他們這邊看過來,“轟”地一聲大家又笑了。
攝影師擺擺手,那就這麽拍吧,“好,維持住大家臉上燦爛的笑容,看我手勢,3、2、1。”
法律系撤下,下一個班級已經在側面等着了。
“你頭怎麽了?被誰打了?”孟真仔細看,才發現肖源額頭上那塊印記下還有些青紫色的點點淤青。
“想知道?”肖源把粉餅還給她,“跟我走。”
孟真跟着他到了校友之家,肖源從口袋裏拿出鑰匙,這個點,校友之家一個人都沒有。
肖源揉着自己的額頭,“嘶~”
“別摸了,越摸越腫。”
校友之家有個冰箱,有時候社團的人會往裏放冰飲。
“我給你拿東西冰一下。”
肖源看着她走去冰箱,打開冷藏室的冰箱門。
孟真站在門邊,裏面涼爽的冷氣混合着香氣撲到她身上,只是她的眼睛挪不開了。
盛開的、鮮豔的、層層疊加的白荔枝玫瑰被塞滿了整個冷藏室,暖黃色的冰箱燈打在乳白色的花朵上,顯得那麽溫柔。
早在李文樂送她白荔枝的時候,孟真就知道了花語。
白荔枝,守護的愛。
肖源靠在窗邊,碎發被風吹散,他就那麽望着她。
孟真一滴眼淚落下來,她迅速擦掉,“幹嘛,別以為買點花我就會原諒你。”
肖源拖了把椅子走過來,把她按在椅子上,給她戴上一個黑色發箍。
他從冷藏室裏拿出幾朵白荔枝,拿剪刀一朵一朵剪掉根莖,“本來只是碰碰運氣,沒想到真的見到你了。”
肖源擠兌她,“沒想到我們大小姐有一天竟然,自己不舍得花錢,眼巴巴地看別人簪花。”
“我就知道你在蘇州!我都拍到你了!戴了個黑口罩,是不是?”孟真說道,看他插花的手法可不怎麽娴熟,“你會不會啊?別紮到手。”
“昨天看視頻學了。”肖源又從冰箱裏拿出幾朵小的粉色花骨朵,“第一層用這種小的,對吧?”
“人用的大部分都是假花,就幾朵是真的。”孟真終于笑起來。
“商家那是為了降低成本。”肖源站在她後面,固定她的頭,“別動,別破壞我作品。”
“你是不是想吸引蜜蜂過來,到時候蜇得我滿臉包。”孟真逗他。
“不會,我幫你擋着,要蜇也是先蜇我。”肖源仔仔細細地去了刺,把草圖拿出來,“給我拿着,我照圖紙施工。”
孟真坐着,手裏捏着圖紙,回頭問他:“你額頭那兒到底怎麽回事?”
打架也不可能正中額頭中心吧。
肖源扶正她的耳朵,“說了,別動。”
他把視線落在她小巧的耳垂上,“前兩天去爬了觀音路。”
紅螺寺的觀音路?去許願?
“摔到了?那路是挺陡的。”
“沒有。”肖源已經插好的第一層,額頭已經冒了薄汗,女生的活兒真得很精細。
“從山底一路拜上去,讓各路觀音菩薩都不要實現那位男士的願望。”他冷靜地說,但他知道他就是個瘋批。
他知道那位男士一定在紅螺寺許了和她的願。
所以他從山腳一座菩薩一座菩薩地磕頭、許願,一路走一路跪,虔誠地祈求,別人的願望不要實現。
菩薩會應嗎?
他從山上的索道滑下去,一路刺激,他是如此暢快。
一滴淚落在草圖上,浸濕了一片。
菩薩會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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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大的畢業,宛如青春的結束。
前一晚聚餐唱“長亭外”,第二天就要趕早高峰擠地鐵去律所上班。
中午快下班,王琦在辦公室跟大家分享自己昨天拍的畢業照,趙圖南在裏面看到了孟真,她頭上戴着白粉色的簪花,穿着藍色學位袍,臉上笑容明媚燦爛,真有種青春偶像劇裏校花的感覺。
“哇,北京有簪花嗎?”有位女律師問王琦。
“孟真男朋友、噢,不對、前任,呃,他親手做的。”王琦也不知道他們複合了沒有,反正昨天拍照,肖源都是跟在身邊拿水拿包幫她們拍照。
“二十四孝男朋友啊,這是。”女律師感嘆道,順便調侃老大,“瞧瞧,人家現在年輕男孩是怎麽追女生的。”
王琦這才看到趙圖南的臉,比她老家的鍋底還要黑,她立刻喊道:“姐,吃飯去嗎?”
“你怎麽不跟孟真一起?”趙圖南問她。
“她跟許律師出差去了。”
是的,孟真此刻苦逼地駐場去了,而且許顏告訴她,最少要在盡調的工廠裏待一周。
非訴跟訴訟完全不同的是,她的工作大部分都是對着電腦,除了最開始的一天和盡調團隊一起去逛了廠區,其他時間就是在辦公室裏,跟着投行和審計幹活。
晚上十點前辦公室裏幹、十點後工廠招待所裏繼續幹,孟真有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郵件,發現這一周她淩晨兩三點發出去的郵件,比她上半輩子都多。
儀湘也飛回了上海,繼續處理一系列的股票詐騙案。
孟慶楊本以為自己回到家時,女兒會飛撲到他身上,老婆會眼含熱淚過來擁抱他。
沒想到他家門都找不到,最後還是肖源告訴了他地址,并告訴他,兩位優秀的女律師都在外面出差。
他也沒家裏鑰匙,轉了一圈,又回了紀委安排的酒店,紀委還以為他有情況要繼續反應。
儀湘正在上海經偵大隊開會,手機進門前都上交了,所以電話也打不通。
孟真看到電話時,只是瞥了一眼,回過頭繼續幹活,反應過來後,拿起手機沖到外面。
“真真。”
那頭熟悉的聲音一出現,孟真的眼淚就簌簌落下來了。
“爸爸!”
“混蛋你,你去哪了!你不要我了,是不是!不要我和媽媽了!嗚嗚嗚嗚~”
路過的投行同事盛意遞給她一包紙巾,回去跟許顏學揉眼睛:“你那個實習生嗚嗚嗚呢。”
許顏走出去看,無聲地問她:“怎麽了?”
孟真搖搖頭,“沒事。”
“你什麽時候出差回來呀?”孟慶楊說,“老爸給你做好吃的,賠罪好不好。”
“明天結束。”孟真問,“你給我媽打電話了嗎?”
“沒打通。”孟慶楊說。
“你等着吧,我媽會罵死你的。”
孟慶楊已經做好準備了,視死如歸地又打了個電話。
在上海經偵大隊門口,一個穿着幹練的女士正打電話破口大罵:“混蛋你!孟慶楊,我的買房款呢?!我的一千萬呢!”
“你知不知道我這半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哭了多少次!被人趕出家、租房子、開網約車、找工作。”儀湘說着都可憐自己。
來來往往一群警察還以為有新案子,自覺停住,走過來詢問。
“買房款?”孟慶楊縮縮脖子,疑惑道,“我給真真了呀?她沒給你嗎?”
“什麽?!你什麽時候給孟真了?”
“就出差那天啊,我親手給她的。這半年,你們不會一直以為是我拿着了吧?”孟慶楊感覺大事不妙,那張卡裏不僅有舊房子的賣房款,還有他們這麽多年的積蓄。
“一張建行卡,尾號 0408。”孟慶楊回憶了一下,那天孟真把他送到機場,她親手接過了卡,還急着要去航站樓的另一個口去接她的小偶像。
挂了電話,孟慶楊立刻給孟真打去電話。
通了的那刻,他才松下一口氣,好在那邊沒有占線。
“真真,爸爸走那天,不是給了你一張卡嗎?”孟慶楊說,“那張卡裏有咱家買房的錢,你怎麽沒給你媽?”
“啥?”孟真正在廁所洗臉,“給我了?”
“對!”孟慶楊篤定地說,他記得那天她還背着攝像包,之所以願意去機場送他,就是因為她喜歡的那個小愛豆那天也飛北京,她順便蹭個車去機場。
孟真關掉水龍頭,心髒怦怦跳,這次是真的要完蛋了,“我真不記得了。”
孟慶楊冷靜下來,站在窗前,一秒鐘就猜到了女兒的心思:“真真,你是真的忘了,還是想讓你媽吃吃苦頭,過過窮日子。”
孟真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模樣和半年前一樣,但人好像就是不一樣了,這可能就是蛻變吧。
她誇張地大叫起來:“哦!我想起來了,那張卡我好像放在攝像包裏了。”
表演、接着表演,黃宗明的演技比你好多了。
“你媽打算打斷我的一雙腿,我覺得還是咱倆一人一條比較公平,丫頭,你覺得呢?”孟慶楊也不急了,倒了杯茶。
“爸爸,你把這事兒扛了,我永遠站在你這邊。那個李律師,我鳥都不鳥。”孟真已經感覺腿疼了。
一開始,她只是想讓儀湘下凡體會下窮人的日子,去去她身上高傲的優越感。只是沒想到
她也是最近用了那個攝像包,才發現裏面有張卡,一下子就想起來爸爸在機場把卡給她了,但她那天只顧着去拍簡單,忙着調濾鏡,也沒仔細聽,随手把卡放進攝像包裏,就把這茬給忘了。
發現之後,她也不敢說,儀湘是真的會弄死她。
“李律師?”孟慶楊喝了口茶,卻不小心燙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