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你幹嘛讓我媽辭職?

第七十五章 你幹嘛讓我媽辭職?

在外面給領導扛事兒,在家裏幫女兒扛事兒。

“老婆,對不起,我當時把卡塞到真真的攝像包裏了,走得急,沒說清楚。”孟慶楊聽着那邊長達二十分鐘的辱罵。

次日,孟慶楊先去高鐵站接女兒,孟真飛奔過去,看着老爸同樣削瘦的臉,難過地說:“你怎麽也瘦得像猴啊。”

“你跟肖源這陣子過得是什麽日子啊。”

兩人串好口供,趕去首都機場接儀湘。

李炳添走在後面拉着行李,看着儀湘走過去一家團聚。

“李炳添律師,我們律所的合夥人。”儀湘介紹道,“我先生,孟慶楊。”

“久仰大名,孟總。”李炳添已經從另一個合夥人口中得知,孟慶楊即将升任寶福集團的副董事長,代理董事長職務,只是正式的任命還沒下來。

我國央企一共九十七家,董事長是副部級或正司局級幹部。

他怎麽跟人比?

“這陣子多謝您照顧妻女,改天我做東,我們吃個便飯。”孟慶楊很客氣,“您開車了嗎,我載您到市區?”

“已經打好車了。”李炳添自覺不打擾他們一家三口團聚。

“路上小心。”儀湘跟他說。

“好。”李炳添跟她說,“你們也是。”

三人直奔家裏,儀湘果然從攝像包裏找到一張卡,車子停在樓下都沒熄火,直奔最近的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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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聚在 ATM 機前,看着孟真輸密碼,系統上的圈順時針轉呀轉,如同過去半年每一天那麽漫長。

界面出現,個十百千萬十萬百萬千萬,一字打頭。

儀湘眼淚嘩地就出來了。

她把卡取出來,捂在胸口前,上了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吼:“舉起手!”

孟真唰地把手舉起來。

“你們倆都舉!”

孟慶楊也舉起來。

“發誓!”儀湘昨晚想了一夜,她越想越不對勁兒,沒準就是這爺倆合起夥來整她。

“你,拿趙圖南發誓,說你不知道這事兒。”

“你,拿你的仕途發誓,說你沒想過私吞這筆錢。”

孟慶楊在心裏嘆了口氣,老婆啊,你找錯人了,你得讓她拿肖源發誓。你忘了你那會多看不起肖源了嗎。

孟真和孟慶楊哆哆嗦嗦地發誓。

“絕不知道。”

“絕沒想過。”

儀湘之前用結婚證和身份證去各個銀行查了孟慶楊的賬戶,裏面确實沒錢,真的就唯獨放過了孟真。

她一想起最近半年白遭的罪,又狠狠打向孟慶楊。

孟真眼見得老爸胳膊上浮起紅印,啧,真狠。

“你還敢玩失蹤!你忘了你結婚時怎麽說的了嗎,什麽事兒也不會瞞着我。”儀湘邊打邊罵,“離婚,我不跟你過了。”

孟慶楊安撫老婆,“我不失蹤,就真死在國外了。”

孟慶楊露出肚皮,露出一條長達二十公分的疤痕,他從山上被人推下去,險些死了。

“到底怎麽回事啊?你不就出去賣個礦嘛。”孟真問道。

儀湘從車上的紙抽中抽出紙巾擦幹淨眼淚,“說!”

孟慶楊啓動車,“故事還要從疫情前的五年開始說起。一四一五年經濟發展勢頭很好,房地産也紅火,連帶着鋼鐵業發展也不錯。我們集團那幾年的業績非常好。”

“那時候黃宗明從一家金融機構調過來當總經理,鋼鐵集團說到底能有什麽大發展,不過是他往上升的一個平臺罷了。他最擅長的就是用金融的手段發展産業。”

“我那會是投資部副部長,投資部的老部長也快退休了。所以黃宗明做事一直都帶着我。”

“收購海外礦産、并購國內的鋼鐵上下游公司,從鐵礦石、焦炭、到鋼材、建築建材,黃宗明确實把寶福打造成了包含了鋼鐵全産業鏈的巨型企業。黃宗明升了董事長,我也升了投資部部長。”

“你們有這麽多錢嗎?”孟真這幾周一直在幹非訴,天天學財務知識。

“是啊,寶貝兒你問到點子上了。”孟慶楊感覺自己閨女這陣子沒白幹活,“随之而來的就是巨額貸款,高資産負債率。”

“那會什麽最賺錢?地産啊。黃宗明又開始投資房地産,但國資委已經開始明令禁止非主業央企投資房地産,所以我第一次在會議上投了反對票。

為了規避國資委的巡查,他把這個業務挪到了寶福底下置業公司,他瞄準了 J 市的副省級新區,認為那會成為下一個貿易高地。所以我們在那兒買了塊地皮,建辦公樓。”

“但是随之而來鋼鐵行業開始下行,收購的公司也開始出現虧損,現金流非常緊張,新區的辦公樓也缺少建設資金,慢慢地成了爛尾樓。光是償還利息,都得騰挪子公司的資金。”

儀湘說:“又趕上疫情,情況就更糟了吧。”

“錢的事還好說,投資都是要上會的,有可研報告的。問題出在那個爛尾樓,如果它沒人接手,不僅是投資失敗,還是陽奉陰違,對抗上級命令。”

孟慶楊點點頭,窗外的風景飛速駛過,就如同這幾年飛逝的光景。

副董事長看透了黃宗明,不想背鍋,早早申請了內退,并推薦了孟慶楊。但黃宗明覺得他近幾年用的不夠趁手,所以也沒有升他。

“直到一個檢測報告發到集團,事情開始有了轉機。”孟慶楊說。

“我們前幾年在津巴布韋購買的鐵礦又探測到了锂,新能源汽車目前用的大多是锂電池,锂礦的價格至少是鐵礦的十倍。”

“把它賣掉呗。”孟真說。

“黃宗明也是這麽想的,但那個礦可填不了那麽大一個窟窿。所以要把錢用在刀刃上。”孟慶楊在紅燈前停下,“黃宗明找到我,他想讓我去辦這件事。”

“把礦以鐵礦的市價賣給一家海外公司,再有海外公司以锂礦的正常市價轉售,再用這筆錢收購那個爛尾樓。”

這樣寶福就可以把這個“燙手山芋”徹底丢掉。

在央企做事,最重要的不是效率,不是盈利,是合規。

“所以我出去後,跟海外的那家公司負責人開始談判,我要保證這筆資金在我的監控下,它最後真的又流回寶福。可是對方一直不同意,黃宗明也一直催我趕緊簽約。”孟慶楊越來越覺得不對勁兒,如果這筆錢最後沒有用于購買 J 市的樓,那就是他一手造成了國有資産流失。

也就是這個時候,他被那家海外公司負責人邀請去爬山,他爬山前找了當地人,給了他們一筆錢,讓他們一直跟在不遠處。

雖然被推下了山,傷到了腿和肚子,但很快就被救起來了,失血不多。

他立刻動身,輾轉非洲,最後從雲南邊境回了國。

“我沒簽。”孟慶楊略過驚險的那段,“偷偷回了國,發現你們搬了家,找了幾天才找到你們。”

孟慶楊心大地說:“我還以為你和你媽是想低調才住老小區呢。”

畢竟當時集團已經對外宣稱,他攜款潛逃了。

“低調個屁,兜裏就剩幾千塊錢了。”儀湘又好氣又好笑,“你怎麽不直接舉報他呢。”

“我沒證據啊。那礦當時沒簽約。”孟慶楊知道,也拖不了太久了,財務部一直東挪西湊地挪用子公司的資金還貸款利息,尤其是蘇州公司,那邊情況最嚴重。

所以他一邊收集證據,一邊在等,等礦山被賣,等蘇州暴雷。

但沒想到蘇州子公司的人都太能忍了,三個月不發公司也不鬧事,他等了整整半年,巡回調查組剛好也到了蘇州,他就派了肖源進工廠,鼓動大家罷工,最後才吸引了調查組。

“你的小男友還挺能幹的,跟着我跑了好多地方。不喊苦不喊累的。”孟慶楊說,“什麽時候請他來家裏吃頓飯吧,你說呢,老婆。”

“行啊。”儀湘補充道,“這段時間趙圖南律師也幫了我們不少忙,跟真真關系也不錯,一起請來吃飯好了。”

“哈?”孟真坐在後排,看向老媽,你是想整死我吧?

但孟真還是感覺到一陣後怕,真正的辦公室政治是要以死亡和鐵窗為結束的。

“爸,你不然直接退休吧,讓我媽養你,我媽現在賺錢超厲害!”

“現在換我養你們倆是吧。”儀湘擡眼看這個小沒良心的。

晚上,三個人坐在老破小的客廳裏,繼續挑房子。

之前那套早被人買走了。

孟真盤腿坐着,發表無用的意見:“我現在看什麽房子都很好。”

“那工作呢?”孟慶楊問她之後的打算,他覺得很對不起女兒,好好的工作被他攪黃了,“繼續考公還是當律師?”

孟真問:“能不能什麽都不幹,回揚州啃老呀,我外公外婆想我呢。”

“做夢呢!”儀湘拍了她一下。

“當初咱倆說好了,我一萬,你一萬,一起回揚州啃老的,爸爸回來,你怎麽不認賬了。”孟真拆穿儀湘。

“咳咳,官宣一下啊,我升職了,就目前為止我的工資足夠養你們倆了。”孟慶楊現在是年薪制了,看似随意地問老婆,“你呢,什麽時候辭職?”

儀湘拿着地産的宣傳頁,愣住了。

“你幹嘛讓我媽辭職?儀律師現在可是業內知名、大名鼎鼎。”孟真瞪着父親。

孟慶楊沒想到竟然沒有人問他到底升了什麽職務。

“你現在倒跟你媽完全一夥了。”孟慶楊算是看明白了,小棉襖現在徹底倒戈了。

“現在手頭還有沒有辦結的案子。”儀湘沉思着。

有人是因為左腳邁入公司還是右腳邁入被辭退,也有人是因為左腳邁入公司還是右腳邁入被轉正。

孟真收到轉正郵件時,使勁兒揉了揉眼睛,名字沒錯吧。

許顏上午也被 HR 通知了,律所決定破格給孟真轉正,她還覺得奇怪呢,合夥人就發給了她一張今早寶福集團的內部紅頭文件,任命的那位姓孟。

在美夢成真的那一刻,孟真笑了,她忽然就釋然了。

縱使她千般努力,不如她爹升個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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