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PVP

最近這段時間,除了會長,“聖潔殘渣”的公會頻道沒人說話。

【公會】【寸草不生】:氣死我了

【公會】【寸草不生】:我一巴掌掀了她的鰓蓋揪着背鳍扯到尾巴剝了皮

【公會】【寸草不生】:剁她全家觸手,剁了扔鹽罐裏暴曬

【公會】【寸草不生】:氣死我了,氣得鳔疼

【公會】【寸草不生】:都去給我查查,這人到底什麽來路,怎麽又跟“炎牙”扯上了

【公會】【寸草不生】:我上輩子踩爆多少螺蛳殼,連泥帶屎洗不幹淨了

【公會】【寸草不生】:人呢?都死了?!

【公會】【妹子求交尾】:……

【公會】【妹子求交尾】:她跟“炎牙”好像沒啥關系……

【公會】【寸草不生】:你确定???

【公會】【妹子求交尾】:不……不确定……

【公會】【寸草不生】:拉倒吧,幹你洩殖腔

【公會】:【妹子求交尾】下線了

寸草不生啐了一口,打開好友列表,手指一劃,看到芬裏爾的頭像亮着。

當前所在地:戰場暗雲峽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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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金被他拿了有一星期了,這貨仿佛無事發生過,還和以前一樣,天天浪野外浪戰場。那天寸草不生在戰場門口遇到他,看到他還是一身貧民外觀:堂堂魔劍士,連個鬥篷翅膀都沒買,真是寫了滿臉窮字。再暗搓搓地點開裝備一看,沒橙武,沒金色附魔,沒幻彩寶石,普通的精煉普通的石頭——一千萬啊,上哪兒去了?

寸草不生還不尴不尬地沖他打了聲招呼,就當給“炎牙”面子。

芬裏爾頭一擡,什麽也沒說,進戰場了。

寸草不生真是氣炸了鳔。本來他都計劃好了,那個法師不上線最好,就算上了線,賞金被別人拿了,他也可以用這樣那樣的辦法把賞金拿回來。

他有的是讓普通散人小公會混不下去的辦法,就算是有幾十上百個人的中型公會,他也不怕——但偏偏是被“炎牙”的人拿了。

他不過是個陣營前50公會的山大王,拿什麽去挑釁“炎牙”?人家即便排不上陣營老大,前三還是穩穩當當的。

更氣的是,就算他想暗搓搓地給芬裏爾本人使絆——他還打不過他。

他公會裏也沒人打得過他。

能打敗全服第二的只有全服第一,可這一屆的全服第一是個……算了算了。

寸草不生又啐了一口,“啪嚓”吐了個泡泡。

列表上,芬裏爾的所在地變成了主城“密特拉”,5秒後,又變成了“暗雲峽谷”。

“一場接一場的……真是不嫌累。”寸草不生翻着白眼把好友欄關了。

“東南森林”的公會頻道,最近也沒人說話。

畢竟沒人上線。

人都在大廳:打牌,打游戲,看漫畫,看電影,每天吃掉一箱零食。

因為被“某個垃圾公會”追殺的關系,全員放假一個月,現在假期才過去一半,有吃有喝,歌舞升平,樂不思蜀。

除了會長。

雖然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沒提懸賞——本來也不是自己的錢,就當沒這回事——但他們會長看起來是跟那個魔劍士杠上了。

聽說,會長天天黑着一張臉站在公會領地,一分鐘刷十次好友列表,專門建了一個檔案,用來記錄對方的行蹤,在地圖的逗留時間,以及實時裝備更換情況。

也不知道圖什麽。

“狗仔隊查緋聞都沒這麽恐怖。”前偶像歌手蘇蘇翻着少女漫畫這樣說道。

沐柯的本意是,“在手動叉掉滿屏的好友申請的時候順便看看那個混賬在幹什麽蠢事”,但叉完申請只用了兩天,混賬觀察卻持續了一周。

一周下來,她感覺自己已經基本摸清芬裏爾的活動規律了。

每天下午2點左右(地球時間)上線,一三五野外,二四六戰場,周日就在競技場泡一整天;期間一定幾率(小于10%)會出現在當天的日常副本,然後立刻回歸野外/戰場/競技場,在以上地圖逗留4小時左右,回主城,下線。

下線一小時後再次上線,繼續上述活動,又一個4小時後下線。

——這個人怎麽這麽閑?他就沒別的事好做?

對沐柯來說,讓她在同一個副本地圖待4小時的唯一可能,就是卡了BOSS,死去活來,身心俱疲;而天天在同一個地圖待上4X2個小時……大概是在挂機吧。

所以……打架收人頭,就這麽有意思?

沐柯看了看自己的擊殺數:1。

這唯一的人頭還是熙蕾亞的。

像那個魔劍士那樣,上線就是打架的,會有多少擊殺數?

1000個?

不,肯定不止,遠遠不止,說不定人家一天就有1000個。

沐柯想起那次決鬥。芬裏爾繞柱,騙技能,卡距離,假動作……判斷精确得像開了天眼,她的每個舉動似乎都在他的預料之中,這些顯然不是一朝一夕能培養的意識;雖然在自己這一方,想起來還是一肚子火,但是過了幾天之後,這一肚子火裏,居然還冒出了一點點……有趣的感覺?

就像在燒滾的油鍋裏看到幾粒發光的小石頭,雖然又小又碎,但是一閃一閃的,惹人好奇。

她想把它們撈起來。

PVP可能還真的挺有意思的。

計算,預判,騙招,揣摩對手心理……你來我往,見招拆招的戰鬥,可能比打BOSS刷裝備好玩。

她看到芬裏爾的所在地變成了主城。現在是當前時區下午3點,按照沐柯這幾天的觀察,他大概會在主城地圖停留5-10秒,然後再次進入戰場。沐柯已經在文檔裏記下時間了。

10秒過去,芬裏爾還在主城。

20秒過去,還在。

1分鐘,還在。

……可能是在挂機?沐柯把填好的時間删了。

過了差不多5分鐘,芬裏爾的所在地還是沒變。沐柯有些好奇地點了他的頭像,想看看當前裝備,然而手一抖,發了個組隊申請過去。

……丢人!她恨不得把那個申請從屏幕上摳出來。

意料外的是,對面幾乎是秒通了申請。她看到自己的頭像下“唰”地多出另一個頭像來,黑漆漆的頭盔,黑漆漆的肩甲,臉上也糊着黑漆漆的面具。

【隊伍】【沐芽】:……我點錯了

黑漆漆的魔劍士一句話都沒說。

更丢人了,丢人的平方。

沐柯正要退隊,突然發現魔劍士頭像下方的血條少了一截,藍條也是半滿的。

他又在和人插旗?

沐柯馬上傳送到主城“密特拉”。她的人頭已經不值錢了,到處晃蕩也不會被人盯着,雖然“聖潔殘渣”那裏似乎還沒有放棄,但是在有NPC守衛的主城,他們還想怎樣?

剛一落地,沐柯就朝城內跑去。小地圖上标着隊友坐标,她很容易就找到了芬裏爾。

不過,就算沒有小地圖,要找他也很容易。

畢竟邊上圍着這麽多人,老遠就看見了。

沐柯趕到的時候,一局決鬥剛剛結束,圍觀群衆正在刷花。雖然她沒來得及擠進去,但是看隊伍面板,芬裏爾的血條還有1/2,想必是贏了。

【隊伍】【芬裏爾】:?

【隊伍】【芬裏爾】:哦

【芬裏爾】退出了你的隊伍。

丢人的立方。

剛才他大概是因為在戰鬥中,所以沒看就直接通過了組隊申請。

還沒消化完這個丢人,沐柯又看到一面決鬥旗從天而降。圍觀的人太多,她擠不進去,索性丢個浮空術飄了起來。

越過密密麻麻的腦袋,她看到向芬裏爾提出決鬥的是一個咒術師。同為遠程法系職業,沐柯的法師以即時傷害為主,咒術師以DOT(持續傷害)為主。她點開那個咒術師的裝備,一身金閃閃的附魔寶石晃瞎了她的眼。

相比之下,魔劍士的裝備……真是讓人想捐點附魔給他。

浮空時間結束,沐柯一落到地上就使勁擠到前排,然後調整視角,把那個咒術師設置為自己的焦點。

她想看看同為遠程讀條,他是怎麽對抗魔劍士的。

和沐柯手忙腳亂的逃竄不同,咒術師的表現很對得起他金閃閃的裝備。他一直把兩人間的距離控制在10-15碼,繞着某個看不見的圓心打轉。每當魔劍士試着靠近出招,他就再繞開一步,既不會太遠,又不至于被馬上追到。

咒術師的主要輸出是DOT技能,他把讀條時間見縫插針地安排在走位間隙,總是在芬裏爾既不能繞背,也夠不到他的時候丢出技能。魔劍士會預判,他就預判他的預判。芬裏爾的劍鋒破空而來的時候,他往往正好讀完一個引導,一血換一血,一招換一招,誰也占不到太多便宜。

芬裏爾并不是經常能打到他,而他的DOT又總是挂在芬裏爾身上,一點一點磨掉他的血量。

沐柯感覺豁然開朗。

同時真誠祝願他能幹死那個混賬。

但她不太明白,就自己這個水平,芬裏爾當初明明可以在幾招內解決,為什麽還要一來一往地拖上那麽久?

面前的咒術師突然丢了一個暈眩,魔劍士當即用閃現躲開控制。然而同一瞬間,咒術師反向閃現到了稍遠處,距離一下子拉大了。魔劍士再沒有別的位移技能可以追趕——和對方計劃的一樣。

咒術師開始讀條,交叉的指尖萦繞起暗紫色的光華。

沐柯雖然不懂PVP,但作為一個PVE團長,她熟知大部分職業的技能。咒術師的這個姿勢和光效,多半是要發動【吞噬暗影】——2.5秒引導,每跳DOT同時扣除體力和法力值,還可以接上【影之聚爆】打出連擊,讓所有DOT傷害即時生效。

魔劍士的血條還剩下2/5,恐怕扛不過這一招。

咒術師的血量略少一些,并且他的防禦比魔劍士更脆。

決鬥雙方都意識到了,下一招或許就要分出勝負。芬裏爾意外積極地朝朝咒術師直沖過去,看起來毫無戰術,毫無計劃,完全是孤注一擲。

兩人的距離急速縮短,咒術師的讀條卻滾得更快。2.1秒,兩人距離15碼;2.2秒,兩人距離13碼;2.3秒——

加油!沐柯在屏幕外捏緊拳頭。

魔劍士突然反身一轉,腳步交替,手中的長劍劃過一道光弧。

【回身斬】,自帶的半碼位移讓芬裏爾正好在咒術師的讀條結束前擦進攻擊範圍。

旗子消失,勝負已分。他的劍鋒深深地嵌入咒術師的胸口。

咒術師原本可以在【回身斬】的前搖時就取消讀條,避開這一擊,但他沒有。他不舍得快要讀完的引導。

——只要能讀完,就是他贏。

沐柯突然明白了。

前半局的所有過招,都是芬裏爾在試探對方的能力,以及脾性。

他看出咒術師只是強裝鎮定,在決勝時刻必定貪刀,所以才把機會放到最後。

那……他和自己的決鬥想必也是一樣。

他之所以讓她活了這麽久,是為了試探自己,選擇最佳的迎戰策略。

試探結果——她毫無疑問是個蠢貨。

她是不是還得謝謝他,給了她對手應有的尊重?

通訊器“嘀嘀嘀”地響了起來,全員頻道。

正在大廳消磨假期的衆人一愣,然後聽到他們的會長中氣十足地宣布——

“我們去打戰場吧,明天開始。”

???

小葉代表民意“啊?”了一聲。

“我想去打戰場,”沐柯說,“想玩的人晚飯後就可以一起來了。”

“為什麽?”小葉問,“我們的目标不是成為全服最賺錢的職業金團嗎?”

通訊器裏安靜了一會兒,然後門外響起“咚咚咚”的腳步聲。

大廳的門被“嘩啦”推開。

“賺錢?這個樣子還想賺錢?”沐柯叉腰站在門口,仿佛一個“央”字,“那個垃圾公會追着我們打怎麽辦?我們再躲上一個月兩個月一年兩年,一天三頓吃罐頭?”

一聽到罐頭,大家的臉色都不太好。

“可以……換個公會名字?”李佳佳建議道,“改頭換面東山再起啊,他們又不知道。”

“那不是好像怕了他們一樣?!”

“可是我們現在不上線也……”

沐柯不說話了,嘴角耷拉到下巴。

尴尬的3秒沉默後,她一拍門板:“所以更不能下線躲着啊!現在開始玩PVP,不能光挨打不還手!”說完,她又“咚咚咚”地上樓,留下一屋子人,茫然如鴨。

“……我可不想吃罐頭。”前偶像歌手蘇蘇放下少女漫畫這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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