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母女重逢 (11)

,太醫說,可清暑解熱,益氣祛風,有延年益壽的功效。”

文化不以為意,宮裏但凡有個什麽貢品,都說可以延年益壽,卻又不好反駁,只得問道,“十丈之餘?這麽高的樹,果子若掉下來,豈不是皮開肉濺?”

“并不會,這越王頭的殼着實厲害,從十丈之高掉下來,果實安然無恙,倒是能把樹下的人砸死。莫說是果實了,就連被越王頭的葉子砸中,也會皮肉受損。”

“說的也是,這果子要是砸爛了,可還怎麽落地生根開枝散葉?”文化拿起一旁的越王頭使勁地晃了晃,“不過,這果子裏為何有這麽多的汁液呢?”

“這個,我就不得而知了。天生萬物,本來就是如此,哪兒來那麽多的原因。如果非說有什麽原因,我想,應該是為了讓人解渴吧。”

“不對。”文化想起葇兮那日的話,斬釘截鐵地說道,“這其中一定有什麽原因。”

文化朝汲英樓走去,開始翻閱書籍,從《嶺南志》查到《瓊州注》,從《山海經》看到《南海物編》,雖有說到越王頭,卻并未細究其多汁之因。

掌燈時分,李公公來汲英樓請文化赴家宴。文化合上書,擡頭看了看窗外低垂的夜幕,有些沮喪地吩咐身後的王公公,“你去找幾個人來,這座樓裏但凡有說到越王頭的書籍,都給我找出來,我過幾天要看。”

王公公颔首應下來。

“你再去拿些越王頭,送去許相府裏,然後幫我問問許相,這越王頭裏為何有這麽多汁水。”文化心想,葇兮和清漪師承一脈,這個問題想來清漪是能解答的。

王公公問道:“四官人已經命人送去莒國公府,又吩咐我再送去相府,若說四官人對洞庭郡主無意,就連我也是不信的。”

“你懂個屁,我懶得跟你解釋!”頓了頓,又說道:“這種小事,王公公就不用跟官家禀報了。”

王公公回道:“這麽大的事,豈能不告訴官家?官家為了你的婚事,可沒少操心,恕我難以從命。”

文化進了殿,坐下不久之後,趙匡胤進了來。文化睥睨着眼看着王公公走到趙匡胤身邊低聲耳語了幾句,趙匡胤聽完後也沒說什麽,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文化一眼,對上文化無可奈何的眼神。

飯間,文化腦海裏一直想着那個問題,飯也吃不認真,筷子不時地碰撞到碗。趙匡胤聞聲望過來。

文化先開了口,“我若說,我一直在思考越王頭的那一汪水,你信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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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匡胤吩咐李公公道:“去,傳我口谕,有能回答這個問題的人,賞白銀……”趙匡胤說到這,看了看文化,“就賞他吧!”

“你這是逼我回漢中!”

趙匡胤道向李公公:“在懸賞到答案之前,吩咐城門将士,別讓他混出去。再派些人盯緊幽簧,随時來報。”

“算你厲害,大哥!”

“你若敢偷溜出城,洞庭的婚事,我就延她個三年五載。”

李公公問道:“若是答出問題的是男子,可如何是好?”

文化氣急敗壞地回道:“分什麽男女,官家懸賞有智慧的人,當然一視同仁!”

劉貴妃嗔道:“你這個呆子,這麽簡單的問題還要請示,只要那人不是洞庭郡主,一百兩銀子打發了!”

李公公道:“請恕我小人之心,那萬一今晚四官人去跟洞庭郡主通氣兒,可如何是好?”

“眼下天色還早,你現在就派人去相府問那丫頭,就說她若能答出來,可以向我提任何一個請求。”

59、懸賞布告 …

話說, 許相剛命人把越王頭分發到各家眷手中,宮裏頭就又來人了,點名要找清漪。許相聞言,趕緊讓人去喚了清漪前來。

太監道:“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官家得了這瓊州貢品越王頭, 見其多汁,思來想去不解何因, 洞庭郡主博覽群書,故遣我來問。”

清漪才樂滋滋地喝完一整個越王頭, 她素來不喜過甜的食物, 這越王頭的果汁清淡得正合她意。她一邊朝相府的明正廳走去, 一邊撫摸着鼓鼓囊囊的肚皮。落紅畢竟是宮裏來的人,不便跟來, 古人跟随清漪一道前來的是杜鵑。

清漪進了門, 先朝許相和張夫人行了禮,“清漪, 這是官家身邊的中貴人。”

清漪福身道:“中貴人萬福!”

“郡主可喜歡這越王頭?”

“我很喜歡,很好喝的果汁。”清漪喜形于色。

“郡主喜歡就好!趙四官人真是了解郡主, 他說郡主一定會喜歡, 果不其然。”太監說罷, 瞥見許相眉間一抹詫異。

許相看着笑吟吟地清漪問道:“清漪, 你和趙四官人很熟嗎?”

“還算可以吧,有兩次進宮遇見過他,在錦園遇到過兩次, 在長安街遇到過兩次,在莒國公府遇到過兩次,我們還去綠蟻館吃過飯。”

許相如何能不急,雖然他不知官家派人此行何意,但既然提到了趙四官人,那就說明官家有意試探。他知道趙四官人一直在轄鎮,甚少進京,他都沒這麽頻繁地撞見過趙四官人,而清漪卻與他屢有碰面,究竟是巧合還是人為?難道清漪的婚事有變數?當着宮裏人的面,又不好細問。

“郡主,官家有一事不明,這越王頭裏,何以有這麽說汁液?”

“這個問題,可就難倒我了,為何官家會這樣問我?”清漪面露難色。

“沒別的事,左不過是見你思路奇特,随便問問。官家明日就會出懸賞布告,凡回答出來者,有重賞,郡主再好好想想。許相,我就不叨擾了,告辭!”太監起身朝拱手。

許相送到門口,目送他上了車,這才往回走。

張夫人道:“清漪,義母有幾句話要問你。”

清漪:“自當無話不答。”

張夫人自然之道清漪的秉性,有話從來不隐瞞,雖說這是好事,但又擔心她将來遭人算計。好在莒國公只有蘇雲起一枝獨苗,将來沒有妯娌相争。但眼下,突然殺出個趙四官人,張夫人難免有些不安。

“清漪,你可知那趙四官人是何人?”

“這人怪異得很,問他幾次也不說,葇兮說過,既然他姓趙,又跟晉王很熟,還總出入宮廷,想來是宗室的人。”

“你每次與趙四官人見面,都說些什麽?”

“天南海北,名山大川,聊得東西可多了。”

“乖女兒,你與趙四官人……”張氏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清漪想道,難道義母想問我跟他是否有私情?應該不會吧,我都與雲起訂了親,聘書、禮書都下了,納彩、問名、納吉、納征和請期的儀式也都舉行完畢,就連嫁衣也都在制備中,義母又怎麽會問我這樣的問題?

看着清漪緊皺眉頭的樣子,張夫人知道她聽不懂自己沒講完的話,只好補齊道:“你與趙四官人可有情意?”

“什麽?”清漪受了驚吓,驚得大呼一聲,吓得張夫人心髒多跳了一下。

“傻孩子,一驚一乍的,以後去了婆家,可別這樣。”張夫人撫着心髒道。

“義母,我跟趙文化……就是同道中人啊,道相同,與為謀,一起從其志也。清漪錯了,早知道這樣會招人話柄,清漪一定不會單獨和男子閑聊,都怪清漪無知。”

張夫人何嘗不知道清漪生性大大咧咧,想來是對那趙四官人并無情意,眼下需得知道趙四官人的想法。

“也沒什麽事,義母随便問問,你別往心裏去。時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清漪福身告退。

潋滟居內,落紅細問其事,清漪據實已說。

話說太監回到宮裏,禀報了此事。趙匡胤悠悠地嘆了一口氣。

隔日,懸賞布告貼了出來,路過的人都擠上前看熱鬧。

大家紛紛冥思苦想,陷入沉思,都想白拿這一百兩銀子。

人群中有一位錦袍男子喊道,“我知道,我知道,大家安靜下來,聽我說!”

人群還真就安靜下來,一旁的吏役則端着蓋着紅布的銀子翹首以待。

那男子道:“因為,越王頭長在海邊,如果長成寒瓜那樣,掉到海裏就沉底了,所以裏邊才蓄滿了水。”

“有道理有道理……”

“畢竟是讀書人啊,就是懂得多……”

路人紛紛伸出大拇指稱贊道,同時也羨慕這從天而降的一百兩銀子。

一旁,有公公吩咐太監道:“快去禀告官家,就說有人答出來,去問問這答案對不對。”

這時,有個果農左手捧着個寒瓜,右手提了一桶水來,“胡說八道,我這就讓你看看,寒瓜是沉底的還是浮起來的!”說罷,果農将水桶放下,再松開左手,寒瓜落入桶裏,賤了圍觀人群一身水,好在是大夏天,也沒人抱怨什麽。

答出問題的錦袍男子道:“大家快來看啊,這家的寒瓜是空心的,所以才能浮起來,你們仔細想想我說的話對不對。”

“什麽空心?我在這長安街賣寒瓜多少年了,一共也沒遇到過幾個空心的,但是,大多數的瓜都能浮在水中,不信我們換個試試!”果農說着,就要回去重新拿個寒瓜。

“不用了,你的寒瓜肯定是空心的,我家也買過寒瓜,我家的寒瓜的确能沉到水底。”

寒瓜這等稀有的貴重水果,大部分百姓都沒吃過,究竟是沉水還是浮水,他們自然不得而知。

“照你這麽說,越王頭裏邊怎麽不長棉花呢?長成棉花照樣浮得起來。”果農反駁道。

公公和幾個太監聽了,都覺得有理,故而高聲宣道:“這個答案不作數,請大家再想想!”

60、再入京城 …

白塘村裏, 有村民正在叽叽喳喳地議論着懸賞布告之事。

“安嬸,外頭吵吵嚷嚷的,發生什麽事了?”

“城門口有布告,懸賞智者回答一道問題。說海邊有一種奇果,長得球一樣, 徑可達十寸之餘,其內蓄滿果汁, 今上問其緣由。”

“噢,原來如此。”葇兮應了一聲, 低頭繼續看《花間集》, 卻被外頭的聲音吵得無法聚神。

在白塘村住了數月, 葇兮已然有些煩悶,起初一氣之下離了京城, 無非是為了躲避內心的譴責。如今一個人過着這日複一日的田園生活, 又為了什麽呢?自己種的那些冬瓜,雖然是為了給清漪一份意外的禮物, 但無非也為了博人眼球,或者說得到他人的贊許。眼下已是六月, 七月是清漪的生辰, 七月不宜嫁娶, 故而清漪的婚事定在八月。過了八月, 等清漪平安進了莒國公府,自己又該怎麽辦?

葇兮心想,看來自己并非超凡脫俗的世外之人。

外頭議論的聲勢逐漸壯大, 怎麽熱鬧成這樣?對了,安嬸說是今上懸賞的問題,能回答出這種問題,該是何等的榮耀!如果趙四官人知道自己答出這道問題了,該會如何看待自己!

葇兮想到這裏,放下書本,去往城門口看布告。瓊州奇果,越王頭,這些竟從未聽何郎中提起過。葇兮看着布告上畫着的碩大果實,再看看旁邊畫的樹,心中不由得一驚,這麽高,摔下來還不得萬朵浪花開。也許砸爛之後,裏頭的種子就能遇土生根發芽?難道那些水只是為了增加果實的重量,這樣才方便砸爛?

為了保險起見,葇兮走到人群一側,向公公行了個萬福禮。

那公公哪裏認得出葇兮,見她衣衫樸素,高傲地側着頭算是回應了。

“敢問公公,這越王頭的果子若掉在地上,會碎開嗎?”

“當然不會呀!”公公尖聲尖氣地回道:“這幾天很多人這麽問我啦!”

人群中有個長須商人說道:“我曾也去過瓊州一帶的海岸,當時,一個浪頭打來,一個球從海裏被沖到岸上,我當時撿起來看了看,還就跟這越王頭的果子一模一樣。我使勁地晃了晃,裏邊有水聲,我小心擦幹外面的水,發現裏邊的水竟然流不出來。說來奇怪,當時那一帶的海岸,并沒有見到有這樣的樹。”

有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問道:“敢問大海長什麽樣?”

“海邊怪石叢立,正如周公瑾說的那樣,‘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周公瑾看到的只是大江,我看到的那是海,其波瀾壯闊有過之而無不及。”

“聽說海水是鹹的?究竟是個什麽味道?海邊的人做菜是不是不用放鹽?”

長須商人覺得好笑,戲弄道:“是的,不僅做菜不用放鹽,直接倒點海水,而且喝水還不挖井,直接喝海水呢。”

“別聽他瞎說,去過瓊州了不起啊,就在這顯擺!”另一個中年男子看不慣這個商人戲弄少年,“海水不止是鹹,還又腥又苦,根本不能做菜,更不能用來直接喝,不小心落海的人,身上若是沒有白水,就等死吧。”

葇兮聽他們一言一語争論着,忽然想起了什麽,再次問公公:“請問越王頭的果汁是不是很清淡?我想,應該不怎麽甜。”

公公昂首朝天道:“沒錯!”

這時,城門口來了十幾輛車,吏役掀開車上的篷布例行盤查,只見車上堆滿了果蔬,大多是不常見或者不應季的,有葡萄、青棗和寒瓜等。

“好闊氣的人家!”有人贊嘆道。

“聽說是宣威将軍府明天辦喜宴,還真是講究,提前一天将瓜果送進府,這下賓客們可以嘗鮮了。”

“哪位官人娶親?娶的哪家的娘子?”

“鄭六官人,新娘子是鎮寧節度使張家的閨女。”

“那不是親上加親麽?鄭府的蘆大娘子就是鎮寧節度使的表妹。說起來,這鄭家沒有嫡出的兒子,幾個庶出兒子中,要數六官人最争氣了!”

葇兮聽到此番對話,忽然釋懷,心中頓時覺得輕松,心中愧意減少了許多。她信步朝宣威将軍府走去。

因着娶親的大事,平常略顯冷清的華陽街上今日變得熱鬧非凡,宣威将軍府的仆從們在短褐上別了幾朵合歡花,正在府外安排明日大喜的陳設。葇兮看着人來人往穿梭忙碌,一時有些猶豫,且不說能不能見到鄭修,就是見着了,又該說些什麽?

有眼尖的仆從看見了葇兮,趕緊去禀告了鄭修。

葇兮正沿着牆邊徐徐前行,一步三思忖。忽然,頭頂上方的一棵槐樹上傳來動靜。葇兮吓得直往路邊跳了兩步。

定睛一看,只見鄭修出現在牆頭,“江家娘子,好久不見!”

“全明兄長,恭喜你了!”葇兮滿懷笑意。

“多謝!托你洪福,我家新娘子長得貌如西施,才堪令姜,德比班婕。”

“恭喜全明兄長。願:一生一世共白頭,天偶成雙兩相悅,三年抱倆膝下歡,四季平安少憂煩,五福臨門諸事旺,六合時邕舉家歡,妻賢夫貴代代傳,八方親友齊相賀,天長地久佳良緣,十全十美羨衆仙。”

“說得好,賞!”鄭修抛出一枚金锞子,雙手拍手稱贊。

葇兮低頭看了看地上的金锞子,有些惱怒,擡起頭來,卻又歸為平靜。

“全明兄,我還有事,先告辭了!”葇兮福了一禮,慢慢地轉過身子。

“慢着,我說,你好歹也是汴京城的才女,官家賞過你不少銀子,你穿得這麽素淨來我宣威府,不知道的還以為鄭家有什麽窮親戚。快快撿起賞錢,買兩身體面的衣裙!”

葇兮頓了頓,本想說些道歉的話,但轉念一想,既然鄭修怨氣沖天,眼下說什麽都沒用了。當下,心裏的愧疚又低了一些,于是繼續往前走去。

“官人,你故意說些氣話,是不想讓江家娘子心生愧疚麽?”

“放屁,滾!”

61、蓄水之秘 …

葇兮一邊走着, 一邊構思着越王頭問題的答案。不遠處,呂琇華正提着花籃甜甜地笑着。葇兮快步走上前去,看着空空的花籃,問道:“琇華,今日生意這麽好, 這都賣完了。”

“是啊,今天城裏很熱鬧, 我順着人群來到這裏,這裏有個大戶人家辦喜事, 就把我的花全買走了, 還多給了錢。”琇華舉着荷囊興奮地說道。

葇兮背着琇華往城門口走去, 城門口依舊擠滿了看熱鬧的人,看樣子還沒有征集到滿意的答案。

琇華尚不足六歲, 瘦弱不堪, 面黃肌瘦,短褐上綴滿了布丁。她擠到布告前, 高聲喊道:“我想到答案了。”

她身高不足以夠到布告,幾乎沒幾個瞧見她, 她又喊了幾遍, “我知道答案了, 我知道答案了!”

“小娘子, 大人的事,你小孩子少來搗亂!”為首的一名差役厲聲喝道。

琇華看了看不遠處的葇兮,見葇兮示意她別害怕。

“王大, 你慌什麽,英雄每多屠狗輩,智者常常是小子。你給個機會,聽聽人家小女娃怎麽說。”另一面相和善的差役忙出來解圍,他無非是不想挫小孩子的面子,權當聽個笑話解悶。

那名喚作王大的不耐煩地說道:“神童我是見過,可你見過這般落魄的神童?”

“人不可貌相,別欺負人家小孩子嘛!”

王大身子往後傾,雙手抱在胸前叉着腰,“小孩,你說,說得不好,我……”

“我若說得不對,自願領板子!”

葇兮教琇華這麽說時,琇華忙不疊地搖頭,葇兮說:“你要相信姊姊的答案。就算錯了,自有姊姊領罰。”

琇華還是搖頭。

“怕什麽,姊姊也是練家子,有金剛護體,不怕板子的。”說罷,在地上連翻了兩個跟鬥,待站定時,已是氣喘籲籲。在琇華看來,卻覺得葇兮非常厲害,自然同意下來。

“越王頭長在海邊,果實落地最終需要生根發芽,若掉到茫茫大海裏,需得飄到岸上才能入土生根,海水又鹹又苦,人喝不得,植物種子自然也喝不得。我們平常若用鹽水澆灌莊稼,莊稼一定會燒苗渴死,是一樣的道理。所以越王頭想辦法蓄滿水分,是為了供養果實裏頭的種子。”

“胡說什麽呢?越王頭還能想辦法不成?越王頭咋不上天呢!”王大喝道。

“不想辦法的越王頭,只能在當地生根發芽,不能飄到海的另一邊,你們想,一個小小的海岸,哪能長那麽多越王頭樹?只有肯想辦法的越王頭,才能擴張領土,枝繁葉茂,子孫昌盛。這正是:适者繁榮,不适者滅亡。”

王大聽得一時有些糊塗,這時有個農夫道:“是啊,這個女娃說的很有道理,不能因為人家是小孩子,就另眼相看啊。”他一說完,自有好幾人附和。

有些農婦哪裏能辨出這個答案的對錯,只覺得小女孩膽識過人,勇氣可嘉,故而幫着說道:“是啊,答案對不對,得問問宮裏頭才知道,豈是你們覺得沒道理就說沒道理,我們還偏覺得有道理!”

圍觀人群七嘴八舌地看着眼前這個垂髫女童,有的露出贊嘆的眼神,“誰家的閨女,竟比小子還強十倍不止!我家若有這麽個閨女,便是餓死也得栽培她!”

兩名差役相視一眼,那名和藹的差役抱拳向宮裏的公公道:“勞煩着人去問問,這個答案是否正确。”

反正跑腿的不是自己,為了在一幫民衆面前彰顯自己的善心,公公朝旁邊的太監揮了揮手。

蘭亭中,趙匡胤和趙文化正在下棋。聽完太監報的答案,趙匡胤笑道:“卻也有些歪理,四郎,你怎麽看?”

文化眉頭一皺,“不蓄水的越王頭不能子孫昌盛,這句話聽起來可真是耳熟,難道是?”文化說着,想起了那日在白塘村與葇兮池邊長談。

“是個垂髫女娃。”太監答道。

“賞!”文化吩咐道。

“我朝奇能異士還真多,先別管這答案到底對不對,不過一個小小孩童,竟能說出這番道理,着實不簡單,帶上來瞧瞧。”趙匡胤道。

琇華盈盈一拜,“兩位大官人萬福!”

“什麽大官人?要稱官家。”一旁的太監忙糾正道。

琇華倒是聽人說起過官家,但并不知道是什麽意思,只是茫然地看着座上之人。

文化一眼認出了琇華,驚呼道:“原來是你,那日我曾抱你回家過。這個問題是你想出來的嗎?”

“不是,是那日的姊姊。”

“長兄,是江家娘子,是和洞庭郡主一起想出以紙幣代替金銀銅鐵流通的那位娘子。”文化解釋道。

趙匡胤想起來了,略帶疑惑地問道:“她自己怎麽不來?”

“姊姊說,她想讓我來領這份封賞。”

葇兮想出答案之際,自是希望得到官家的刮目相看,于是找了琇華替自己出面。一般人都不會相信一個五六歲的孩童能想出來這樣的答案,自然會深加追問。

趙匡胤如何看不出來葇兮的想法,他閱人無數,慧眼如炬,早在看葇兮第一眼時,便知她并非安分之人,也早就看出來她對清漪有所圖謀。當下,他讓琇華領回了賞賜,并無其餘吩咐。

62、醋意來襲 …

作者有話要說: 都看到這兒了,撒個花呗葇兮心中甚是思念趙文化, 終究割舍不下,又搬回了相府。

西宮一早來了人,稱小符後重病,意欲傳喚落紅,落紅心急火燎地入宮, 清漪平日裏得了小符後不少照顧,自然也跟着進了宮, 葇兮相思情切,也跟着一起去了。

才下了轎子, 便見趙文化也在宮裏。

落紅道:“郡主, 符太後娘娘感染的是疫喉痧, 是疫症,郡主大婚在即, 實在不宜随我前往。”

趙文化聞得此言, 笑道:“郡主,我們又見面了!嬷嬷且快些去吧, 我與郡主閑敘幾句。”

落紅匆匆行了一禮,急忙朝西宮方向走去。

三人互相見了禮。葇兮擡頭看了看文化, 他看清漪的眼神充滿了熟悉, 眉眼間充滿了笑意, 像是多年的老朋友, 而看自己的時候,則有些拘束。

“葇娘,好久不見了, 可還好?”文化問道。

“很好。”葇兮有些局促不安地別過腦袋,不敢直視文化的雙眼。

“原來越王頭的答案是你想出來的,我一聽琇華說起,就覺得是你,果不其然!你們兩個真是奇女子!”

清漪并不知情,“什麽答案?葇兮,你想出答案了?是什麽?”

葇兮道向清漪:“海水太鹹,越王頭之所以蓄了那麽多水,是因為要供給種子發芽所需。”

“原來如此!葇兮,你真聰明!你常跟我說這世間适者繁榮,不适者滅亡的故事,可惜我竟不能舉一反三。”适者繁榮,不适者滅亡這九個字葇兮時常說起,也給清漪舉過不少例子,故而清漪一聽,就立即心領神會。

這九個字,原是江奉宣生前常在嘴邊念叨的話語,葇兮自小就耳熟能詳。後來又在祁山待了許久,想起父親那套理論,再加上何郎中傳授的學識,早已融會貫通,心中琢磨出一些想法。有時見了生活中的實例,也常說給清漪聽。

文化不由得再次心生佩服,“上次葇娘還跟我說,适者繁榮,不适者滅亡的理論是與郡主一同探讨出來的。想來葇娘對你真是好,連腹中的學識也不忘你這一份。”

葇兮許是好幾月不曾見到文化,日思夜想,如今見了,心中陡然有些不安。故而提醒道:“清漪,我們該去看符後娘娘了。”

“你也要去嗎?你不認識娘娘啊,再說,你不是說今天打算來宮裏看書的嗎?”清漪問道。

葇兮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

文化道:“說起看書,我最近看了《南方草木狀》和《救荒紀》,有很多內容還不曾看明白,請葇娘指點一二。”

清漪道:“如此甚好,那我先去看望娘娘了。”

葇兮見清漪和杜鵑走後,心亂如麻,使勁地攥着拳頭。

“葇娘,請!”

葇兮只好同趙文化往汲英樓走去。

“你似乎有什麽心事?”文化見葇兮今日有些失态,故而問道。

“不是什麽要緊的事,讓官人操心了。”

今日清漪進宮,分明是來探小符後的病情,怎麽趙文化這麽巧也會進宮?巧合的次數未免也太多了些。葇兮心中起了疑,卻不敢問,換作最初,她還可以抱着為好友婚事擔憂的态度詢問一番,可如今又怎好意思開口。葇兮想起清漪,頓時有些醋意湧上心頭,怎麽什麽好事都攤到她頭上了!

趙匡胤着人來請清漪到大慶殿一敘。

清漪請過萬福後,趙匡胤讓她起身,又命人送上了各色釵環。

“清漪,你真是個好孩子,我一直把你當女兒看,我倒是福薄,生的女兒沒有一個比得上你。如卿佳人,世間罕有,我一直在想,世間什麽樣的男子才配得上你。”

清漪聽着這裏,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正在想着應對之語,趙匡胤卻繼續說着,“莒國公的蘇大官人,也是個上進的孩子,為人卻總有些遲鈍,不通風月,我擔心他配不上你。”

“官家哪裏話?”

“你跟着他,将來會受委屈的。”

清漪見趙匡胤貶損她的未婚夫,心中很是不滿,“能有什麽委屈?這整座汴京城裏,敢在衆人面前立誓終身不納妾的又有幾人?”

“這說明他不近女色。”

荒謬!清漪一時無言以對,“我與雲起訂婚都兩年了,好端端的,官家怎麽在這個時候跟我說起這個?”

“就因為你婚期在即,才叫我牽挂,你不僅是上天給我派來的福星,還是一顆智多星。那蘇雲起是塊木頭,對功名過于看重,我真不舍得你嫁去莒國公府後,免得日日垂影自憐。”

“官家,兩情相悅,各有不同。有人朝朝暮暮日日厮守,有人舉案齊眉相敬如賓,有人相夫教子,有人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雲起雖醉心于學業和功名為重,未見得就對我不上心,我自己甘之如饴。”

趙匡胤直截了當,“我問你,比之蘇雲起,趙文化如何?”

清漪聞言,錯愕了幾息,“官家何出此言?”

“你只管作答就好。”

“比不上。”

63、汴京秋狩 …

作者有話要說: 花都不肯撒( ˇ?ˇ )

今年的秋天來得格外早, 其實不止今年,近些年來,天氣都有些反常,夏季不再那麽熱,冬季時常大雪封山。

七月底, 汴京的暑氣消散了大半,皇家一年一度的秋狩拉開了帷幕。

因着戰亂未停, 一切從簡。此次涉獵,所邀請官員不過三十來人, 官員攜帶的家眷和家丁人數也不多, 加上宮裏帶人的侍衛宮人, 總共才兩百多人。獵場也是汴京城郊普通的山頭,不過是臨時勘察了下, 再放入一些飼養的獵物以供百官娛樂。

清漪跨馬上身, 葇兮有些羨慕地看着清漪,朝她揮手告別。葇兮雖也騎過幾次馬, 終究身子骨不如清漪好,膽量也有限, 自然不能騎馬在獵場馳騁。

待清漪走後, 葇兮若有所思地低頭往帳篷走去。剛走不到幾步, 身子被人提了起來, 待回過神,才發現自己已經坐在馬背上。回頭一看,見是清漪, 心中又驚又怕。

“放心,我會騎慢點,不會摔着你。這次涉獵之後,我就該嫁人了,以後我作為人/妻,可就沒有這樣的機會策馬奔騰了。也不知,你的良人在何處。”清漪說完之後,縱馬前行。

葇兮哪會信不過清漪,不過坐在馬背上還是有些不安。風吹起她耳畔的碎發,蓋住了她的雙眼,迷離中,見文化超了清漪的馬。她看着那挺拔修長玉樹臨風的背影,有些失落。

“這厮!敢超我的馬,葇兮,坐穩了,我要追上他!”

話落,清漪陡然加快了速度。

不過追出了一裏之遙,清漪忽又放慢了速度。

葇兮左看又看,又擡頭看了看天,怎麽也找不到獵物,回頭一看清漪,并未架弓,便問道:“為何停下來了?”

“那糊塗的皇帝老兒,無緣無故說我家雲起這不好那不好,還問我趙文化如何。真是氣死人,我真不知道官家要打什麽算盤,葇兮,你一向聰明,幫我分析分析。”

葇兮聽罷,心底湧起片刻惆悵。由于事關文化,她無法正常推測趙匡胤的用意,但無非就是三種情況。第一種,皇上是拿清漪開玩笑的。第二種,是趙文化自請的。第三種,事關朝廷格局,不願見莒國公府和許相聯手,以免朝中失衡。清漪方才既然這麽說,顯然是避嫌之意,且對趙文化沒有任何想法,即便如此,葇兮還是有些難過。清漪嫁給誰,不過是皇上一句話的事。他趙文化娶誰都好,但是這個人,一定不要是葇兮認識的,而且,一定不能是清漪,否則,她将肝腸寸斷,日日難安。

見葇兮默然,清漪追說道:“不行,我要親自跟這個趙文化說清楚,讓他跟官家講清楚。”

話音剛落,清漪看見樹林裏一只狐貍的身影,立即取箭搭弓,待拉好弓後,正要射出,發現那只狐貍有些年老體衰。清漪于是慢慢松了手,“葇兮,你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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