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徐又焉到底是帶徐荼去吃了頓炸串。
相比于上次在S的吵鬧,這次是貨真價實的,在京外附中的門口找了家還在營業的攤子。
周遭圍繞着不少剛剛下晚自習的中學生,叽叽喳喳的湊在一起,哈着熱氣,一邊聊着晚上測試的錯題,一邊嚷着周末要不要去圖書館團建。
還有不少借着放學機會湊在一起的小情侶,男生把羽絨服敞開,不怕冷似得把女生裹在懷裏,低眸細語,怎麽看都分外般配。
徐荼這一身羽絨服棉線帽倒是不違和,可徐又焉這定制的手工羊絨大衣和一塵不染的黑皮鞋,怎麽看都跟這帶了油的炸貨攤格格不入。
好在兩個人都不介意,徐荼找了兩個凳子,去攤子上跟老板點了不少的吃食,又拎了兩瓶可樂,這才坐回到小桌子前。
給徐又焉遞了一瓶。
意料之內的被拒絕。
以前徐荼讀高中的時候,也偶爾有過這樣的夜晚。
徐又焉那時候忙着可存數字的起步,還不像現在這般,整日裏大佬的派頭,大多數時候是在公司加完班,穿着頂貴的皮夾克,陪她在攤子上吃宵夜。
但也只是陪着,那一桌的油炸物一口都不吃。
徐荼會把根本看不懂的奧數題全都整理好,放到徐又焉的面前。
常常是她在吃,他在講,一頓宵夜下去,吃了個七七八八,題也就全都通透。
再回去就是專心寫作業的時光。
日複一日的枯燥卻有希望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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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徐荼想的簡單,讀京市或者海城最好的大學,進可存數字幫徐又焉做大做強。
反正她的性格不是創業的料,與其給旁人打工,不如給四哥。
俗話說肥水不流外人田。
怎麽也不會想到是現在這個樣子。
不敢近,又遠不得,拉拉扯扯的像黏糊糊的老韓劇,看不得結局似的。
“不是說年後才來京市?”
徐又焉雙腿交疊,手只是交叉落在膝蓋上,“二巷三巷那邊有幾套老宅子,爺爺讓最近處理一下。”
徐荼點了點頭,了然。
“安食是陸先生的?”
“嗯,給他那個小女朋友開來玩的。”
“哇哦,”徐荼贊嘆了一下,“陸先生看着比你現在還禁欲,竟然還有女朋友,還能這麽寵,看不出來。”
徐又焉沒聽出這話裏有好,長臂一伸,就敲了一下徐荼的額頭,“沒大沒小。”
“四哥,”徐荼一邊把炸魚豆腐塞進嘴裏,一邊看着他,故作不以為意的開玩笑道:“你這一會兒跟我鬧脾氣掐下巴,一會兒又跟沒事人似的,累不累?”
“你一會兒把我推的八丈遠,一會兒又跟什麽都沒發生似的還當我妹妹,你累不累?”
得,徐荼老老實實閉嘴吃飯,不多說一句。
好難得吃完了串,堵得胃裏滿滿當當,徐荼謝絕了徐又焉要送她回去的好意。
“我想溜達溜達,撐。”
“這個點溜達?”徐荼眼眸落在徐又焉的手表上,十一點半。
“我現在在全國最安全的地方,沒事的,就是兩點半都不會有什麽。”
徐又焉站定,看了看徐荼,又低頭看了眼自己的鞋,“半個小時。”
寓意明顯,他就陪她走半個小時。
徐荼想拒絕他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壓在了他的眼神下面,老老實實的咽了口口水。
兩個人從京外附中向市內走着。
都是京市的老巷子,胡同內安靜,大多都是老人家還在居住,或像徐家一樣,當做祖宅,并沒有人。
徐荼倒是記不得,他們倆有多久沒這麽安靜閑适的散過步。
誰也沒有多說話。
孫載怡有一搭沒一搭的給她發着今晚從家宴上得來的關于幔京的評論和消息。
洋洋灑灑每次都是豆腐塊似得一兩百字,徐荼一開始還點開認真的看一看,後來想到徐又焉黑夜裏畏光的毛病,又把手機鎖了屏,塞回到口袋裏。
可難得的,徐荼竟然不覺得氣氛尴尬,好像兩個人就這樣走着,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幔京的事情不要太着急,水至清則無魚,很多事很多人,要容。”
徐荼停下腳步,擡頭看向他,“四哥覺得,多久合适?”
“四個月。”
四個月不能有任何動作,才能放松大家的警惕性。
比徐荼預想中的,要長了不少。
她呼了一口氣,聽話的點了點頭。
“謝謝四哥。”
“這就完了?”徐又焉雙手插在口袋裏,背後的位置是路燈,這樣俯視下來,五官恰好隐在暗處,看不到眼眸裏的神情。
只能聽到聲音中的那抹揶揄。
徐荼不有的手指扣的有些緊。
她還是不适合和徐又焉兩人在安然靜谧的環境中,容易誘發心內內株不安分的小苗。
特別是在這種他揣着明白裝糊塗,故弄玄虛的暧昧之下,她幾乎毫無招架之力。
當下就要往後撤一步,卻沒想到瞬時被徐又焉扣住手腕,又給拉了回來。
“又要跑?”
“我沒跑,”徐荼辯白了一句,聲音不大,底氣不足,“我這不想着要怎麽感謝四哥點撥。”
“哦?”徐又焉明顯是故意要逗弄她,雙手插在胸前,人靠在電線杆上,眉眼正好被光打亮,露出帶着笑意的眼眸,和嘴角扯起的笑容,“小五妹妹要怎麽感謝?”
“就……股份……分紅……”徐荼聲音越說越少,越說越想跑。
徐又焉這種人哪裏缺錢,別說錢,他幾乎什麽都不缺。
運籌帷幄,掌控全局的男人,要什麽沒有,徐荼腦海中閃過的只有四個字。
以身相許。
太可怕了,徐荼當真是想跑,卻被徐又焉的眼眸焦灼着,根本跑不動。
那一刻她幾乎想跳起來,破罐子破摔的說兩句髒話。
哪有這麽欺負人的!
徐荼也真的被逼的嘟哝了兩句,“就知道欺負我,明明你自己清楚,我也不能說什麽嘛。”
徐又焉被她那股慫勁氣笑,最終仍舊是無可奈何的揉了揉她的頭發,“走吧。”
到底是不敢逼,也不能逼。
就這麽偶爾撩撥着人都慫的像個刺猬,若是急了眼,只怕會咬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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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又焉第二天就回了海城。
年底事雜,饒是他這麽個大總裁也不能免于形式,據說會排到三十,沒得停歇。
徐荼有了徐又焉給的時間限制,和孫載怡兩個人就把心沉了下來。
年前幔京的活動力度頗大。
這種傳統的老式酒店,是年底的各種大型年會、晚宴的首選。
徐荼和孫載怡連訂了兩晚的住宿,用的是旁人的名字。
從一開始就發現弊端頻出。
前臺絲毫不去核實身份證和人臉比對失誤造成的警告,而是通過人工通過的方式作了放行。
又因為年底活動衆多,零散的客人被告知了較為刻薄的用餐時間和用餐地點。
餐食也比預想中的打了折扣。
半成品的預制菜居多,後廚的新鮮烹炒,特別是早餐的自制面點區幾乎形同虛設,全部是冷凍加熱品。
這對于每年會花費大量金額在餐飲部的五星級酒店來說是大忌。
明明在彭宇之前給的資料裏,餐飲部的滕經理是和幔京一起起來的老牌員工。
主要問題是采購方面的回扣抽成,卻沒想到連餐食安排方面都如此的應付。
反而客房出奇的幹淨。
孫載怡特意買了吹毛求疵用的毛毯測試機,發現就連房間內的毛毯、沙發縫隙等地方都幹淨的很。
床單被罩應該是用了柔順材質,不是被洗到發硬的純棉制品,反而帶了些貼膚的純棉感,讓人舒服。
客房服務做的也到位,行政走廊規格也可以體現幔京的定位,總體來說竟然挑不出太多的問題。
徐荼突然明白了徐又焉四個月的定義。
幔京的水之深,絕不是一兩天的住宿或短時間內的人員考察可以看出來的。
只不過,人或許是可變的,但問題是客觀存在的。
徐荼和孫載怡詳細記錄了兩天住宿的所有問題,彙總成冊,提前一天交給了現任的執行經理方蕊。
方蕊是之前徐卿欽點的執行經理人,四十歲左右的事業女強人,離異帶着一個女兒。
她從五年前開始接手幔京,每年給徐卿帶來了不菲的利潤分紅。
方蕊之前自然也是打聽過徐荼的。
她原以為這個空降的大小姐會提出些什麽,卻沒想到只是把站在顧客角度存在的問題遞給她。
“方經理,我不是學管理的,自然也不懂,我也沒有太大的野心去把幔京做大做強,我和姑姑一樣,領着分紅就好。”
“只不過爺爺既然交代我了,我就還是要在這裏工作一段時間,不然傳到爺爺耳朵裏,我也不好說不是。”
“方經理您就還按照原來的節奏幹,我跟着你學。”
這話說的直白,方蕊雖然存了些許疑慮,但大概也聽說過徐荼的來路和為人,于是還是應了下來。
“徐經理放心,我一定把這些問題解決好。”
所以回到京市的第三天,徐荼正式在酒店內部首次露面。
她刻意選了一身棕咖色的職業套裝,但并不低調,胸口偏襟處的LOGO明顯,足以顯示它六位數的價格。
打了黑色的同品牌真絲領帶,難得穿了次高跟鞋,頭發高高紮起,有一種雷厲風行的飒爽。
大概是早有耳聞,會空降一位年輕漂亮的總經理,所以雖然小有議論,但會議整體的節奏遠比她想象中的要穩。
主持還是方蕊做的,鼓舞士氣的話套路,最後讓徐荼講兩句的時候,她也只是客氣的表示,自己是來學習的,大家還是以方經理的安排為主。
方蕊在酒店的行政區域給她安排了一間視野通透的辦公室。
四周玻璃環繞,有人進出分外鮮明。
原本她以為孫載怡只是陪同徐荼來參會的朋友,在聽到她将會協助自己管理酒店時,這個一貫沉穩的經理臉上還是出現了些許波動。
“那孫經理先暫時跟徐經理您一個辦公室?”
“不用,”徐荼搖搖頭,“讓小怡跟着方經理您吧,方便學習。”
方蕊到底是有些沉不住氣,還想再說什麽,卻被徐荼不着痕跡的打斷,“我還沒好好參觀過酒店,方經理先忙,剛剛我看你給我找了個小助理,就讓她先帶我去熟悉熟悉酒店吧。”
方蕊這才發現,這個空降來的大小姐,跟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徐荼在幔京呆了五天。
每天早上來了之後就離開辦公室去轉,有時候出現在客房區,有時候出現在餐廳,甚至還有兩次出現在了後廚。
只不過都被負責的人員以衛生安全為由被攔在了門口。
她也不惱,笑嘻嘻的,只說自己什麽都不懂,覺得有趣,轉着玩。
好幾次方蕊想跟她彙報工作都被她以“方經理不必跟我說,放心大膽按照您以前的路子幹就好”給拒絕掉。
一時間,酒店上上下下都摸不透她的脾氣。
孫載怡則一直跟着方蕊,姿态不算謙卑,頗有幾分大小姐的居高臨下。
方蕊反而安了幾分心。
只不過徐荼趕着要回雁紫湖陪爺爺過年,到底是不能在這裏多待。
臨走前特意讓孫載怡從賬頭上撥了一比不小的分紅給員工們作為新年禮物。
雖然沒能看到大家的樣子,但從孫載怡給她發來的社交平臺的讨論度上倒是可以看出,幔京對她這個總經理,好像還是有些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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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飛回海城,心态多少有了或多或少的變化。
若說上一次徐又焉拎她回國,她在雁紫湖第一次見到徐家大大小小的諸多人口時揣着的是大家都在打太極的臉面平和。
那這一次,只怕年關難過。
她已經正式在幔京酒店認命,想必她幫着爺爺出入瑞士銀行的事情,憑借着徐家人的手眼通天也已經有人知曉。
天知道裴怔知不知道她手頭也握有一份遺囑原件,若是當真有人存了更改遺囑的心,只怕當真是要把自己的小命捏緊了過年。
孫載怡留在可京市,每年初一都要陪老太太上香趕廟會。
只有徐荼一個人回來。
從機場出來,照例是申叔來接的機。
這次沒有回融園,而是直接去了徐家老宅。
徐荼有幾分惴惴,“申叔,四哥也在嗎?”
“四少爺在,老爺也在。”
徐荼一愣,“爺爺回老宅了?”
“是,幾個少爺小姐都回來了,今晚年三十,團圓的日子。”
莫名的,徐荼總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說不上來的不适充盈在心頭,緊接着她就聽到申叔說道。
“小圖,一會兒到了,趙先生想要先見你一面。”
“趙先生?清源的爸爸?”
“對,”申叔點頭,在一刻看向徐荼的時候,眼眸裏帶着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小圖,莫要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