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
第 21 章
舞蹈日當天，夜幕低垂，大廳中央金色的吊燈在天花板上搖曳生輝，投射出斑駁陸離的光影。
光滑如鏡的地板上，學生們身着華麗的禮服，男生換上了莊重的燕尾服，女生也換上了輕盈飄逸的長裙，翩翩起舞時宛如盛開的花朵。
伴随着華爾茲舞曲的旋律，他們的舞步優雅而富有節奏地在舞池中旋轉、移動，像極了一幅流動的畫卷。
太陽和月亮的界限仿佛在這一天被打破般，只是，還有少數人未曾融入這場烏托邦的夢境。
彌和少數夜間部的人似乎沒能感受到這個節日帶來的快樂，哪怕，這是她第一次參加。
“你不過去找他嗎，禮服是特意挑選的吧。”
彌今天選擇的一條很簡單的黑色抹胸長裙，貼合的版型勾勒出完美的曲線，裙擺下細細的褶皺走起路時就像随波舞動的海浪，平日披散的頭發也被绾成一個花苞盤置腦後，這樣的她…
比起平日顯得多了幾分清冷，但也更加優雅成熟。
彌回過頭看見盛裝打扮的瑠佳，非常适合她的風格，聽到問話也朝她微微笑了笑，然後輕輕搖了搖頭“我怕踩到他，第一次和樞跳舞，我想表現得好一點。”
一聽就知道是敷衍的鬼話，瑠佳倒也沒有戳穿，看着得到回應前往露臺的優姬，她自然地搭話道“有時候，比起做到好最好，最适合的時間出現可能更重要吧。”
彌知道她在指什麽，看着樞邀請優姬時的那一刻，即使明白…心裏還是會難受啊。
咔嚓——
瑠佳看着手上出現裂痕的酒杯，垂眸淺淺的笑了“第一次發現…原來你也不是完全不在意啊。”
“我很想說服自己不在意的，但是，我好像遠比表面看起來的更加貪心”不論是樞，還是姐姐，她想讓兩人都能完成自己的計劃，可這樣真的好難“瑠佳，你的父親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啊…”
“我的父親？”她愣了一下，雖然不知道為什麽突然這麽問，她還是老實按照自己的印象回答道“是一位令我尊敬的人，可靠，穩重，高貴的人。”
“雖然聽起來像社交辭令，但瑠佳一定很喜歡令尊吧…還活着，真好。”
“你——”瑠佳忽然想起，緋櫻家當今的家主早已不在，現在主家剩下了只有她和…那位了。
“我印象裏的父親大人，和別人告訴我的一樣可又完全不同，他…很嚴肅，即使對我也沒有笑臉”彌還記得，從資料和其他人印象中知道的父親大人和自己記憶産生偏差時的矛盾，仿佛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他，亦或者都是虛假，可是“這樣的他卻教會了我很多重要的道理，比如，世間生來便不平等，有些你唾手可得的東西是別人一生無法觸及的珍寶，有些近在眼前的東西卻往往看不見，貪心是本性，貪婪是毀滅。”
大廳的吊燈如此耀眼，在音樂裏踏入舞池翩翩起舞的人們你根本無法分辨，哪些是吸血鬼，哪些是人類，在這麽明亮的燈光下，好像都散發着光芒般。
“雖然趕不上第一支舞，但後面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不要讓身邊的人白白等待時間流逝。”
彌這句話不知是對瑠佳還是對架院說的，但兩人很明顯都愣了一下，沒等他們想好下一曲如何應對，她已經邁出腳步和逃離露臺的優姬擦身而過。
“又把公主陛下氣走了？難得我還特意讓出第一支舞給你們，太浪費了。”
玖蘭樞看到她時依舊沒有笑容，現在的他，暫時沒有面對她的心情。
“Shall We Dance？”
她好似沒有看見他的冷漠般，雙手悠然地背至身後,雙腳并攏見他回身便伸出右手從身體右側直了繞身體劃了個圈,最後手橫停在腹部,輕輕彎下腰,優雅地挺直脊背的同時向他伸出放于腹部的手,右腳向後跨一小步,微笑着等待他的回應。
“這是男士的邀請動作。”
“未必女士總要等着被邀請不是麽”她好像并未覺得有什麽不對，眉眼彎彎的瞧着他“何況，我想舞步的主動權你應該不會讓給我的，對嗎。”
他看着她，說實話，她今天的打扮和平時完全不同，但即便如此，她望着自己的眼神還是一樣…他什麽也沒說，修長白皙的指節勾住她的手指，輕輕收力便握在手心。
沒有華麗的舞臺，也沒有五彩的燈光，在遠離舞臺的露臺上，兩人旋轉着的身影踩着輕盈的舞步很有節奏的旋轉着，搖曳的裙擺宛如綻放的花朵顫動着翩翩起舞，仿佛搭檔了無數次的老搭檔般，随着音樂旋轉、滑動…每一個動作都是那麽自然而流暢。
激昂的音樂慢慢恢複平靜再到靜止，兩人的這支舞也畫上了句點。
她靜靜地擡着頭看着他，停下舞蹈，伸出的雙臂慢慢從他的身體上收回，輕輕的笑了“謝謝你，帶我離開，還一直照顧我。”
聽到這番話的玖蘭樞并未感到開心，相反，他不喜歡她這種游刃有餘的樣子，好像，下一秒她就會站在他的對面。
彌看着他面無表情的樣子，卻好似察覺到他所有的情緒般，她往前一步伸手抱住他的腰，整個人靠在他的懷裏輕輕合上眼“樞，我要回緋櫻家一趟。”
“什麽時候。”
“天亮以後。”
她知道，他們要做的事會很瘋狂，很危險，至少…不能成為兩人的絆腳石，她要搞清楚，所有事情的源頭，這一切究竟是怎麽演變到今天這個地步的。
玖蘭樞輕輕環住她光潔的脊背，唇齒湊到她那白皙如玉的脖頸,讓人不由自主地聯想到親吻的動作。
無論是他近在咫尺的氣息，亦或是裸露的肌膚上炙熱的溫度，都讓她忍不住沉醉其中。
“彌，舞會結束後待在房間，哪也不要去。”
“為什麽…”
“不要問，明天，我會讓星煉陪你回緋櫻家的。”
“樞。”
“嗯？”
“我們是從什麽開始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彌有時會想，如果她沒有醒來，如果喚醒她的不是玖蘭樞，如果她沒有來黑主學園…
她現在是不是就不會為了這種心情而惴惴不安“可是…我真的很開心遇見了樞…”
“彌”玖蘭樞溫柔的抱着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掙紮過後是無可撼動的堅定，他低聲對她說道“在我心裏你是不一樣的。”
她怔了一下，随即慢慢從他的懷裏退出，後退一步與他向往勾起嘴角輕輕笑着說“嗯，有你這句話就夠了，去做你們想做的吧…”
【當我的眼睛沉入你的眼睛時】
【我瞥見幽深的黎明】
【我看到古老的昨天】
【看到我不能領悟的一切】
【連接生命和死亡的線縷】
【原來就像蜘蛛網一樣】
【既短又細】
“怎麽了樞，看起來很冷清嘛”一條笑眯眯走到他的身後，看到除他以外空空如也的露臺，意有所指的問道“小彌這麽快就走了？發生什麽事了嗎。”
玖蘭樞看着錐生零離開的反方向，她的身影漸漸淹沒在幽暗的密林間，他淡淡的說道“明天她要回緋櫻家，今晚，還是早點休息的好。”
一條聽到這個消息時說不出是驚訝還是其他心情，但至少是有些凝重的，他看着眼前這個男人的背影“你要跟她去嗎？”
“不，她一個人可以。”
彌離開舞會現場後朝着月之寮的方向走去，但她很快便鑽進了小道旁的密林之中，神情淩厲的看向不遠處的那個銀發的背影，悄悄跟了上去…她知道，樞剛剛一直在看着自己，不過沒關系，今晚之後，一切都将會明朗——
【昨夜，她只身前往了瑪莉亞所在的宿舍，懷揣着複雜的心情，敲響了那道門。
咚咚咚——
“進來吧。”
她走進室內便看到了瑪莉亞模樣的姐姐，以及，她的原身…
緋櫻閑見她出現也沒意外，朝她甜甜的笑着問道“怎麽不說話了？我以為，你有一肚子的問題等着問呢~”
“原本有，但現在…我想已經差不多都清楚了。”
“诶~過來，彌”她朝着彌招了招手，等她靠近時拍了拍膝蓋，一副很懷念的語氣說“以前，每次你一見到我就會趴在我的膝蓋上，拉着我說你看到的故事…一轉眼，你都長這麽大了，時間，都過去這麽久了麽。”
聽了她的話沒有觸動是不可能的，更何況本就親近她的彌，她掙紮了一下，最後還是順應內心的側坐在地靠在她的膝間，感受着頭頂輕柔地梳理動作，半響，幽幽的開口道“姐姐，你和樞的約定裏我到底是什麽角色？”
“你不是已經猜的差不多了嗎，怎麽還不清楚呢。”
“本來，我猜想姐姐一定是答應了他什麽條件作為交換他才知道我的所在位置，但是…姐姐你不像來完成任務，更像是故意暴露自己的行蹤。”
“彌變得聰明了呢~會思考更深層的道理了，看來，把你交給他果然是正确的。”
“不，我不聰明，很多問題都找不到答案”她搖了搖頭反駁道，她擡起頭認真地看向姐姐，眉宇間充滿了疑慮“父親大人說過，能喚醒我的只有與我有血緣關系的人，所以至今我也沒想明白，為什麽…他能喚醒我。”
“那是一個賭”緋櫻閑幽幽的說道，她輕輕朝一縷揮了揮手，他順從地從房間離開，只留下她們兩人，她這才繼續說着“彌還記得，以前你每沉眠一百年就會被喚醒一次的事嗎？”
“我記得，不過到了後面我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最後一次清醒，是父親大人還活着的時候。”
“沒錯，在之後父親和我嘗試過多次喚醒，但你卻仿佛進入了長眠，始終無法清醒，我們只好定期給你進食讓你維持生命，直到，那件事…”
【緋櫻彌的身體不好早已不是什麽秘密，她被關在緋櫻家不得與外界的人接觸，對于從小沒有和傭人以外的人接觸過的她而言，并未感覺到有何不對】
【然而沉眠時的她無法進食，緋櫻家從很早便一直用人類注射的方式定期給她喂食血液，而她，也因此活了很久很久】
【緋櫻閑從小便被元老院監管着，不知為何，緋櫻家并沒有任何人提出任何異議或反抗，只是要求她必須隔一段時間回到緋櫻家，而彌…恰巧每次都在那個時間被喚醒，本就溫順乖巧的彌，對唯一的姐姐更是親近，而她，也成為閑生命裏為數不多熾烈的存在】
【Level A等級的吸血鬼是最純粹的純血種，能喚醒他們的也只有同樣血脈的吸血鬼，但就在閑愛上那個人類提出解除婚約後，彌也陷入了深度沉眠，緋櫻家的雙親都無法喚醒她，而閑也無能為力】
“所以，父親和母親只能将你藏在小時候我們捉迷藏的地窖”閑的眼裏滿是溫柔，嘴角亦是挂着笑容，手上梳着她的頭發，說到這裏，她的語氣裏帶着一絲興奮“我和他做了一個約定，讓他去試着喚醒你，如果成功…就要保護你不受傷害，沒想到，他居然真的成功了。”
“姐姐也沒想通為什麽嗎？”
“也許，是玖蘭家的帝王之血吧，又或許——是他跟你有什麽特殊的淵源…”
“什麽意思？”她忍不住擡起頭望向閑，眼裏滿是期盼。
“想知道麽。”
看着她激動點頭的模樣，閑輕輕一笑，笑意在她眉梢漸漸暈染開來，令她那無暇的容顏顯得更加如照明月…她輕輕撫摸着彌光滑的臉蛋，如同墨菲斯托斯般在她耳邊低語“回到蘇醒的地方，那裏藏着你想知道的一切。”
“彌，記住了，永遠不要被他以外的人發現你的能力。”
“好…”
“真乖。”
閑看着她溫和一笑，雖然唇角只是揚起小小的弧度，但卻如此的純淨清麗，彌呆呆的看着她，好像又看見了小時候對她笑的姐姐。】
可是…我們好不容易再次重逢，為什麽又要分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