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姐姐
姐姐
“包丢了？在哪丢的？”
“車上。”
“找車了嗎？”
“已經聯系乘警了，沒找着，還是個小孩。”
“小孩？”南禾聽到乘務長說起今天一個乘客的包忘在了車上。
“在咱休息室呢，今天沒你班了吧，休息室沒人先去看着點。”
“好。”南禾點點頭。
她長嘆了口氣，跟了一天的車，還要看孩子。
“是你包丢了嗎？”到了休息室，她看到那個背對着她坐着的“小孩”，看上去倒也沒像乘務長嘴裏小孩的樣子。
南禾走到飲水機旁邊接水:“別擔心啊，在車上丢的都能找着，已經報警了，你包裏貴重物品是不是還挺多的。”
“姐姐。”那個“小孩”忽然叫了一聲姐姐，這句姐姐大概是在叫她，只是這個聲音莫名有些熟悉，她轉過身。
“溫牧？”
她跟溫牧大概已經有兩年沒見過了吧，自從爸爸再婚之後，她一直不想跟他們住在一起，因為他們兩家之間差距太大，南禾年紀又不小了，留在那個家裏只會讓她感到莫名的壓抑。
她大學畢業之後就總是用工作忙的借口不回去，而溫牧這個所謂的“弟弟”也頂多是在電話裏打個招呼，沒想到兩年時間過得說慢也不慢，溫牧又長高不少，現在看着倒真像個大人了。
南禾給溫牧倒了杯水遞到他面前。
Advertisement
“你怎麽會來西安？”
“上學。”
“這個時候？”現在才八月初，什麽學校這時候開學？
“想提前熟悉一下學校。”溫牧解釋。
“你這熟悉的也夠早的。”南禾忍不住吐槽。
“你倆認識啊？”突然進來的乘警似乎是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啊。”南禾點點頭。
“還是沒找着，我們這邊接着幫你找，今天也挺晚的了，先回去吧，我們也留了你聯系方式了，一有消息馬上通知你，行嗎？”
溫牧道謝，乘警離開之後，南禾看向他:“家裏人知道你來了嗎？”
溫牧點點頭。
南禾看了眼時間:“你回學校嗎？現在還有公交。”
“我還沒報道，去不了學校。”
“哦，對，那你打算住哪？”南禾問他。
“本來想住酒店的，但是證件什麽的都在包裏。”溫牧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
南禾談了口氣，猶豫了一下:“算了，你先去我那吧。”
好在南禾他們單位宿舍滿了，她自己出來租房住，不至于打擾到別人，單位公積金待遇挺好，租的房子雖然不大，但環境還不錯，離單位也近。
下了出租車，回家路上，南禾在前面走着，溫牧在她身後拉着行李箱，聽着身後箱子滾動的聲音，南禾放慢腳步。
“考到哪個學校了？”
“西北工業。”
“好學校，但是你去這麽早，學校能進嗎？”
“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敢一個人來。”
“我已經不小了。”溫牧似乎是有些在乎南禾剛剛說的話。
南禾看着他笑了笑:“确實你也長大了。”
“啊對了，你還沒吃飯吧？先去超市随便買點東西吧，我給你做飯。”
走到她家門口的超市，南禾突然意識到溫牧可能還沒吃飯，她在車上的時候吃過了，倒是差點把他給忘了。
“這個吃嗎？這個呢？都拿着吧。”
南禾像是在問他的意見，又像是不在乎他的意見，自顧買了一大包零食。
南禾煮了粥，還不忘了往粥裏放些糖，這是溫牧從小的習慣，每次無論什麽粥他都要加糖。
溫牧嘗了一口，嘴角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微笑，不是他沒變，而是南禾沒變，無論是收留重組家庭的弟弟，還是買一堆他愛吃的零食，或者是在粥裏放上糖，姐姐還是姐姐啊，到底是只對他不設防備，還是對任何人都這麽的松懈。姐姐，太善良是容易吃虧的。
“家裏地方太小了，只有這一個房間，不過閣樓收拾收拾也能睡覺，我帶你上去看看吧。”吃過飯南禾領着溫牧去閣樓上看了一眼。
其實她家面積并不小，雖然只有一個房間，但是休息區和娛樂區都分的清清楚楚，而且廚房浴室也都挺大的，就是只有一張床，南禾覺得兩個人睡在一個空間裏多少會有些不自在，閣樓好在能隔開些距離，而且有窗戶，空調也吹得到，她當初租這房子也是看上這閣樓了。
不過也只一眼，南禾便放棄了讓溫牧睡閣樓的想法。
“你是什麽時候長這麽高的？”
最終還是溫牧睡她的床，她在閣樓上先鋪了兩床被子湊合一下，明天再去買個床墊。
“洗完澡休息吧，明天去市場上看看買個合适的床墊。”
溫牧看着南禾的床發呆，南禾過來輕輕拍了他一下。
“還不好意思，別糾結了，我先去洗澡了。”
溫牧看着離開的南禾，這樣的距離似乎有些太近了。
溫牧并不是會在陌生環境能安心睡下去的人，更何況周身都是南禾的味道，讓他更加無法入睡，溫牧覺得有這種想法的自己簡直是太卑鄙了。
五年前，南叔叔和媽媽結婚，那是他和南禾的第一次見面，南禾比他還不愛說話，他以為南禾也像他一樣，在排斥這場婚禮。
可是後來，真正住到一個屋檐下，南禾就是家長眼裏乖孩子，對誰都是那樣有禮貌，有分寸，當然也包括他。
她不僅聽南叔叔的話，還會聽媽媽的話，在家裏，姐姐就像是個真正的大人一樣，溫牧對于南叔叔和姐姐的排斥就顯得那樣幼稚。
也或許是因為這樣，讓他誤以為自己對于南禾，只是把她當做家人的關系。
可溫牧意識到南禾并不屬于這裏，就像永遠與他隔着一段距離。
兩年前，南禾大學畢業，她因為工作的原因離開了，帶走了家裏的一切，溫牧那時候才意識到，南禾離開帶給他的空虛，或許并不僅僅是對于家人的思念。
他以為時間會帶走一切，可是高考結束，他還是選擇了她所在的城市，他幻想了無數次他們見面的場景，是欣喜還是激動？
可是高鐵站休息室裏聽到她的聲音，讓他意識到，自己在她面前竟然無法保持冷靜。
第二天南禾去市場定了床墊，本身也是個臨時的也就随便買了一個。
“想吃什麽飯，我們買了再回去吧。”地鐵上南禾問溫牧。
“土豆絲。”溫牧回答。
“土豆絲？”南禾又問了他一遍。
溫牧點頭。
“這個不難。”南禾看他沒什麽表情，只是土豆絲是不是有些太簡單了？
“不用不好意思，作為姐姐招待你吃飯還是沒問題的。”
“謝謝姐姐。”溫牧再沒說別的。
南禾無奈點點頭，土豆絲就土豆絲吧，這還是她的拿手菜。
其實溫牧第一次吃南禾做的飯就是土豆絲，四年前他還在上初三，那天剛好家裏的阿姨有事，家裏就只留下了他們兩個人。
那時候的南禾已經上大學了，她就是做的土豆絲蓋飯，很簡單，她說雖然大家一開始學做飯都是從西紅柿炒雞蛋開始的，但她卻只會炒土豆絲。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久沒見到南禾的原因，溫牧心裏想的就只有她僅會做的土豆絲。
南禾租的房子是那種獨棟的老小區，雖然房子舊了點，但好在地理位置不錯。
“南禾！”
他們剛走到樓下，還沒進門，就聽到身後有人叫南禾的名字。
循聲看去，是一個看上去三十歲左右的男人，因為他的樣子顯得很是成熟。
南禾有些驚訝，但看上去又似乎有些無措:“你……你怎麽來了？”
“我知道你今天休息，特意來給你做飯。”那人似乎和南禾關系不錯，當然從他所表現出來的樣子是看上去關系不錯。
“這位是……”那個人也看見了南禾身後的溫牧。
“是我弟弟。”南禾回答他。
“就是那個再婚的弟弟？”
他說這話讓溫牧不禁皺眉，南禾的家事，為什麽這個人會這麽清楚。
南禾沒理他，轉過身對溫牧說:“這是我大學同學姜譽。”
“你好弟弟。”姜譽放下手裏的購物袋伸出手。
“你好。”溫牧沒手裏也拎着兩袋子東西，但他沒理會姜譽伸過來的那只手。
姜譽的手有些尴尬的縮了回去。
“對不起啊姜譽，我弟弟來了，你還是先回去吧。”
溫牧看南禾的表情，再結合她剛剛的話，似乎她有些抵觸這個人。
“沒事啊，我買的火鍋材料挺多的，大家一起吃熱鬧。”姜譽絲毫沒把自己當外人，在他的話裏好像溫牧只是個來做客的客人。
“可是……”南禾似乎還想說些什麽，溫牧出聲打斷。
“姐姐的同學，我沒辦法和陌生人一起吃飯，所以很抱歉，你還是回去吧。”溫牧當然能看出南禾的糾結，只要能幫到姐姐，他自然不介意去做這個“惡人”。
南禾沒有想到溫牧居然會這樣說，她雖然并不了解他，但是溫牧向不和陌生人吃飯的習慣她敢保證是絕對沒有的，她也瞬間明白了，溫牧似乎是看出了她并不想跟姜譽一起吃飯。
回到家溫牧馬上一臉犯錯等着挨訓的表情:“對不起姐姐，讓你的同學因為我難堪了。”
南禾擺擺手:“沒事，多虧你了，我實在是應付不來他。”
“他在追你嗎？”沒想到溫牧會問得這樣直接。
“不知道，我看不出來。”南禾接過溫牧手裏的東西，一一放進冰箱。
“他在追你。”
溫牧一個接一個給南禾把他們買的一對東西遞過去。
南禾轉頭看他:“你怎麽看出來的？”
“我猜的。”
“別亂猜。”
南禾拿過土豆準備炒菜，溫牧蒸上米飯之後給她打下手。
四年前南禾做飯還不熟練，一不小心還會被刀劃傷手指，雖然現在南禾做飯的樣子已經熟練很多，但他的視線還是時刻注意着廚房裏任何有可能對她造成傷害的東西。
溫牧對于姜譽的敵對并不是突如其來的，因為姜譽看南禾的眼神讓溫牧實在無法忽視，他看得出來姜譽喜歡她，甚至……會讓他産生莫名的嫉妒，即便南禾并沒有回應姜譽。
第二天下午南禾要去上班，她到底還是有些不放心。
“我今天的線路是個大長途，得後天晚上才能回來，要是在家無聊你就到處去逛逛，這還是你第一次來西安吧。”
“嗯姐姐。”溫牧乖乖答應着。
“哦對了，要是你的包找到了，你想走的話，一個人也先別急着找房子，等我回來帶你去。”
“嗯。”溫牧仍舊是答應着。
南禾一走，溫牧拿起手機看了看在包裏的電腦定位，哈爾濱。
他的那趟車終點站就是哈爾濱，現在恐怕那個包已經跟着車來回好幾趟了，他只是扔到了行李架上，下車沒拿而已，不至于一直沒人發現。
不過他倒也不着急，即便找到了再找別的理由留下就好了，姐姐心軟善良，而且一直把他當小孩子，連去找房子都要等她回來，那他就一直當小孩子就好了。
兩天之後南禾的車晚上十二點才又回到西安，等到她們下班已經一點多了，她本來是想蹭同事的順風車回家，誰知道一出單位就看到了溫牧在外面等她。
“你怎麽會來？”
“這麽晚了，來接你下班。”
南禾看着他已經打好的車，跟同事說了一聲，讓他先回去，同事甚至還八卦了一下她和溫牧。
“都這麽晚了，不用來接我的，我下班時間沒點，你不會是從車到站就一直在這等着吧？”
溫牧沒說話，只是笑了笑，南禾沒告訴過他她的上下班時間，不過想想也能知道大概跟她猜得無異。
“三百。”
臨下車司機師傅說了句三百，差點沒把南禾吓得摔下車去。
“三……三！”南禾的聲音斷斷續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從單位到她家不到三公裏的距離，三百？
“我從十一點半就在車站等，等到一點半，三百夠仁慈了。”
“哈哈”南禾此時臉上的笑簡直比哭還難看。
溫牧從錢包裏拿出三張百元大鈔遞到司機面前。
“回家吧，姐姐。”
“以後別去接我了，打車費三百，知道你有錢，但也不是這麽個花法呀。”
溫牧睜着他那雙大眼睛，滿臉無辜:“接你沒關系的姐姐。”
“不許再來了啊。”南禾沒理他，自顧上樓。
溫牧看着她離開的身影，不禁被她可愛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