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應是

應是

睡了一天一夜,外面的雨下了一天一夜,聽着外面隐約的雨聲,元星和感覺好多了。

揉揉臉,慢慢起身,拉開簾子,在小沙發上坐下,還有毯子,正好蓋着,他想要是就這樣安靜多好。

“星和?星和?”

聽着外面的聲音一聲比一聲溫柔,又一聲比一聲緊迫,看來還是對自己沒信心,打算停止這個磨耳朵的聲音應答一下。

剛張嘴簾子就被忽地拉開,看到人明顯松了周身氣息,沒那麽冷冽。

白沉一在人身邊坐下,摟住人,頭枕在人肩上,語氣委屈:“吓死我了,還以為星和不見了。”

“什麽時候醒的?怎麽不開燈?”摸摸人手,不算涼,但也不溫熱。

“剛剛,開燈反倒看不清外面了。”

看着外面綠植被雨壓下又升起的場景,在夜色晃悠中有點辨不清風的來向,雨的壓迫。

白沉一只撇一眼就收回了視線,給人暖着手,道:“睡了這麽久,餓不餓?鍋裏有飯。”

元星和搖搖頭,往後倚了倚,一部分重量壓在了人身上,白沉一自然調整坐姿,讓人更舒服些。

“你愛我?”反正無聊,說說話也好。

白沉一覺得這人在明知故問:“星和知道的,我愛你。”猶如夜裏的詠嘆調,帶着情人特有的朦胧與堅定。

“為什麽?”

“愛不需要理由。”

“但多數會有契機,你的契機是什麽?”

“星和是想知道還是想确定?”

“有差別?”

當時,十三歲的元小少爺性子還有些叛逆,獨自一人,選擇了流浪,在一個偏遠的地方暫時落腳了。

可惜,初入社會的人不知道有些流浪貓狗不能随便喂,也不能随便碰,不然會被粘一輩子的。

給過人飯,打過架,一起躲過其他壞蛋,元星和覺得這個小屁孩可堪大用,是個很好的小弟,就問人願不願意結束流浪,跟着自己幹活,不缺溫飽。

小孩當然沒問題,隐去自己并非孤兒的事實,小孩異常堅信面前這人,就這樣兩人在不大的地方混成了霸王,然後元小少爺就收到了自己父母的召回。

帶一個小孩回去不算問題,可惜路途坎坷,壞人也有,更別提人販子,兩人中招後跌跌撞撞跑路,沒跑過。

全身行頭都被扒了換了,被帶到隐蔽地方看管,不止他們,還有其他的小孩,身為年齡最大,見識最多的小孩,元小少爺覺得不能認命,然後開始計劃逃跑。

可惜鬥不過熟練的壞蛋,也丢不下自己的小弟,元星和被教訓一頓後決定靜觀其變,養精蓄銳,再拼一下。

一般壞人都喜歡在雨天做事,可能是因為雨水遮掩下更有安全感,也更容易消除痕跡。

那場雨開始很小,後來很大,幾十個孩子并不是全都很聽話,也有呀呀學語不能辨人事的,不能總喂藥,影響價格,所以大人們總有分心。

元小少爺看準時機翻滾下山,收到信號的小孩紛紛效仿,帶來一陣動亂,幸好在雨夜,雨水掩蓋了血水,幾個孩子東躲西藏順利了不少。

元家父母警覺性很高,兒子不回消息的時間太長了,手環監測也沒有反應了,恐怕是出事了,所以立刻派人前去查看。

最後人是找到了,傷痕累累,昏迷了一個星期,醒來時記憶都有些錯亂,噩夢不斷,頭疼難耐。

這與那群人販子有很大關系,殺雞儆猴有時候不僅僅是個成語,更是個動作,殺雞容易,殺人更容易,他們當場殺了一個鬧騰的孩子來警告衆人。

血流在地上,蔓延至衆人腳尖,尖叫在喉嚨裏發都發不出來,只有身子在控制不住的抖,小孩們抱在一起,連哭聲都沒有,呼吸甚至忘了,眼睛盯着那血水,想閉眼卻閉不上。

可想而知,這是多大的精神折磨,元小少爺膽子很大,但對這幕也是印象深刻,等安全有了保證,反射弧開始工作,寝食難安。

盡管壞人被擊斃,但後遺症是個長久問題,元父元母萬般考慮下決定封存孩子的記憶,給人試試催眠,起初沒什麽用,但後來很有效。于是,這件事随着記憶的封存也被留在了過去。

那件波及範圍甚廣的事件受害者不少,其中就有白家的小少爺,因為目睹那場面受了刺激,精神失常,成了癡兒。

為了穩妥,白家決定接回被送出去的那個小孩,發現人也被牽涉其中,卻沒什麽問題,松了口氣,最後白家主出面掃了尾。于是白家的小少爺又回來了,只是人不一樣了,此後帶給白家的也不一樣了。

白沉一母親是司家的人,與白家交好聯姻,可惜婚姻不長,壽命短暫,只剩下白沉一一人。後來有亂,白沉一也占一份財産名額,被人運作送到了偏遠地區,希望他被人遺忘,老死度日,可惜,天不遂人願。

白沉一還是回到了白家,并誰都沒有把其拿下拉攏,旁人當他懦弱,只是蟄伏有時候比出風頭更能明白局勢。現在兩家外鬥加內鬥都快散了,這種争鬥在白沉一收手前是停不下來的。

看着人骨節分明的手,白沉一想就是這雙手,當初握住自己太過堅定,讓自己刻入腦海,不能忘卻,現在這雙手被握在掌心,至始至終都有着暖人的溫度,讓人不願放開,哪怕化成灰,也要撒在一起。

“想什麽呢?發呆?”抽回手放在毯子下,元星和碰了碰人。

“沒有,在想接下來怎麽說?”

“說着說着沒聲了,不會在編故事吧?”

“不是,別急,我繼續……”

兩人相依,如同王子在給公主講童話故事,可能是因為王子公主也是童話裏的人,講的故事太過童話和夢幻,只有美好,不見雨季。最後白沉一見人忍不住打個哈欠,想自己講的故事那麽無聊?

“困了?”

“沒有,睡飽了。”

“那就是我說的太無聊了?”

“你講童話故事呢?開頭出來結尾就出來了,是有點無聊。”

“那好不講這個了,你想聽什麽?”

“你相信你故事裏一見鐘情?”沒什麽想聽的,元星和随口一問。

白沉一點頭:“不相信,星和相信?”

元星和認真想了下:“不信,以前覺得是見色起意,後來想一開始基因上就有好感也是一種選擇,但是我不信。”看來不是一見鐘情,也是,那時這人還是個小屁孩,感情二字恐怕都寫不規範。

“看來星和不會選擇一見鐘情的戀愛,警戒心好重啊!”白沉一了解這人,接着感嘆道:“幸好我們是青梅竹馬。”

元星和:“……”不,他腦子裏完全沒有多出來一段美好的記憶。

“你屬于日久生情類型?”

“不,我是非你不可類型。”

元星和暼了人一眼:“認真點!”

白沉一無奈,清了清嗓子:“絕對認真!要是沒遇見你,我可能在一個地方至死都不想出去,也不會覺得成為回到白家有什麽好處,也不會和另一個人有進一步關系。”

“我這裏是有你和沒有你的區別,而不是你和他人的區別,星和,你不是我的選擇題,是我完整的填空題。”

元星和可能不知道他那時是多麽的耀眼,大家族養出的禮教和貴氣,自身少年意氣,善良,勇敢,肆意,朝氣蓬勃。

看到流浪狗也會好奇,會停下來觀察,會把今天僅剩的一塊錢買根火腿腸分一半,所以那時被收養家庭懲罰偷跑出來饑腸辘辘的某個小流浪也得到了分享。

而且元星和那時對這個裝冷漠成熟的小孩興趣很大,總想逗人,有時候逗過了還和人打一架,盡管如此,兩人老大和小夥伴的關系還是确定下來。

“我想和你呆在一起,所以我需要和你一樣優秀又強大,擁有你擁有的,給予你想要的,随時在你身邊能牽住你的手,所以我為此在不懈努力,幸好,星和也喜歡我。”白沉一握着兩人的手貼了貼臉頰,兩人間更親密無距離。

元星和對此滿臉問號,這人是不是有點戀愛幻想症?他可不得自己說過喜歡這句話,兩人現在關系嗯——應該是搭檔關系,白沉一獲得情感需要,自己解解悶,各取所需。

等等——像你一樣優秀又強大,這句話,元星和睜大了眼睛,想起什麽了,坐直了身體,語氣有些逼問:“你偷看什麽?”

白沉一疑惑,扶着後背防止人掉下去:“偷看什麽?星和指什麽?”

“像你一樣優秀又強大這句話!你怎麽知道的?”元星和有些冷漠,實際羞恥感爆表,這句話是他十幾歲寫日記的時候常激勵自己的一句話,這人曾經還看過自己日記?不可能!

白沉一嘴角彎起,開始是無聲的笑,最後笑出了聲:“星和,你是不是忘了,你寫過同學錄?上面想說的一句話一欄你給我寫的是‘希望你成為和我一樣優秀又強大的人’,所以我才這樣說,還是說你其他地方也這樣寫?嗯?”眼裏盡是揶揄。

元星和覺得自己青春期太叛逆了,而且——“我怎麽可能給你寫過同學錄?我不記得——”

“當時我不能和星和見面,很可惜!但我也想讓星和給我寫同學錄,所以我特意托人把我的本子遞到了你面前,一頁紙,一千塊,中間人很負責,還把你寫字的那支筆送給我了。”

元星和:“…………”你是傻子嗎?

不過,這麽說來,當時高中畢業他記得好像是有一個朋友說自己有一個超級超級可憐的仰慕者,生病不能來,一頓巴拉,元星和想就幾分鐘時間,寫個也行,好歹也是個迷妹,再看看身邊的人元星和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

“星和是覺得我傻嗎?”白沉一看眼神說話:“我可是很幸運啊。”

元星和沉思片刻:“我感覺你這種情況有點像雛鳥效應,感情依賴。”他知道會有人因為第一次這種心裏作用而産生虛假意識。

“星和,我可不是把你當大鳥,我是想上'你。”白沉一一臉正經說出這話,元星和錘了人一下:“好好說話。”

白沉一順從換了個說話:“我只想和你成為愛人,重點是你,只能是你,非得是你,沒有你,絕不會有其他人,你明白嗎?”白沉一知道,自己一定要給人三令五申的說清楚,不然這人會無數次推翻自己的感情,佐證心中猜測

“當初沒有我,也會有其他人發善心,而且你年紀還小,連基本三觀都未形成,很容易混淆感激與感情。”

“你說的對,其他人可能會發善心,可能是老人,可能是小孩,可能是個和你年紀相仿的小女生,我可能也會接下那半個饅頭,會幫他們一些忙,但我不會和對方走,不會有危險的時候把我的命放在他們身上。”

“我們都知道,對于某些人來說,年齡和閱歷是不成正比的,還要看他們經歷,所以星和,三觀未成,感情混淆這不是原因,兒童時期經歷就是在奠定這些,而我很幸運,你出現在我面前,是我所有的源頭,是我願意追逐的一切。”

“從小時候相遇到現在,我無數次慶幸你對我感興趣,這麽多年,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還分不清什麽是感激什麽是愛情嗎?我想的非常清楚,從一開始分別,從你出現在我夢裏,我就是喜歡你,就是愛你。”

“從我們相遇分開又暗中陪伴,我們的靈魂都在一起生長,星和,我們是天生一對啊!怎麽會是一時的迷亂呢?”白沉一剖析得很徹底。

元星和有種被巨蟒鎖定的感覺,無處可逃:“我覺得你應該去精神科看一下,太過偏執很容易出事。”話說,這人在自己這件事上确實有點不正常。

“看過,醫生說我精神很好,很穩定。”

元星和詫異:這人還真去看過?有意思!但是他還是不明白,為什麽一個人能對另一個産生如此強大而又虛無缥缈的感情?他們真實相處的時間還不到一年,就算這人在暗中一直偷窺着自己,足夠了解自己,還是令人不解。

白沉一笑着解釋:“星和,我真的挺正常的,體檢報告不是都給你看兩次了嗎?”

元星和覺得這人要是精神正常,那世界上一半的人精神都正常。

“我不明白,不算當初相遇,我們互不相欠,我這麽普通,你在執着什麽?”樣貌?這人長得也可以,估計想要更好的人也有,錢?自己雖然有錢,但這人更有錢,到底為什麽?

白沉一也詫異了,端坐身子,從頭到腳摸了摸人,盡管招了幾下打:“星和這麽優秀又強大的人,怎麽會是普通人呢!”

“你再說那句話我就用膠帶封住你的嘴。”

“好好好不說了,你很普通。”白沉一先是肯定了懷中人的話,然後話音一轉:“但是和別人一樣,在我眼裏,你發着光。”

元星和滿是疑惑,這人怎麽說着說着還扯玄幻上去了:“好好說。”

白沉一親親人:“我怎麽說你都不信,星和,你要相信這世上有美好而純粹的感情。”星和戒備心太重,又天生缺少關于情愛的反射弧,真是讓人無奈,算了,反正自己在身邊,總有一天,星和會明白的。

美好?純粹?元星和沉默了,兩人之間的這份感情都扭曲成黑色的了,這人自我感覺可真良好啊!

“看來星和是不信虛的,那星和看這個實的?”白沉一拿出了平板,放到了人面前。

元星和低頭,看到文件名‘股份資産名單’一個多G的大小。

“怎麽,開始炫富?”元星和不明白這人給自己看這個做什麽。

白沉一覺得這人可愛的無以複加,把人摟住點開,直接滑倒最低下,握住人的手飛快的簽好了名字。

“好了,從現在開始這些是你的了,也是我們夫夫間共同財産了。”說完親了親人側臉,輕描淡寫。

元星和都沒有反應過來,聽到這句話,拿起平板把點撤回按鍵,看到跟自己筆跡一模一樣的簽名撤不回,元星和皺起了眉頭。

白沉一解釋:“我已保存了,這份文件是保存就立刻發送更改備份到另一個地方存儲,星和,不用擔心。”

元星和劃拉着屏幕,嘆了口氣:“就是防着我撤回?考慮挺周到。”這人資産這麽多?北郊那個莊園原來是這人的?嗯?這個也是這人的?他說怎麽那次怎麽又突然允許人參觀了,原來是這樣?

白沉一以為人不信:“不騙你,手續我早就辦了,本想以後合适的時候給你說,現在也沒差,紙質版你也早簽好了,要是想細看的話,明天我拿給你,晚上看屏幕太久傷眼睛。”

元星和随口敷衍了一句,就不再搭理人,時間在一分一秒過去,白沉一嘆了口氣:“星和,有時候信任也是愛情中的一部分。”

等元星和确定這份有自己虛假簽名的文件中沒有什麽不利條款和陷阱,再對上人怎麽樣的眼神,還是感覺有點荒謬:“不要再這樣突然,我們之間不适合。”

“星和不喜歡嗎?好吧,不會了,反正我目前也就這麽多了。”白沉一有點可惜這人不怎麽開心:“明天律師會把文件打印出來送過來,并進行公正,到時候星和只要點個頭就行了,放心,絕對具有法律效應。”

元星和揉了揉太陽穴,覺得這人說不通,放下平板:“白沉一,你想幹什麽?”

“星和,我在投誠啊!”白沉一把平板扔一邊,把人摟緊了。

“不需要。”

“是嗎?”一看就是沒說通。

“以後不準再模仿我筆跡。”

白沉一沉默,元星和掐住人的臉,話裏帶上了一絲警告:“別做多餘的事,你應該知道過猶不及這個道理。”這人肯定不只模仿這一次了,一定還有其他地方,看來這人不止在床上不乖。

“知道,星和,你該吃飯了,睡了那麽久,該補充一下營養了。”白沉一一副積極認錯并改正的态度,不管真假,倒是不會讓人生氣。

肚子應景響起,元星和的話一下子卡住了,有點尴尬。白沉一反而很高興,不顧人的反抗,直接把人抱了起來:“真好,看來這頓飯沒有被浪費,多謝星和賞臉。”

“白沉一,放我下來,我又沒說不吃。”這人動不動就抱人是什麽壞習慣?

“是嗎?看來是我誤解了,不過既然這樣了星和就不要亂動了,萬一摔了就不好了。”

元星和看人笑得非常善解人意的那張臉,嘆了口氣,行,他倒要看看這人能堅持多久?

見人安靜,白沉一嘴角笑意加深,星和,你倒是有點出乎我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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