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

ch。13 燼餘

ch。13 燼餘

孟夏再一次固執地轉過頭。

“那是條瘋狗,你得趕緊去醫院。”

周燼不說話,把她的頭往一旁轉。

兩人像是就這麽較着勁。

過了一會,周燼松了手。

他的手背上都是血,順着骨節往下流。

他随意地在衣擺抹了兩下。

血幹了,沒弄髒她。

就這麽一會兒的工夫,一只手伸過來,抓住了他的手。

牢牢地,固執地。

孟夏抓着他的手檢查了一遍,沒看見齒印和破口,提着的心放下一點。

“我死了,你挺開心的吧?”周燼沒抽手,語調譏诮。

成了這樣,也不忘刺她兩句。

孟夏整個人還有點懵,擡起眼睛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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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幹淨清澈,裏面裝着他的模樣。

渾身是血,狼狽,乖戾。

周燼掃她兩眼,扭過頭,單手插兜往前走。

傍晚時分,巷子裏沒有什麽人,瘋犬不見了蹤影,沾了血的磚石掉在角落裏,碎成幾塊。

兩道孤零零的影子交錯,分開,漸漸遠離。

又拉近。

孟夏追了上去。

飛快地揪了下他的夾克,聲音挺輕,在四合的暮色裏散開:“周燼,你別死。”

周燼的腳步頓了一下,伸出手,把她往一邊扒拉。

“死不了,你哭吧。”

他混跡在街頭巷尾,像是野蠻生長的草,大傷小傷不少,就那麽不好不壞地活着。

用鎮上那些人的話,命挺硬,閻王爺都不收。

——

診所的吊燈發黃,裏面只剩了一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掃了他們一眼,往繳費處一指。

“交完費,過來打狂犬疫苗。”

周燼翹腿坐在長椅上,一手搭着扶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敲。

一邊敲,一邊看着孟夏跑前跑後。

少女的馬尾一甩一甩,幾縷沾在肩頭,看着就想扯一把。

周燼盯着看了一會,在她走過來時,轉開頭。

坐在桌子後頭的陳醫生寫完了病歷,叫他去沖傷口。

病患不配合。

周燼靠着椅背,沒動。

鎮子不大,陳醫生認識這個少年。

出了名的刺頭,乖戾,不馴,偶爾幾次深更半夜,一身傷地過來拿藥,交完費就走,模樣看着滲人。

孟夏拿着繳費單回來時,局面有點僵。

她把繳費單交到陳醫生手裏,不明所以地轉身看周燼。

周燼也掀起眼皮看她,銀發戳在眉骨,手背一片淤青,上頭沾着血痂。

孟夏抿了下唇:“周燼。”

她的語調挺軟,每次叫他的名字時,尾音總是不自覺上挑一點。

就這麽兩個字,周燼站了起來。

睨她一眼,徑自朝沖傷口的屋子走。

陳醫生看得稀奇,忍不住上下看了孟夏幾眼。

周燼靠在門口,撥弄着醫用沖洗機,動靜不小。

陳醫生心疼地诶了一聲:“別這麽使勁,回頭弄壞了。”

周燼懶洋洋地:“不會用,您倒是過來教教我啊。”

陳醫生也顧不上看孟夏了,小跑着過去。

周燼擡起下巴,視線越過他,落在孟夏身上。

孟夏也正往那邊看,他的視線滾燙,直勾勾的,幾乎将她整個包裹起來。

她被灼得垂下眼睛。

不遠處響起兩個字:“伸手。”

孟夏下意識伸出手。

周燼的書包撞進她懷裏,書包帶擦着她的耳朵,勾下來撮碎發。

書包挺輕的,裏面沒書,側兜裏裝着一把鑰匙,一盒煙。

基本就是擺設,算是不良少年的标配。

周燼上下掃了她兩眼,慢條斯理地拍拍手,樂了。

這副模樣簡直乖死了。

孟夏把書包抱在懷裏,沒跟他計較。

跟他計較也沒用。

每次捉弄到她時,周燼的心情都格外好。

陳醫生把沖洗機關上,聽到響動,轉身朝後看。

周燼順手把門勾上。

陳醫生的視線撞上門板,又彈回來。

一直到兩人從診所出去,他都沒看清孟夏的正臉。

——

從診所出來,是晚上七點四十。

孟夏來烏鎮的日子短,高三課程緊,基本從家到學校兩點一線,對這片不熟。

診所挺偏,外面一個人都沒有。

周燼單手插兜,書包搭在肩上,不遠不近地走在後面。

孟夏停在一處岔路口,猶豫了下,轉身問他:“該往左還是往右?”

周燼下巴往左一指:“那邊。”

孟夏捏着書包帶,不知道該不該信他。

周燼睨她一眼,從她身邊越過,徑直往左拐。

孟夏猶豫了一下,撿了塊小石子,在牆上劃了個箭頭。

周燼注意到了她的這些小動作,扯了下嘴角,沒說話。

漆黑的夜幕,安靜的街巷,兩人就這麽一前一後地走。

周燼故意走得快,她得小跑着才能追上。

他又專挑窄巷繞,巷子又黑又長,呼呼的風聲拍過兩邊的門扇,聽得人毛骨悚然。

她跟不上時,周燼會折回來,拎着她的胳膊走一段。

十來分鐘後,她被領到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兩邊都是商鋪,一半亮着燈,再往裏走,是一溜民房。

周燼停在一扇門前,掏出串鑰匙,開鎖。

孟夏問:“這是哪兒?”

周燼答得理所當然:“我家。”

孟夏:“…”

她沒進去。

門就這麽開着,周燼沒管她,摸出手機給藺沉打電話,找車過來接人。

打完電話,朝門外看了一眼。

孟夏蹲在門邊,懷裏抱着書包,警惕極了,像個沒家可歸的小野貓。

周燼的拇指頂着門框,弄得吱呀作響。

這條街上魚龍混雜,有醉鬼從對面的商鋪買了煙出來,搖搖晃晃地朝這邊看。

看到孟夏,目光黏膩,說不出地惡心。

孟夏避開那道目光,想要站起來,一個瘦高的影擋在她前頭。

周燼拿下煙,把她往後邊扒,直到遮得嚴嚴實實。

又朝對面擡了下下巴。

“看什麽,要死嗎?”

又兇又戾,像護食的獸。

等酒鬼走了,轉過頭,撐着下巴看孟夏一會,踢踢她的校服褲子。

“進來啊,吃不了你。”

孟夏猶豫了一下,跟着他進去,抱着書包,規規矩矩站在門口。

房子應該是租的,不大,一室一廳,站在門口,幾乎就能看清全貌。

裏面挺幹淨,基本都是黑白色調。

除了幹淨,就是冷清。

哪兒都空蕩蕩的,唯一有點人氣的地方是儲物間,裏面擺着幾個玩偶。

女孩子的玩偶,是三四年前流行的兔子公仔,很舊了,但是上頭沒有灰。

應該是他妹妹的。

孟夏看了一會兒,收回視線。

周燼沒再管她,換了衣服去洗澡,浴室裏水聲嘩啦啦地,孟夏站得腿酸,拉了個小凳子坐下。

周燼出來時,一眼就看到這麽個場景。

少女垂着頭,練習冊攤在膝上,模樣認真地演算。

聽到聲響,擡起頭,意識到什麽,又倏地垂下去,耳尖發紅。

她安靜,不吵不鬧,跟不存在似的。

但是屋子裏多了個人,總歸是不一樣的。

周燼說不出哪裏不一樣。

但是并不讨厭。

他皺着眉按開游戲界面。

兩人難得和平地待在一個屋子裏。

孟夏寫了一頁題,擡頭看了眼客廳的挂鐘。

快九點了。

她抿了下唇:“周燼,我該回去了。”

和平被打破。

周燼拎着她的胳膊,把人丢出去。

外面車燈晃了晃,藺沉找的車也到了。

周燼連人帶包,往後座上一推,扒着車門:“十水巷。”

說完松開手,甩了甩,嫌棄地要命。

司機踩下油門,孟夏透過車窗,看到蹲在石階上的周燼。

低着頭,指尖一點猩紅,銀骨耳釘折着冰冷的金屬色。

石階上孤零零一道影子。

看着像是氣不順。

挺兇。

——

第二天一早,九中門口停了十多輛大巴車。

孟夏找到高三二班的班牌,她來得不算早,但是人已經快齊了。

用梁顯的話說,要是一個個學習上也這麽積極,班裏的平均成績能再提個幾十分。

趙苒拎着兩個大袋子朝她招手,孟夏走過去,趙苒挽住她的胳膊,從袋子裏拿出罐旺仔牛奶給她。

沈野不知道從哪兒冒出頭:“我的呢?”

趙苒一攤手:“沒了。”

沈野戲精上身:“咱們的交情…”

趙苒被他逗樂了。

“誰跟你是們?”

孟夏垂着頭,不做他們之間的電燈泡。

小時候,趙苒跟沈野家挨着,兩人在穿開裆褲的年紀就一起玩。

後來,趙苒的父親死了,母親再婚,從老房子搬走,兩人斷了聯系。

直到幾年後上了同一所高中。

二班一共四十三個人,到了四十二個。

只差周燼。

班長組織人上車,人挺多,過了快二十分鐘,車廂裏才安靜下來。

孟夏低頭咬着面包,忽然聽見車裏一陣騷動。

她擡起頭,看到銀發張揚的少年。

周燼懶洋洋地靠在車門,身邊站着個人。

孟夏認出來,是那天在樓梯拐角,問他要不要一起走的少女。

李然。

李然要拉他的袖子,周燼往後一靠,手插進兜裏,避開她的觸碰。

“沒什麽空座了,要不咱們去別的車上看看吧。”李然的頰邊微紅。

周燼掀起眼皮看了一圈,視線掃過孟夏時,停了一下。

孟夏想要避開他的注視,那道目光追住她不放,牢牢咬住她的脖頸。

貓戲老鼠一般。

她躲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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