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ch
ch。18 燼餘
ch。18燼餘
籃球彈回來,周燼手一揚,從半空截住。
藺沉他們在後面喊他。
早上的籃球場沒什麽人,所有人都趕着去上早自習,只有這群不務正業的不良少年在這紮堆。
周燼手一揚,球被丢回球場。
他要笑不笑地把她上下看一圈。
“孟夏,你行。”
一字一頓擠出來的。
預備鈴響了,梁曉瑩推着自行車走進來,看到孟夏,從遠處招手,問她要不要一起。
孟夏擡起眼睛。
周燼看得明明白白,她想跑,想躲着他。
生怕跟他扯上關系。
他就這麽擋着,不進不退。
孟夏的胸腔砰砰地跳,面前的少年野蠻狂妄,什麽都幹得出來。
她不想招惹他,偏偏每次都能莫名其妙地招惹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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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曉瑩見她半天沒動,奇怪地又喊了一聲。
孟夏抿了下唇: “周燼。”
語調放得挺軟,卻沒有什麽求人的态度。
周燼一眼就看得出來,她在盤算着怎麽跑。
他側開身,看着她攥着書包帶,佯裝鎮定地落荒而逃,舌尖頂着腮幫子,冷笑一聲。
孟夏的後頸被一道目光刺着,直到走進教學樓的大門,才松了口氣。
接下來的幾天,那道目光時不時就刺過來。
孟夏提心吊膽了幾天,大概明白了他是什麽意思。
周燼在等着她忍不了,要麽狼狽得眼淚汪汪,要麽把一身刺都豎起來。
像是把獵物圈住,不碰,一點點玩弄。
無論哪一種,他都喜聞樂見。
孟夏咬牙,混蛋。
兩人之間波濤暗湧,較着勁,誰都沒贏。
孟夏比周燼想象中的能忍。
她把躲着他走貫徹到底,一到課間,要麽抱着單詞本,要麽帶着習題冊,不到上課鈴響不進教室門。
有一天,周燼在拐角抽煙。
孟夏去接水時,差點撞在他身上。
她擡起頭,看見是他,跟受了驚吓的兔子似的,掉頭就走。
周燼單手插兜,懶洋洋地看着她跑,靠在走廊,打了半個下午的游戲。
孟夏一個下午沒去接水。
把當縮頭蝸牛貫徹到底。
周燼一直待到走廊裏的燈光亮起來,兩條腿都僵,直起身,陰森森地笑。
她真的挺行。
第二天早晨,孟夏的桌角擺了兩個水杯,都裝得挺滿。
水也不用接了。
所有的一切,都像拳頭打在棉花裏。
這周結束前,九中舉行了期中考試。
對于高三的學生,期中考意義重大,這次是全市聯考,統一命題,對着大排名,基本就能估計出能去哪個檔的大學。
老師們也很重視這次考試,光考前的模拟套卷就發了四五套,孟夏的底子不錯,除了數學吃力些,其他科目都做得算是輕松,即便如此,也每天熬到挺晚。
趙苒缺考了。
家裏全部的錢都被朱明拿去還債了,像是個無底洞,平時趙苒的生活費都是杜芳偷偷留下的,攢不了多少,根本不夠醫藥費。
杜芳的醫藥費是沈野他們湊的。
周燼出了一大半,他平時接的那些活賺得不少,沈野他們還得問家裏拿錢,趙苒家的情況鎮上幾乎沒人不知道,這筆錢借出去,基本是有去無回。
沈野焦頭爛額了好幾天。
最後,周燼去了趟病房,留了張卡。
趙苒還沒來得及拿錢去交醫藥費,錢先丢了。
醫院調出監控,沒有生人進去過,只有朱明去了一趟。
趙苒眼睛通紅地回到家,裏面空蕩蕩,朱明跑了。
剩下的醫藥費數額不小,無論如何也湊不齊了。
——
期中考成績出得很快,周燼破天荒地不是零分。
他就寫了一科,英語, 150滿分,周燼考了132.
藺沉寫齊六科,總分加起來127分,成了光榮墊底的全班倒一。
發卷子時,班裏沸沸揚揚,彌漫着緊張的氣息。
周燼趴在桌子上睡覺,這些緊張跟他一點關系也沒有,他不在乎考了132還是32.
寫卷子是因為較着一口勁。
為什麽較勁,跟誰較勁,他也說不出來。
又或者是壓根就不想往那邊想。
藺沉看完自己的卷子,又拽過周燼的看,仔仔細細地算了一遍分,說了句“卧槽”。
“燼哥這是要步入小白臉的行列啊。”
周燼劈手奪過卷子,送了他個幹脆利落的滾字。
出成績後,梁顯找周燼談了一次話,談話內容不得而知,周燼出來時,有人看見梁顯的臉跟鍋蓋似的。
周五下午,學校在小禮堂組織了動員大會。
周燼一早就沒了人影,他從來不參加這種東西。
孟夏跟着二班往下走,走到一半,想起忘了帶東西。她逆着人群往回走,下樓時,走廊已經沒人了。
下到一樓拐角,一只手臂伸過來,拎着她的胳膊扯過去。
孟夏擡起頭,看到的周燼。
他站在黑暗的一角,漆黑的眼睛擡起來,懶洋洋看着她驚慌的模樣,從頭到腳的惡劣。
孟夏掙了兩下,她越掙紮,他攥得越緊。
尼古丁的味道在狹小的空間飄散,她的眼睛被熏得濕漉漉的。
周燼去捏她的下巴: “哭了”
檢查了一圈,無趣地把煙拿下來,抖了抖煙灰,撚滅。
胸腔中止不住地躁。
他看着孟夏,像是要把她盯出個洞。
她也沒什麽稀奇的,一個鼻子兩只眼睛,偏偏刺起人來,像是有什麽稀奇的魔法。
周燼吐出口氣: “不去開會”
他這是明知故問。
孟夏抿了下唇。
他跟兇神似的攔在前頭,她能去哪兒
她想了想,跟他解釋: “中秋節那天,我去姨媽家了,沒在烏鎮。”
周燼點頭,行。
他問她: “在烏鎮,你來嗎”
這個問題太刁鑽,孟夏楞了一下,不知道怎麽回答。
周燼從她的沉默裏聽出了答案。
在也不來。
他沒吭聲,整個人都冷下來,身上帶着戾。
看着就兇。
孟夏繃着小臉,警惕地看着他,生怕他再發瘋。
走廊那頭突然傳來腳步聲,教導主任和梁顯的聲音響起來,朝他們的方向走。
孟夏的臉蛋憋得發紅,整個人都緊繃起來。
要是讓人看見,她解釋不清楚。
周燼睨她一眼,她心裏想的是什麽并不難猜。
他的指腹隔着校服,慢悠悠摩挲着她腕表的輪廓。
孟夏的手腕被衣料蹭得一陣陣地癢,擡起眼睛看周燼,果然看見他壓着笑的嘴角。
每次看她狼狽,他都恨不得叉腰狂笑。
眼看着梁顯已經快要過來了,周燼指望不上,他不僅不會管她,不把她推出去就算好了。
孟夏的頭皮泛着麻,在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裏,蹲了下去。
這是她做過最蠢的決定。
狹小的空間裏,她蹲得不穩,不得不伸手揪住周燼的褲管。
她的額幾乎挨住他,周燼的身體一僵,倏地轉過頭,毫不客氣地拽她,無聲地: “起來。”
孟夏的面子也不顧了,不管不顧地拽着他的褲管。
死也不起來。
兩人都用了死力氣,無聲地拉鋸。
梁顯已經走到拐角,周燼扯着她的領子往上拎,孟夏咬牙去抓那只手。
長長的一道印,由白變紅,血珠子冒出來。
像是按了暫停鍵,兩人的動作同時止住。
梁顯看到人影,探頭往這邊看,見到周燼,眉皺成一團。
這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刺頭,不惹事就算好的了。
周燼擺出那副沒什麽正形的模樣: “梁老師。”
梁顯例行數落了兩句,着急往小禮堂趕。
等外頭的腳步聲沒了,周燼轉過身,踢孟夏的褲子: “起來。”
少女的馬尾蹭亂了,臉蛋漲得通紅,狼狽得要命。
周燼甩甩手,血珠子順着指節往下流。
她撓人挺狠。
周燼的整張臉都黑着,眉眼陰沉,像是要把人弄死。
“你屬貓的”
孟夏抿着唇往外走,沒走兩步,又被他毫不留情地扯回來。
她怎麽掙也掙不開,兩只胳膊都被周燼剪住,幹脆擡腳踢他。
周燼騰出一只手,一把攥住她的腳踝,手背上的血珠子撓得人癢,他扣過手背,在她的腳踝一抹。
少女細白光滑的腳踝上,沾了一串血珠。
孟夏的耳朵尖發燙,不管不顧地去推他。
周燼低低罵了句操。
嗓音帶着啞。
他松了手,甩了甩,跟摸到什麽燙手的山芋似的。
連她跑了都沒顧得上。
——
期中考試後,班裏重新排了座位。
孟夏被調到第五排,終于有了個同桌。
同桌叫喬辰,常年跻身班裏前十,品學兼優,五講四美,活脫脫周燼口中小白臉的标準。
周燼又有兩天沒來上學。
周啓青新得了個女兒,剛要滿月,打電話給周燼,問他去不去參加滿月酒。
電話那頭,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周啓青逗着女兒叫哥,那麽小的孩子還不會說話,咧着嘴,咿咿呀呀地笑。
周燼一把按了電話。
周梨剛出生時,周啓青和趙玉為了讓兄妹兩多親近,教給女兒的第一個稱呼是哥。
那時候,周啓青也是這麽逗着周梨學的。
他的妹妹死了。
現在又有了個妹妹。
一切突然有些諷刺。
開學時,周啓青打電話過來,讓他複讀高考,說的是你妹妹不想看到你這樣。
他突然不知道,周啓青說的是哪個妹妹。
其實他跟趙玉一樣,都沒能走出去。只是趙玉沉溺在虛幻的過往,而周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沉溺在哪裏。
或許是心底的愧疚。
周燼的座位連空幾天,孟夏翻出書包裏的月餅,給沈野他們分了。
——
孟夏的新同桌偏科,偏得跟她挺互補,孟夏數學不好,喬辰英語不好。
梁顯排座位時,大概也考慮到了這些。
高三的課程緊,很多東西課上講不完,得靠課下同學間鑽研讨論。
下晚自習時,喬辰拿着兩道英語選擇題來和她讨論,正好孟夏有數學題不會,讨論完已經過去半個多小時。
喬辰家離十水巷不遠,兩人同路,一起往回走。
這個時間,街巷兩邊的商鋪大多都拉上了卷簾門,他們走了一路,只有一處燈火通明。
嚴格來說,不算商鋪,大門口挂着個亮閃閃的燈牌,上面拿誇張的燈光勾着五個字——摩托俱樂部。
烏鎮這座城市其實有些老派,這些年,很多年輕人都出去打工,留在這裏的老人和孩子居多。
這樣的東西,在這座小鎮并不多見。
聽說是近幾個月才辦起來的,業務挺廣,除了修車以及賣各種裝備,裏面還有個小酒吧,過路的騎手或者想交朋友的人都能過去。
大門裏邊蹲着三五個年輕人,周燼被簇在中間,深秋十月,少年穿着黑色的緊身背心,露出兩條結實的手臂,跟不知道冷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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