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ch

ch。30 窺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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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老房子的時候,趙苒就提了一個袋子,那些玩具能裝的都裝進去了,剩下的只能丢掉。

她之前租的房子退了,東西多了沒地方收。

一直到老房子看不見了,趙苒沒再回頭。

兩人沉默着走了很久,孟夏其實不太擅長安慰人,那些痛苦與黑暗,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感同身受,她經歷過,所以知道,旁觀者說再多的話,都蒼白得無力。

快到醫院時,孟夏問: “你之後怎麽打算”

趙苒說: “我媽一直說沒什麽事,等我考上大學就好了。我去找過朱明了,那個混蛋沒交底,但是我聽得出來,不是我媽說得那麽輕松。她想瞞着我,把事一個人攬下來,怎麽攬,等我走了,跟朱明同歸于盡嗎我不能什麽都不管,自己走幹淨。”

兩人正好走到一處公交站,站臺邊有輛129路公交車,打着左轉燈,趙苒沒注意,差點撞上去。

司機猛地踩了腳剎車,探出頭: “沒長眼睛啊”

趙苒怔了一下,看着開遠的公交車,過了一會兒: “是啊,老天爺沒長眼睛啊。”

孟夏拉着她走到路邊: “這兩天沈野聯系不上你,問我你去哪兒了。”

趙苒垂下頭,眼圈發紅: “他從小就沒什麽耐心,過段時間就淡了。”

而且沈野這個人,看着吊兒郎當,其實有他自己的驕傲,她這麽吊着他,他的驕傲不會允許他糾纏不休。

他走他的陽關路,她過她的獨木橋,對誰都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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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趙苒分開後,孟夏一個人往回走。

冬天黑得早,市集上的攤販已經準備收攤了,不少人趁着這個時間,在攤前挑折價的水果。

傍晚的烏鎮,不過分冷清,也不過分熱鬧,很讓人舒服。

快到十水巷時,天徹底黑下來。

孟夏拐了道彎,突然覺察出不對。

身後幾道腳步聲,不遠不近地跟着。

這片基本都是老房子,沒什麽人氣,年輕人大都拖家帶口出去打工了,亮着燈的人家寥寥,裏頭基本都是老人和孩子。

後面的人顯然也知道這些,并不怕她喊人。

孟夏的掌心攥着汗,垂下眼睛,不動聲色地往後瞥了一眼。

地面上幾雙破頭開膠的鞋。

她的心沉了下去。

後邊的腳步聲漸漸逼近,她快步往前走,從兜裏摸出手機。

通訊錄裏的號碼劃了一遍,她按下了一個電話,占線聲從音孔傳出來。

——

周燼跟一幫狐朋狗友在網吧開黑。

手機響起來時,屏幕上的戰況正激烈,周圍一片鬼哭狼嚎,這個時候,網吧裏聚集了不少不務正業的小年輕。

周燼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手指在鍵盤上點,漆黑的眼鋒利,乖戾,玩世不恭。

漂亮的皮囊,堕落的靈魂。

他随意掃了眼扔在一邊的手機,看到上邊的備注,目光頓了一下,又收回去。

力子說了句卧槽: “燼哥,你怎麽不動了。”

他們原本都要三殺了,沒了周燼,局勢一下扭轉。

周燼沒說話,一條胳膊支在腦後,在屏幕暗下去的前一秒,把手機攥進手裏。

網吧裏亂糟糟,他出了門,蹲在臺階上。

對面是面誇張的燈光牆,邊上一堆牛皮癬小gg,周燼把手機夾在肩膀上,還沒來得及惡聲惡氣地說一句喂,孟夏先開了口。

“哥,我要到家了,東西有點沉,你能下來一趟嗎”

周燼僵硬了一瞬。

那句哥叫得軟軟的,不是她平時一本正經的模樣,裏頭也沒帶刺。

“你有病”

電話那頭沒吭聲。

周燼原本拿着個打火機轉着玩,轉了兩圈,突然覺出不對勁,皺眉站起來。

“有人跟”

“嗯。”

“你到哪兒了”

孟夏說: “三元裏。”

三元裏離十水巷還有一段距離,即使沒有,她也不能直接回去,家裏沒有人。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個電話打給了周燼。

孟夏的呼吸緊張僵硬,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被她剛才的電話唬住,沒摸準情況,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有個哥哥在附近等,還存着幾分試探,沒有貿然上前。

但是她知道,拖不了多久。

電話裏傳來摩托發動的聲音。

周燼一擰油門: “往左拐有條巷子,進去,右拐左拐右拐,應該有個開着門的店。”

孟夏抿了下唇,又走了幾步,看到了他說的那條巷子。

巷子裏的門店都關了,沒什麽行人,頭頂一堆花花綠綠的gg牌,不算黑。

她的胸腔砰砰直跳,胸腔被恐懼填滿,兩條腿幾乎麻木機械地往前走。

周燼突然叫她的名字: “孟夏。”

他的聲音夾在呼嘯的風聲裏,聽不出什麽情緒。

孟夏不知道後邊的人還在不在,抿住唇沒出聲。

周燼拐了個急彎,車輪險險擦過路邊的電線杆。

電話那頭的呼吸聲細細軟軟,有些發顫。

他說: “別哭,你一哭特醜。”

周燼沒怎麽哄過人,話說出來夾槍帶棒,拽得二五八萬似的。

好在孟夏根本沒聽清他說了什麽。

她照着周燼說的繞了一圈,看見那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

在烏鎮,這樣的便利店并不會全天開,但是關得比其他店鋪晚不少。

她推開門,回頭看了一眼,街巷空蕩蕩的,那幾個人沒跟上來。

所有堅強都用光了,後怕湧上來,孟夏的後脊貼了一層冷汗,腦子裏昏昏沉沉。

周燼: “你找到那家店了”

孟夏嗯了一聲。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電話那頭的人似乎也松了口氣。

“別挂電話。”他的語調硬邦邦兇巴巴。

孟夏把電話放回耳邊。

過了半天,電話通着,兩個人誰都沒說話。

太安靜了。

周燼扯了下被風掀得鼓起的沖鋒衣: “吱個聲。”

孟夏問: “說什麽”

“随你便。”

孟夏的頭還昏昏沉沉的,憋了半天,問出來一句: “你吃了嗎”

說完,才反應過來這個問題有點蠢,臉蛋發紅。

果然,片刻後,一聲嗤笑傳過來。

周燼沒接話,電話那頭是呼呼的風聲。

孟夏攥着手機,靠着一排貨架蹲下,眼前重重疊疊,都是那幾雙破頭開膠的鞋。

她的胃裏翻江倒海,這個點店裏沒什麽人,店員在後面點貨,那幾道腳步聲反反複複地在她的耳邊響。

還有從前的很多道腳步聲。

許多情緒湧上來,将她一寸寸地淹沒。

她必須說些什麽,才能轉移那些不斷翻湧的情緒。

孟夏抿了下唇,小聲地背蜀道難。

周五的課上剛默寫過,即便她集中不了注意力,也能憑本能背出來。

“蠶叢及魚凫,開國何茫然,爾來四萬八千歲,不與秦塞通人煙…” 【1】

電話那頭沒吭聲,大概是沒有在聽了。

“剛才那些人就那麽跟着我,我以為逃不掉了。”

背完一首詩,她的情緒平緩了一些。

“當時在B市的時候,我也被人跟蹤過,我媽媽之前發過的一張合照上,我穿着校服,他們找到了我的學校,跟着去了我家,第二天,門外被人潑了油漆。”

周燼垂着眼睛,看了眼兜口發亮的屏幕。

這是刺猬第一次露出柔軟的肚皮。

她說得很快,很急,不像等人回答的模樣,這些話應該不是講給他聽的。

他的舌尖頂了下左邊臉頰,沒說話。

她還在繼續說: “我有點害怕,周燼。”

摩托呲啦一聲停下,周燼摘了頭盔: “怕個屁,老子不是來了嗎”

孟夏擡起眼睛,一眼就看到停在外面的摩托車。

周燼的摩托是銀紅色的,跟他這個人一樣張揚。

他走進來,把人從地上拽起來,上上下下看了一圈。

難得說話沒帶刺。

“沒事”

“嗯。”

“那幫人什麽來頭”

“不知道。”

周燼皺眉,習慣性摸煙,兜裏是空的。

最後他摸出粒薄荷糖咬在嘴裏: “走,送你回去。”

孟夏的臉色慘白,憋着淚,又蹲回去,死活不敢回家。

老房子只有她一個人,要是那些人沒走遠,或許還會回去。

周燼看了眼表,沒什麽章法地把她散亂的頭發往耳後一別,踢了踢她的校服褲子: “起來。”

少女站起來,警惕地跟着他,像是怕他突然反悔,把她丢下。

比他喂的那只沒家可歸的小野貓強不了多少。

最後,他冷着臉把人帶去了網吧。

這幾天,周燼告訴了自己無數遍,不能再沉溺了。

可是那雙眼霧蒙蒙地看過來,他的那些惡言惡語突然就說不出來了。

他有時候挺想扒開她那層皮,看看裏頭藏着的到底是個什麽妖怪。

網吧裏大都是過去通宵的小年輕,泡面味混着煙草味,亂糟糟的。

孟夏從沒來過這樣的地方。

網管擡起頭,看了她一眼: “滿十八了”

周燼一撞她的胳膊肘: “身份證。”

孟夏有些發懵地把身份證翻出來,網管看了一眼,又笑着看周燼: “燼哥,這誰啊”

他跟周燼熟,平時沒見他身邊跟過什麽女的,這還是頭一次。

周燼睨她一眼,突然想起那句估計這輩子也聽不見第二回的哥。

他把身份證拿回來,扔回孟夏懷裏: “我妹。”

孟夏張了張口。

周燼這個人睚眦必報,估計是記着那通電話的事。

她小聲說: “對不起。”

周燼盯着她,漆黑的眼漸漸冷下來,變得鋒利。

網管上下看了一圈孟夏: “你妹挺漂亮。”

周燼把人往後一扯,挺兇: “瞎看什麽她臉皮薄,吓哭找你”

孟夏被他拽了進去。

周燼的那幫狐朋狗友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剛才燼哥不響地扔下一幫人,就是為了這姑娘

但是人是真好看,一幫人的眼神都發直。

孟夏抿了抿唇,明顯拘謹。

周燼拎着領子,把人往邊上的包間一丢,坐回一幫狐朋狗友中間。

他從前不想把那些堕落給她看,現在無所謂。

她早看清他是什麽鬼樣子挺好。

一幫人又開了一局,周燼打得比誰都猛,像是憋着什麽勁。

一局打完,力子點了根煙。

周燼踢他一腳: “外邊抽去,熏得慌。”

力子一愣,一句卧槽憋在嘴裏。

燼哥怎麽突然轉性了。

他咬着煙往外走,路過包間時,忍不住往裏瞄了一眼。

少女低着頭,安靜地在看一本書,跟包廂外的世界格格不入。

寧靜,美好。

力子沒敢多看。

難怪燼哥護得跟什麽似的。

這算是哪門子的妹妹。

他又走了幾步,碰上同樣被趕出來的阿華。

阿華點着打火機: “燼哥今兒晚上怎麽跟吃火藥了似的”

力子搭住他的肩膀,朝包間指了指。

阿華恍然大悟: “是嫂子”

力子: “嫂子個屁。”

沒看見燼哥的臉色,臭得跟什麽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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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出自《蜀道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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