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魔女和小喽啰

大魔女和小喽啰

秾李高中時候有個外號叫小魔女，是她們班班主任起的。

她成績好，長相乖巧讨喜，情商又高，老師們都很喜歡秾李。

唯一有一點讓老師們不太滿意的就是秾李不太愛守學校紀律。

秾李就讀的南華高中作為G市重點高中紀律嚴明，有嚴格的規章制度。學校規定每天六點半就要到教室開始早自習，而秾李喜歡睡懶覺，一個月幾乎能有十幾次遲到。

南華還有一個特點就是飯菜特別難吃。秾李挑食，吃不進學校飯的時候還會翻牆出學校去附近的美食街覓食。

還有上課睡覺和看課外書、常常偷溜進學校已經關閉的自習室自習這些事都讓老師們對這個女孩又愛又恨。

她們班班主任每次想要說她的時候，秾李就會用無辜清純的大眼睛撲閃撲閃地看着她，班主任也就對她說不了什麽重話。

“都是你們家小魔王，我們家秾李都變成小魔女了。”于是她就只能把這一切歸咎于秾李隔壁班的男友身上，向鄰桌的隔壁班班主任開玩笑埋怨道。兩人也時不時因此拌嘴。

“小魔女”這個稱呼就此在老師之間傳開，後來被一個學生進辦公室改試卷的時候聽到，又漸漸在這兩個班之間流傳。

而七年後，南華的“小魔女”又重出江湖。她一手抓住圍牆邊緣，腳踩在旁邊的石頭上，用了一點力氣就爬上去。

一看就是熟手。

“陳嘉熠，快來。”秾李在圍牆上仰視着仍在原地躊躇的陳嘉熠。

落日晚霞把她的發絲染成了桔紅色，這個模樣倒真像是到處作亂的魔女。

陳嘉熠做了25年乖寶寶，第一次幹這種不“遵紀守法”的事情，有些手忙腳亂，好不容易爬上去，卻快滑下來。

秾李伸手拉住他，讓他能保持好重心，自己翻下去後又接應他。

“謝謝小魔女助我一臂之力。”陳嘉熠說話語速慢，字正腔圓，調侃的話被他說出來都沒了玩笑意味，只剩下真摯。

秾李聽到這句話反應了一下，她有好久沒聽到“小魔女”這個稱呼了，高中的記憶一下子如同開閘了一般向她湧來。

“嘉熠同學飛速進步呀，這麽快就學會調侃我了。”秾李笑嘻嘻的，半點都沒表現出來被翻湧的記憶襲來的感傷。

“既然叫我小魔女，那你可得好好跟着魔女大人的指示走，遵守好我的命令，聽到了嗎？”她眉頭輕挑，臉微微擡起，一副要施命令的樣子。

如果秾李真是小魔女的話，那陳嘉熠一定是她麾下最忠實的小喽啰，随她出征奮戰，自願為她犧牲。陳嘉熠在心裏這麽想。

他認真的點頭回應秾李的話，引得秾李忍俊不禁，撲哧笑了出來，小梨渦都出來了。

“走，回咱們班看看。”小魔女大手一揮，敲定了她和小喽啰的進軍方向。

因為是年假期間，所有的教室都緊鎖着，所以即使兩人走到了熟悉的教室，也只能站在走廊上往窗戶裏面看這間曾經待過三年的地方。

“你以前坐在哪個位置？”秾李問。

陳嘉熠指向靠向窗邊的最後一排。他個子高，常年都坐在最後一排，而秾李坐在靠中的位置，兩個人隔着有三四排的距離。

雖然和她離得并不近，但坐在這個位置可以明目張膽地看着她，不擔心有人發現，他很喜歡這個位置。

“我以前說話并不多，你記不住我很正常，沒關系的。”陳嘉熠看出秾李是想找出跟他有關的記憶，不想讓她為難，他開口解釋道。

“為什麽會喜歡我呢？”秾李轉過身，趴在走廊的扶手上，仰望天空。

她終于問出了這個問題。這是一個自從登上廢棄賬號發現有人暗戀她那麽久以後圍繞在她心頭久久不散去的疑問。

“也許你已經不記得了。”陳嘉熠也看向天際。

兩只飛鳥掠過天空，萬籁俱寂的世界只留下它們撲扇翅膀的聲音。

-

陳嘉熠第一次見到秾李是在高中開學報道的那一天，秾李和陳嘉熠都被選為優秀新生代表上臺演講。

一起入選的還有三個人，加上他們倆一共是五個。老師讓他們一起在後臺背稿。

其中有一個男生是陳嘉熠的初中同學，但陳嘉熠其實與他并不相熟，那男生卻再見到他開始就不斷與他接話。

“嘉熠，我感覺自己寫的不好，讓我看看你的稿呗，我參考一下。”男生搭上他的背，與他套近乎。

其實陳嘉熠并不想答應他的要求，更是對他自來熟的行為感到反感。他剛想拒絕就被那男生眼疾手快奪走了稿子，嘴裏還一邊笑嘻嘻地說“謝謝啊嘉熠。”

開學第一天，陳嘉熠并不想與未來的同學這麽快就鬧出矛盾，這會讓家人擔心，所以他選擇了忍耐。

他以為那男生真的只是看一下，卻沒想到其實這人根本沒準備稿子。

他比陳嘉熠先一個次序上臺，上去的時候竟然直接用了陳嘉熠的稿。

陳嘉熠從沒想到開學第一天就會遇到這種人這種事，霎時間失措。

即使他迅速在腦子裏重新準備一篇稿子，時間也太急迫了，主持人念到他名字的時候，陳嘉熠久違感到茫然。

“嘉熠，實在對不起啊，我忘記準備了，我相信我們大學霸一定還有備用稿的。”

那男生下臺的時候嘴上向他道歉，臉上卻笑嘻嘻，一點抱歉的情緒都沒有，甚至有些不屑。

“學校選人做優秀新生代表的時候不看人品的嗎？”一道女聲插進他們之間。

陳嘉熠回頭看，聲音的主人生着一副乖巧的臉，說出來的話卻如利刃般尖銳。

她對那男生翻了個白眼，臉色冷冷地走到陳嘉熠身邊，将自己的稿子遞給他。

“去吧，主持人叫你呢。”

“那你？”陳嘉熠不想因為自己女生當衆出醜，那他寧願自己尴尬。

“我有辦法。”秾李對着他淺淺一笑，梨渦若現若現，帶着一絲安慰。

主持人已經在催促第二遍，陳嘉熠聽她這麽說也顧不得什麽就帶着她的稿子上臺了。

她的稿子寫得很好，陳嘉熠講完以後贏得了臺下學生和老師的掌聲。

這不是我寫的，是陶秾李同學寫的。陳嘉熠在心裏這麽說。

他也是在稿子的頂上的署名知道這個女孩叫什麽的。

陶秾李，好特別的名字。

陳嘉熠講完下一個就到陶秾李講，他走下去的時候碰巧遇上陶秾李上臺。

“謝謝你。”陳嘉熠抓緊時間對她說。

“我還要謝謝你把我的稿子念得這麽好聽呢，我先上去啦。”秾李朝他揮揮手，走向舞臺。

陳嘉熠看着她，女孩的高馬尾在後腦勺搖晃，露出頸上一抹白，恣意又潇灑。這一幕他大概一輩子都忘不了。

他的心髒跳得飛快，他知道這種奇異的感受叫做心動。

後來他才知道秾李的稿子是拿的是她男朋友的。她的男友本來也是入選的五人之一，後面卻因為開學前打架被取消了上臺演講的資格。

陳嘉熠的情愫從此只敢深埋內心。

後面和她一個班，開始了對她長達三年的暗戀。直到高中畢業秾李與男友分手，他才鼓起勇氣在之前開學時就添加了她的企鵝賬號上對她表白。

他的表白并不是祈求她也能愛上他，他的渺小心願只是想讓她多記住他一點。

這就足夠了。

表白沒有得到回應。他的愛意石沉大海。這也沒關系，他想。

如果她不喜歡他，他就默默退到遠處，繼續做一個卑劣的暗戀者，在黑暗裏偷偷愛她。

後來在當年11月的同學聚會上聽秾李的好友米甯說她高中畢業就已經随家人出國了，舊的企鵝賬號早就廢棄了。

原來她只是沒看到。可是她也不會再看到了。陳嘉熠慶幸又失落。

他把那個廢棄的企鵝賬號當成自己暗戀心事的寄存地，偷偷将自己的思念和愛意存檔。

就這樣一堅持就是七年，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秾李會重新登上這個賬號，看到了他整整七年他發給她的信息。

暗戀心事就這樣曝光在心上人面前，陳嘉熠如同被陽光普照到角落裏的臭蟲，希冀他的太陽不要嫌棄他的卑劣和肮髒。

他從未想過太陽的光如此溫煦。

她同他發了七句新年快樂，甚至約他第二天見面。

如夢一般，他想，這是他做過最大的美夢。

“你把我說得這麽好，我都要愛上我自己了。”

兩人已經在操場上走了一個來回，聽他講完，她快步往前走，然後背過手面向他倒着走。

“不過，這值得你暗戀這麽多年嗎？”秾李仍舊不解。

“值得。”陳嘉熠斬釘截鐵地說。他停在了原地，秾李也面向他停住了往後的步伐。

“我喜歡你，陶秾李同學。從以前到現在，從來沒有停止過，未來也會如此。我的心髒只會為你跳動。”

太陽已經落下帷幕，操場只有對面住宅區放射出的微星光芒閃爍。陳嘉熠的臉在樹葉的光影裏錯落，此刻的他周身散發着如同月亮一般的清輝。

他目光堅定地注視着她，秾李也如同被他的情話給渲染到一般，心髒跳得比平時快了一拍。

“诶那邊的兩個人，你們是誰？”粗犷的中年男聲從100米外傳來，應該是南華高中的保安，兩人皆被吓了一跳。

“忠貞的騎士大人，要不要和公主來一場浪漫的私奔？”

秾李沒給陳嘉熠反應的時間，她抓起他的手往前跑，沖他狡黠一笑。

兩人往圍牆跑去，一路上陳嘉熠腦海被剛才秾李看他的那一眼塞滿了。

她的眼眸裏盛滿了他的樣子。這也是好多年前他許下的心願之一。

如果這是一場美夢的話，夢之神啊，請讓這個夢再久一點。

陳嘉熠由衷地向天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