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束藍星花

一束藍星花

秾李回到家打開手機就看到了來自聯系人“歲歲有今朝”發來的3條消息。

她知道這是誰，不是別人，正是今晚又重新加上的季芝越。

“歲歲有今朝”是季芝越的網名。

這是他們當年在一起的時候，秾李給他的情侶網名，另一半叫“年年再相逢”，是秾李用的。

過了七年，秾李早就把自己的網名改掉，而季芝越居然還保持着這個名字。

秾李心無波瀾，只是打開了他的個人頁面，給他打了個“季芝越（找機會删掉）”的備注。

本不想搭理他，但出于好奇，秾李還是點開來看。

季芝越（找機會删掉）：所以是什麽時候回國的？

季芝越（找機會删掉）：七年不見，怎麽變成了慫包，連說話都不敢？

季芝越（找機會删掉）：陶秾李大笨蛋。

秾李“切”了一聲，才不理他的挑釁。

剛想熄滅手機屏幕時，那邊仿若開了天眼一般又彈了一條信息過來。

“我知道你在看。”

秾李隔空翻了個白眼，回複到：“在看又怎樣？”

那邊卻沒有了下一句。

莫名其妙的，秾李索性把手機翻過來蓋在桌子上，不再看訊息，去洗手間洗漱準備入睡。

屏幕那邊的季芝越反複盯着秾李給他發的這行字出神。

有多久沒有收到秾李的信息了，季芝越不想回想。

他在聊天框反複輸入“陶秾李，我好想你”然後又再删去，始終還是發不出去。

最終，他也把手機屏幕熄滅，靜靜地坐着。

季芝越曾無數次想象與秾李重逢時，他會作出什麽樣的舉動。

也許他會厲聲質問她為什麽要删除自己的聯系方式。

也許他會抱住她祈求她別再離開自己了。

但以上的畫面均沒有出現。

今晚他什麽也沒有幹、什麽也沒說，就仿佛這只是一個最平常、最普通的夜晚。

唯有此刻的內心的澎拜才能證明他是真的與秾李再重逢了。

季芝越，你什麽時候變成了懦夫。他在心裏罵自己道。

因為害怕是虛影，所以連更走一步的勇氣都消失了。

距離他不遠的茶幾上擺着一張照片，照片的主人公是他和秾李。

那是他們一起去游樂園，拜托路人幫忙拍下的合照。

季芝越把手放在秾李的頭頂比耶，秾李把頭親密地靠在他的肩上。

照片裏他們笑容燦爛，洋溢着幸福甜蜜。

還能再回去這樣的時光嗎？

季芝越凝視着這張照片，無力地癱在了客廳的沙發上。

-

淩晨四點，陳嘉熠猛地睜開眼。

他剛做了一場噩夢。

這場噩夢不斷在季芝越對他說的“膽小鬼”和對學弟說的“膽小鬼”兩個畫面反複切換循環。

夢魇的最後畫面停留在季芝越以冷漠不屑的眼神凝視着他的場景。

這已經是他連續第七天晚上做噩夢了。

而今也距離他的生日過去了整整七天。

陳嘉熠坐起身，揉了揉劇烈跳動的太陽穴。

他當然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做這種夢。

這一切的源頭是，季芝越當晚說的話戳中了他的痛處。

如他所說，陳嘉熠的确是個膽小鬼。

盡管已經對秾李袒露了內心的喜歡，卻不敢再進一步。

他真的只甘願做秾李的朋友嗎？

陳嘉熠在心裏不斷質問自己，逼問自己。

最後得到的答案是：不甘願。

可即使不甘願又怎樣，他太懦弱了，不敢邁出下一步，不敢去追求秾李。

表面上說着只要做朋友就會很幸福，其實內心每時每刻都在因為無法以男朋友身份站在秾李身邊而灼燒。

此刻的他終于肯承認，他對季芝越嫉妒得不得了，甚至于一度想要取代他。

高中的時候班主任曾經問過大家一個問題，她問的是：“有沒有想成為的人？”

旁邊的同桌說他想成為醫生，前面的前桌說她想要做模特，他們問陳嘉熠，你想成為什麽樣的人？

陳嘉熠當時說沒有想好。

其實這是個謊言。他那時候在心裏想，他要成為季芝越，成為那個唯一能以男朋友身份出現在秾李的旁邊。

一邊想一邊在心裏嘲笑自己實在可悲，怎麽會有如此荒謬的想法。

他對秾李的感情，似乎有點太濃烈了點。

七年後與秾李逐漸熟悉起來，陳嘉熠不斷告誡自己，一定要壓抑自己的內心，不能讓溢出的感情吓到秾李。

只要做朋友就好，只要如此，他就會心滿意足。

但季芝越在生日聚會的話讓他的心如同浸在冬天的冷水之中。

陳嘉熠非常清楚，他一點都不想只當秾李的朋友。

心裏亂作一團，他翻身起床洗漱，穿上沖鋒衣，把冰箱裏的礦泉水裝進包，背上雙肩包出門。

陳嘉熠啓動車子，在導航裏輸入了“秀蓮山”。

秀蓮山位于G市東邊，是G市最高的一座山脈。

每當他心中有不解、煩惱的時候，都會選擇前往攀登這座山峰，登山是他的排解方式。

陳嘉熠抵達秀蓮山的時候，已經四點四十五分了。

從現在開始爬的話，他預計六點能登到山頂。

秀蓮山作為G市最出名的景點之一，如今山上各種基礎設施完善齊全，并不需要擔心安心的問題。

此刻時間沒到五點，登山的路上卻已經有了零零散散一些人，大多面容稚嫩，應該是附近的大學生，想要趕來看日出。

陳嘉熠專注走在上山的路上，不再把思緒分給腦海中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淩晨的秀蓮山有些寒氣，陳嘉熠的鼻子有些被凍紅，他停下來往上呼了口氣。

水蒸氣在他眼前凝結成霧，他停下來喝了口水又繼續趕路。

陳嘉熠走得并不慢，一個小時多一點就即将爬到山頂。

走完最後這一段蜿蜒的山路，他終于到了秀蓮山的最高峰。

六點十五分，山頂雲霧彌漫，卻仍舊擋不住即将東升的旭日。

黎明的曙光劃破天空，掙出屬于自己的顏色。

周邊人已經拿起手機拍照，錄視頻，陳嘉熠也将手機掏出來記錄下這一刻。

他對着日出之景拍了一張，将這張照片發給了秾李。

陳嘉熠收起手機，靜靜地沉浸在這個壯麗的時刻裏。

他的思緒也如天空一般逐漸明朗起來。

陳嘉熠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他果然，還是不甘心只做秾李的朋友。

又觀賞了一會山頂風景，陳嘉熠決定下山。

也許是心情舒暢，又也許是下山的路本就輕松，陳嘉熠很快就到了山腳下。

回到自己的車裏，他明确了自己即将要去的地方。

荊花街道23號柏軒小區5棟。

這是秾李的家。

想見秾李的心，在看過日出後達到了巅峰。

-

秾李昨晚入睡的時候忘記把鬧鐘關掉了。

今早八點，她被鬧鐘叫醒的時候整個人都有點蒙。

打開手機确認了今天的确是周六以後，她本想繼續睡個回籠覺，卻再也沒睡着。

翻來覆去也不是個辦法，秾李打算起床去外面買個早餐吃吃。

簡單洗漱了一下，秾李随便披了一件外套踩着拖鞋下樓覓食。

她坐電梯下樓的途中，查看了手機裏的未讀信息。

第一條就是陳嘉熠今早六點十六分給她發的一張照片。

是日出！他應該是在山頂上拍的。

秾李點開圖，感嘆日出真好看的同時又訝異于這人怎麽今早居然去爬山了。

“嘉熠同學，這麽有雅興，大早上不睡覺去爬山？”

“不過，謝謝嘉熠同學把日出分享給我看，感覺自己也置身其中了呢。”

電梯到站，秾李一邊專注回信息，一邊走出電梯外。

剛将自己的信息傳過去，就立馬收到了那邊的回複。

“小心！”小心什麽，秾李摸不着腦袋。

下一秒，她就差點撞上了一個人的胸膛。

“再不看路，就要撞到門啦。”這聲音，好熟悉，像陳嘉熠。

秾李擡眸一看，有些驚喜又有些奇怪，眼前的人居然真的陳嘉熠。

他左手拿着一束藍星，右手提着打包袋，裏面裝的應該是給她準備的早餐。

眼前的人面容俊朗，眼神溫柔而堅定，笑容清淺。

“你怎麽來了？這麽突然！怎麽來之前不給我發信息呀。”

“沒關系，我知道你在睡覺，我也沒有等很久。”

“給你帶了鮮蝦蟹籽雲吞，店家給的是保溫打包袋，應該還沒有冷。”

秾李都不敢想，這傻子在這裏等了有多久。

萬一她睡到了十一點，萬一她起床後根本不打算下樓。

“可是你下來了。”

陳嘉熠只是對着她笑，試圖躲開秾李的眼神攻擊。

“所以為什麽這麽突然地就來了呀？”秾李還是想不明白，這人不是在爬山嗎，怎麽爬完山來她家樓下了。

陳嘉熠還穿着沖鋒衣，頭發有一些亂，是剛才朝她跑過來的時候被風吹的，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

“嗯…想你了，所以就來了。”

她感覺眼前的陳嘉熠好像變得不一樣了，仿佛在心中做出了什麽巨大的決定一樣。

陳嘉熠将手中的那束藍星花遞給秾李。

秾李接過花，她回想起曾在一本書裏看到過藍星花的花語——“珍惜當下，把握當下。”

擡頭看陳嘉熠，他的眼裏滿是溫柔。

秾李的心跳驀地跳快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