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無聲的戰役

無聲的戰役

“自尊常常将人拖着，把愛都走曲折。”

回憶在悲傷的歌聲中戛然而止。

秾李想，時間真是無情。她當初明明那麽喜歡季芝越，甚至想為了他不去C國。

而現在，她已經能坦然地對季芝越說出“我不愛你”這四個字了。

她又想起，高考前的那段時間，秾李曾想過，要是季芝越來找她道歉，她就問他要不要和自己私奔。

多莽撞荒謬大腦一熱的想法，的确是那時候天真又任性的小魔女秾李會想出來的。

可惜直到秾李冷靜下來他也沒有來，秾李也在一日一日的等待中将愛意滿滿蹉跎至微末。

他們倆那時都太驕傲，自尊心太高，即使再喜歡，也不會為了對方退讓一步。

天臺不是季芝越的無端臆想，秾李的确在那裏給了他一個擁抱。

不僅是告別他，也是告別那個曾滿揣愛意的青春期少女陶秾李。

如果能重來一次的話，秾李會怎麽選？

她想，她不會說出那句分手，也不會執拗地等在原地。

但沒有如果，他們之間早已錯過。

“時間還真是個殘忍又可怕的東西。”

車穩穩停在小區門口，秾李看向季芝越，開口說道。

季芝越沒有開口，他只是沉默着。

“對不起。”

良久以後，他終于說出了遲到七年的道歉。

七年前的少年季芝越自尊心太高，太自大，把自己的驕傲看得太重要。

實際上，這一切跟秾李相比起來都太不值一提。

他意識到得太晚了，晚到已經沒有再挽回她的餘地，晚到時間已經将他們分成了兩岸。

季芝越仍停留在七年前他們相愛的那一岸，而秾李已經渡過這條河，不回頭地往前走了。

他回過神的時候，秾李已經下車走進小區裏了。

季芝越甚至不知道秾李有沒有在他說完“對不起”後有沒有說話，說了些什麽。

黑夜逐漸淹沒她的背影，直至完全不見。

季芝越把車內的燈關了，閉上眼，靠在座位上。

黑暗也吞噬了他的靈魂，把他推向無望的深淵邊緣，周邊有無數雙手想要拖着他下墜。

他未來該怎麽樣呢？也像秾李一般，早日渡過時間這條河，愛上別人，開展新一段戀情？

季芝越知道，他做不到。

說他虛僞也好、偏執也罷，他的心的的确确已經無法再裝下除秾李以外的人了。

就讓他沉淪在這黑暗中吧。

-

“滴。”手機響了，是信息提示音。

季芝越緩緩睜開眼，不悅地拿出口袋裏的手機，想要看是誰在這個時候打擾他。

打開綠泡泡，他發現一個名叫“加一”的用戶想要添加他為好友，點進去一看，申請備注是“陳嘉熠”。

他呵一聲，暗忖和這人還真是冤家路窄。

季芝越點了同意，他倒要看看這人要說些什麽。

“？”他先發制人，打了個問號過去。

那邊似乎還不在線，沒有在第一時間回複他。

季芝越趁他沒回信息，無聊之際點開他的頭像看他的主頁和朋友圈。

陳嘉熠的頭像還是潦草的企鵝簡筆畫，季芝越放大來看，總感覺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只得作罷。

他又點開他的朋友圈，也沒有翻到什麽值得一看的東西。

剛打算熄屏陳嘉熠那邊就回複了他的信息：“季芝越，請你以後不要糾纏着秾李了。”

今天堆積的郁悶憋屈在季芝越看到這條信息的那一刻的不悅一同化作熊熊的怒火在他心裏越燒越大。

季芝越頃刻眉頭蹙起，身上黑氣濃郁得要滴出來。

“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輪得着你在這裏主持公道嗎？”他打字的手青筋凸起，似乎在宣洩內心的不爽。

那邊很快就顯示着“對方輸入中”，不一會就回複了他。

“沒有我什麽事。”

“但你如果繼續糾纏秾李的話，她會不開心的。”

他似乎在用很理智的态度與季芝越溝通，隔着屏幕季芝越都能想象出來他那張冷靜的臉。

季芝越氣急攻心，恨不得順着屏幕過去撕爛那張臉。

“你以為她不喜歡我就會喜歡你了嗎？少在這裏白日做夢。”他的話越來越刻薄。

“現在是晚上，做夢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陳嘉熠腦回路清奇地回複道。

“而且，我也并沒有祈求她喜歡我，我只是希望秾李開心。”

季芝越感覺一拳打在棉花上，只有自己家腦袋氣得發痛。

這不要臉的小子，現在是以什麽身份在這裏教訓我？他也配？

季芝越一拳錘在了方向盤上。

“你算什麽東西？少在這裏說些惹人生厭的話了。”

他想要删了陳嘉熠，但一想到這樣做不就讓陳嘉熠以為自己贏了這場戰役嗎？于是作罷。

“算了，我不跟你計較。”季芝越讓自己冷靜下來，他不能把力氣用在跟沒用的人身上生氣。

“最後站在她身邊的人一定是我。”

季芝越被陳嘉熠這麽一氣，突然就經絡被打通般想通了，秾李不愛自己了又怎樣，她現在和陳嘉熠互生好感又怎麽樣。

他遲早會回到秾李身邊，向她證明自己才是和她命中的一對。

季芝越想通後身心舒暢，不想再看陳嘉熠的信息，打算啓動車子回家。

已熄滅的手機屏幕驀地亮起來，還是來自陳嘉熠的信息。

他本不想看，眼睛卻還是往屏幕上瞄了一眼。

看清陳嘉熠的信息是什麽後，季芝越心中本已熄滅的怒火又噌地一下在他內心蔓延開來。

上面赫然寫着：“你還是不要叫這個網名了，你和秾李又不回再‘年年再相逢‘了，再叫這個名字會讓別人發笑的。”

季芝越心肝脾肺腎都快氣炸了。

他發誓，遲早有一天要讓這個口出狂言的陳嘉熠付出些代價來。

再三勸說自己平複內心的怒火後，季芝越終于啓動車子開回家。

季芝越回到家後，腦海裏突然浮現出陳嘉熠頭像的企鵝簡筆畫，越想越覺得眼熟。

他走進書房裏拿出鑰匙打開書桌第一個上鎖的抽屜，從中拿出一個小巧精致的木盒子。

秾李高中的時候奇思妙想很多，時不時在紙上寫信、畫畫然後交給他。

這木盒子是那時他特意高價從他表妹那裏買來的，用來裝秾李遞給他的那些小紙條。

季芝越平時很呵護這個盒子，常常會給它擦灰。

他小心地從木盒子裏拿出來一疊整齊的紙，從中翻閱。

好幾張有簡筆畫的小紙條被他翻出來，他又點開陳嘉熠的頭像仔細對比。

果然，他頭像這張小企鵝就是秾李畫的，但一看就是秾李随手畫下的。

發現了這件事後的季芝越再想今天陳嘉熠說的那些話反而不覺得生氣了，只覺得他可笑極了。

在陳嘉熠将秾李随手畫下的潦草簡筆畫視若珍寶的時候，季芝越已經擁有了很多張專屬于他的小紙條。

這樣的他，怎麽值得自己去為之生氣呢？

季芝越頓感心情沒有那麽壓抑了，他拍了一張木盒子的照片發了一張朋友圈。

配文是：“人貴在自知之明。”

發出去一會孟一諾就來給他點贊評論：“季哥說得對。”

季芝越眼睛微眯，總感覺他在陰陽怪氣。算了，現在心情好，他就不找孟一諾這小子算賬了。

沒過一會秾李也來給他評論：“知道就好。”

季芝越輕笑一聲，他知道秾李誤會了，不過現在不是個解釋的好時機，于是回了一個微笑的表情給她。

陳嘉熠也看到了，他敏感地察覺到季芝越的這個朋友圈是發給自己看的，但并不知道其中的深刻含義。

他眼神似噙着寒霜，心中難得升起對一個人如此之深的厭惡感。

-

秾李回到家收到了陳嘉熠半個小時前給她發來的信息。

“秾李，有安全到家嗎？”

秾李先是給他發了個“已經到家啦”，想了想又回複了一句：“今天的約會很開心！”

陳嘉熠回了個“小企鵝開心”的表情包，緊接着發了一段7秒的語音。

秾李點開語音，聽見他說：“那就好，我今天也很開心。”

他的聲音通過手機傳過來，聽着有些失真，但仍清潤溫和，很是好聽。

秾李腦海裏似乎能浮現出他一邊說一邊嘴角微微勾起的畫面。

他的聲音有些小，她是放在耳邊聽的，就仿佛陳嘉熠是貼着她的耳朵說話一般。

秾李的腦海裏不禁回想起今天白天的幾個片段。

陽光下他堅定而溫柔的眼神、他對鐵板燒師傅說“還不是”時的神情、以及電影院裏他用拇指擦拭她眼下那滴淚時兩人肌膚相觸的瞬間。

她覺得，自己好像有一點喜歡上陳嘉熠了。

不是出于感動、更不是因為可憐他七年無望的付出。

只是因為和他相處的時間太過于美好，她會忍不住心動。

僅此而已。

秾李點開與米甯的聊天框，将今天自己與陳嘉熠的約會經歷以及自己的心動感受分享給她。

米甯很快回複：“都有點磕你們倆了。”

秾李笑出聲，發了個可愛的貓貓表情包，回了一句：“那歡迎你成為我們的cp粉頭。”

她向來是恣意生長的花，從來學不會回避自己內心的真實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