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破鏡不重圓

破鏡不重圓

不就是聊聊嗎,聊就聊,誰怕誰。

秾李在心裏給自己鼓氣,低着頭跟在季芝越的後面,步伐有些磨蹭。

季芝越的車就停在飯店不遠處的露天停車位,他們沒走多遠就走到了。

秾李心裏想事情,沒注意前面的季芝越已經停下來,一頭撞在了他堅實的背上。

痛得她直呼“哎喲”,揉揉腦袋後說:“大哥,你的背是鐵做的啊?”

季芝越強行忍住笑,佯裝冷酷地開口說道:“這是我健身多年的成果。”

秾李捂住頭瞪了他一眼:“怎麽,健身完要來用一身肌肉來錘我啊?”

季芝越冷哼一聲:“對,我要用武力來報複你。”

他為她打開車門,秾李白了他一眼,坐進去他的副駕駛。

“想不明白,你這種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人是怎麽當上‘季律’的,不會是給你們律所塞錢了吧吧?”

季芝越坐上駕駛位,緩慢啓動車子,沒理秾李的嘲諷。

輕嘆了口氣,他開口道:“還疼嗎,車上有萬金油,你可以用它揉揉痛的地方。”

秾李斂起一身刺,掀了掀眼皮,懶洋洋地說:“也沒有很疼,我又不是陶瓷做的。”

車內一時無言,她聽到旁邊駕駛座的人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息,然後播了高中那會他們常聽的臺灣女歌手的歌。

高中的時候他們常常晚上放學後去操場散步,不想說話的時候就會戴上有線耳機聽歌。

一個戴在左耳、一個戴在右耳。夜色降臨,他們的尾指勾住彼此,共享心跳,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們。

女歌手獨特的空靈嗓音仿佛把他們帶回那段美好的時光。

回憶起那時的一些片段、畫面,秾李放松下來,緩緩開口:“你想跟我聊什麽陳年舊事?”

“先說好,複合是不可能的。”她把手撐撐在窗戶上看窗外。

“誰說要和你複合?”季芝越被她的話氣笑,語氣裏帶了些刺。

“沒眼力見的諾諾都看出來了。”她輕飄飄地掃了他一眼。

季芝越被噎了一下,面上出現了尴尬這種對他來說十分罕見的情緒。

“真的一點希望都沒有了嗎?”這很不像他季芝越能說出來的話,他自己也知道。

“我不愛你了,季芝越。”秾李輕聲嘆息,語氣卻異常堅定。

季芝越感覺自己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過了許久,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為什麽?”

他的語氣有些困惑、不解還有一點微弱的頹喪。

“和陳嘉熠有關?”他想要費勁心思找出一個原因。

“你知道的,我做出的決定一向與外界無關。”秾李語氣明明很溫和,卻讓季芝越從中感受到了寒洌。

車窗外川流不息的車輛和燈光讓季芝越感受到他其實還活着,而不是死在了剛才那一秒。

他不懂,為什麽七年前他們那麽好,好到讓他以為他們會在一起很久很久。

而只是因為一場争吵,事情就全發生了改變。

-

時間回到了高考前的半個月,秾李和季芝越因為未來要去哪個城市上大學而吵了起來。

季芝越打算報B市的一所高校,那是他的夢校,而秾李只想留在G市。

“你真的要去B市?我先說好,我是不會離開G市的。”

“你想讀的專業在B大數一數二,為什麽不考慮一下報B大和我一起去B市呢?”季芝越想要勸說秾李。

“G大也很不錯啊,你為什麽不能和我一起留在G市呢?”

秾李明顯不想改變自己的決定。

她其實很能理解季芝越想要勸她去B市的原因:他在擔心如果不在一個城市上大學,兩人的感情會越來越淡。

秾李也不想和他分開,但她不理解為什麽不能是季芝越遷就她,為什麽一定要勸她去她不想去的城市。

兩人吵得很激烈,以至于在最後秾李一時沖動說了氣話:“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分手好了。”

季芝越氣極,他們明明說好了就算吵得再厲害也不會提分手的。

他冷笑了一聲,說:“行,這可是你說的。”

秾李其實說完就後悔了,但自尊心促使讓她收不回那句話。

她以為季芝越絕對不會同意,哪曾想他居然直截了當地這麽說。

秾李愣在了原地,面色難看,眼中蓄滿眼淚。

兩人最後不歡而散,各自回家。

秾李一到家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一手抓起季芝越送她的小熊玩偶爆錘。

“臭季芝越,臭季芝越…..不知道挽留一下我嗎,為什麽要同意啊啊啊啊”

她很生氣,想不明白為什麽他這次不像以往那樣在他們吵架的時候抱住她哄她了。

她雖然違背了約定,但他不知道那是她的氣話嗎?

秾李那麽喜歡他,他難道不明白她的心意嗎?

越想越氣,她嗚嗚地哭了起來,小熊玩偶被她蹭得一臉淚水。

“嗚嗚,樂樂,你爸怎麽能這麽對我呢?嗚嗚…..樂樂,我要和你爸離婚了…..哦不對,是分手。”

樂樂是秾李給季芝越送她的這個小熊玩偶起的名字。

“樂樂,要是我和你爸真的離婚了,你跟誰?”她抱着小熊玩偶開始演起了獨角戲。

“要是你爸跟我搶你的撫養權該怎麽辦啊?樂樂…..嗚嗚,我不能沒有你啊樂樂。”

“他要是敢來跟我搶你,我繼續把他踢走!”

秾李已經一個人演完了一場悲情劇。悲傷的情緒也慢慢被自己消化。

“樂樂,你說要是你爸爸來跟我道歉了,我要怎麽做?我總感覺不能就這麽輕易的原諒他,起碼得讓他請我吃十頓火鍋。”

“算了,他要是肯來跟我道歉的話,只要請我吃一根冰淇淋就好了。”

“只要他跟我道歉,我就也跟他說‘對不起’。”

正在她越演越起勁,終于要沒有那麽不開心的時候,房間的門響了。

“李李,爸媽有點事想跟你說。”爸爸的語氣沉重嚴肅,讓秾李心中升起一股不安。

秾李應了聲好,說馬上出來。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和儀容儀表,以求不讓父母看出一絲端倪。

秾李走出房間來到客廳時,她的爸爸媽媽都凝重地坐在沙發上,母親的眼圈還有些紅。

一見到她,兩雙視線就緊緊盯着她,看得她心慌慌。

“李李,你外公心髒病去世了。”母親陶钰安女士哽咽着對她說。

一聽到這話,秾李仿佛被雷劈到一般僵直地呆在了原地,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話。

她的外公明明才六十多歲,怎麽會這樣呢。

雖然秾李不常見這位長輩,但他卻無比挂念着她。常常與她打電話關心她的學習與生活,逢年過節都會給她封紅包。

秾李愣住足足有三分鐘,腦海裏不斷浮現外公對她好的那些畫面,以及他們通過的那些電話、信息。

豆大的淚珠從她眼眶滑落,她無力地捂住眼睛,嚎啕大哭起來。

爸爸拍拍她的背,安撫她的情緒,安慰她外公在天有靈肯定不願意看她這麽傷心。

“寶貝,爸爸媽媽想跟你說一件事。”等她慢慢平複情緒,媽媽也整理了一下聲音,開口說。

“半個月後,等你高考結束,咱們就全家搬到C國去,我們實在不放心你外婆一個人在那裏。”

外公和外婆年輕的時候就移居到C國,女兒陶钰安20歲之前也一直待在C國。

在陶钰安二十歲的時候,秾李的父親從G市漂洋過海來C國旅游。在這裏,兩人因一場意外結緣。

後來兩人相識相知相愛,結婚後陶钰安跟随丈夫回到Z國G市,兩人在此定居,并生下了秾李。

陶钰安多年未見父母,心裏常常惦念他們過得是否安好。

父親的離世更讓她擔憂起獨自一人身在國外的母親。

陶钰安有些自責,如果自己常回去看看就好了。現在父親離世,她卻不在身邊,母親一定很難過。

秾李的外婆本就身體孱弱,一個人真的能照顧好自己嗎?

她決心帶着丈夫和女兒舉家遷回C國,在母親晚年陪伴在她身旁。

秾李聽到這話神情微怔,她從來沒有想過這件事。

“媽,可我都在國內待了這麽多年……”秾李一時之間不能接受。

她也擔憂遠在異鄉孤身一人的外婆,但一想到自己身邊交好的朋友、同學,秾李就不太能狠下心來抛下這些人去遙遠的另一半球。

米甯要是知道了,該有多傷心啊?她們還說好高考結束以後一起去旅游呢。

還有剛與她吵完架的季芝越。

她還沒等他來跟自己道歉呢,秾李還想着兩人和好以後要去吃什麽來慶祝一下呢。

這也太突然了,讓她怎麽能接受呢。

“媽,我高考結束會跟你去C國的,但能不能讓我在國內讀大學啊?”她試圖跟母親拉扯。

母親堅決地拒絕了,她絕對不會放心讓自己的掌上明珠獨自在沒有自己的地方生活。

秾李看出母親在這件事上的不可違抗,無語凝噎了一陣。

“李李,媽媽知道你一時半會沒法接受,這不是還有半個月嘛,和你的朋友道個別,而且以後說不定還要回來玩的,你也不要太過傷心。”

秾李依然沒有說話。

“爸爸媽媽知道你在糾結猶豫什麽,你不就是舍不得你的小男友嘛。我們一直對你談戀愛這件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是這次你絕對不能為了他就任性的留在國內!”

聞言,秾李驚愕地看向說此話的母親,她不知道他們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這事就這麽定了,寶貝,這半個月好好和朋友們聊聊天,把該說的都跟他們說清楚,乖。”

母親一錘定音,秾李的反對都被噎在了心裏。

她神情恍惚地回到自己的房間,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想些什麽。

睡一覺就好了,她閉上眼。

眼淚從她的眼眶中溢出,如斷線般的珍珠不受控制。

後面的半個月她一直不知道怎麽跟季芝越開口,每天都心事重重。

在季芝越眼裏,秾李的表現則成了冷淡與無所謂。

他一開始有些賭氣,就沒主動找她,後面想着等高考結束如果她還沒消氣的話,就帶她去吃她想吃的所有好吃的。

他們一定會和好的,他堅信。

結果到了高考的最後一天,他們也沒說上一句話。

學校裏的同學都以為他們徹底掰了,只有季芝越一直在等高考結束那一天。

那一天真的到了,但卻和他預想的并不一樣。

反而是秾李先來找他的。

秾李将他叫到他們常去的天臺,季芝越剛想開口說“不生氣了?”

秾李就開口說:“季芝越,我要出國了,你要不要最後抱我一下?”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秾李就走過來抱了他一下,然後跟他認真地說了一聲“再見。”

她跨步要離開,季芝越想伸手抓住,卻被她避開。

秾李就這樣離開了他的視線。

他反應過來以後,想要下去追她,卻怎麽也沒找到她的蹤影。

季芝越來到她的班上,發現她的書桌已經全部清空,問她米甯,米甯剜了他一眼,也不說話,徑直收拾自己的書桌。

他像瘋了一般從學校跑出去,想打車去她家,結果他知道她家的大概地址,卻不知道詳細的樓棟號。

直到最後,季芝越也沒能再見秾李一面。

自此一別,就是七年。

一切都太突然了,就像是明明前一天還青着的香蕉,第二天一看,早就連皮帶肉腐爛成一堆香蕉泥了。

他有時候想,也許在天臺的那一個擁抱也是他臆想出來的聊以慰藉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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