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不過光從皇城,也就是皇宮來看的話,還算好,凡事有規有矩,無論宮侍還是侍衛精神面貌尚算精神,但這并不能代表整個國家,讓她過來的人都說了是日落西山的帝國,那肯定不會是一片繁榮。

石忞穿過來的這年,即華朝承光三十八年,恒歷600年春末。

五年後,承光四十三年,恒歷605年隆冬。

繁都的冬天總是姍姍來遲,今年也一樣,都快過年了才下了第一場雪,一夜之間,整個繁都,無論是內城皇宮還是外城、郊外全穿上了雪白的銀裝,白的刺眼。

往日天還未亮就開始熱鬧的街道,這會只亮了幾家燈,睡眼惺忪的出門看到雪還在下,就又關了門回去睡回籠覺。

已經長高很多的石忞卻沒有他們那麽自由,剛卯正(早上6:00)就被吉春叫醒了,在她和喜夏的服侍下閉着眼完成了洗漱、更衣。

無論是在現代還是在這裏,冬天有點賴床的習慣倒是一如既往。

平常卯正三刻(早上6:45)起,時間久了也就習慣成自然,可自從半個月前皇祖母生病後,課前要去探望請安,就改成了卯正起,到現在都還有些不适應。

“殿下,禦轎已備好”石忞還沒睜眼就聽到了路總管熟悉的聲音,一看還真是她。

路總管,名關初,四十多歲,是個有點矮有點胖的胖阿姨,臉上好像永遠都帶着笑,也是她長褔宮的掌總管,正七品,屬于內官。

“去皇祖母處”石忞說着就往外走,剛出門,迎面而來的冷氣就冰冷的打在她的臉上,不舒服的皺了皺眉,才快步進了轎子。

“起轎,鳳德宮”路總管笑着臉扯着嗓子一喊,十五人的隊伍便像往日一樣動了起來。

除了路總管之外,還有今天輪值的吉春和喜夏,兩位女宮侍,兩位男宮侍,四位內禁軍,四位擡轎子的男宮侍,除主子吩咐外,一般會随侍左右,直到回寝殿。

這裏沒有宮女和太監,只有女、男宮侍,年滿十六歲至十八歲的年輕男女通過皇宮六局主持的初試和面試後方能入宮成為宮侍,男宮侍入宮時會喝下希望井的水,六十歲時可選擇出宮,或繼續留在宮中。

女宮侍的話,從入宮之日算起,十年後方可選擇出宮,或者繼續留下,一般選擇留下的都是通過禮部主持內試的內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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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侍大致分為粗使宮侍、一般宮侍和高級宮侍,還有宮侍出身,通過禮部主持內試的內官。

像擡轎子這類幹粗活的就是粗使宮侍,吉春、喜夏等四人貼身照顧的則為高級宮侍,其他的皆為一般宮侍,粗使宮侍和一般宮侍薪酬相同,年薪30兩30旦,高級宮侍年薪為40兩40旦,內官則根據具體品級領俸祿。

這些還只是固定的薪酬,逢年過節或者遇到大喜事,主子們心情好還會另外賞賜,所以五年一次的招錄宮侍,也是華朝僅次于科舉考試的大事。

石忞來了五年多,也就遠遠見了一次,競争之激烈和現□□有的一拼,招錄的那一個月她和邢博恩他們談的最多的也是這件事。

轎子到鳳德宮的時候,雪還沒有停,卻已經被宮侍們清理出了一條路,大理石鋪設的臺階上已經鋪好了防滑紅地毯。

“路總管,你們到屋檐下候着吧”石忞安排好之後,方才踏上階梯,一步一步往上走。

一進殿就看到坐在椅子上假寐的母王,石忞默默行了一禮沒有打擾,繼續往裏走,中藥的味道也越來越重,越過屏風方才看到坐在床邊的皇奶奶和站在皇奶奶身邊的母妃,臉色蒼白,頭發也白了一半的皇奶奶,消瘦了很多。

看見皇祖母閉着眼,石忞便小聲的向皇奶奶和母妃請了安行了禮。

原本滿臉愁容的皇奶奶和皺着眉的母妃看到她來,才強打起精神笑着招手讓她過去。

石忞一走近,趙環就起身把她抱在了懷裏,“你皇祖母剛睡下,我讓大總管備了早膳,一會多吃點,上課才有力氣”,過了好一會才放開。

石忞看不見皇奶奶的表情,站在邊上的文昱卻是看得清楚,雖說着話,但從頭到尾都閉着眼皺着眉,想到太醫院的院長、院使和禦醫說的,也無奈的閉上了眼。

就在這時,住在稍微遠一點的長安宮的石栭也到了,一見到母王就直接撲了過去,把石暄吓了一跳,覺也沒了,擡起的手,看到是自己喜歡的小女兒之後就放了下去,抱着她一起往裏走。

到屏風處又把石栭放了下來,改為拉着,進了裏面後,兩人各小聲行了禮,石忞很想裝看不見,但實在無法忽略,只得又向母王行了次禮。

皇奶奶正準備小聲說些什麽,皇祖母就突然咳了起來,越咳越厲害,完全止不住,本就候在邊上的院長、院使和禦醫們熟練有序的上前施針、喂藥丸,原本最靠近的皇奶奶和母妃快速的讓開位置。

大約過了一刻鐘之後,皇祖母的咳嗽才徹底停下來,太醫院的院長、院使、禦醫們行禮後,什麽都沒說就又回到了各自原本的位置上。

皇奶奶她們也沒問,仿佛相互之間已經知道似的默契,石忞看在眼裏,也曾詢問過,可他們總是口徑一致的敷衍她說是感染風寒,醫術她是完全不懂,只能幹着急。

皇祖母什麽都沒說就又睡了過去,“皇祖母一定會好起來的,皇奶奶、母王和母妃也要保重身體才是”石忞寬慰道,适時打破殿內的沉寂。

“還是乖孫懂事,放心,你皇祖母一定會好起來的,快去用早膳吧,一會上課別遲到了”趙環聽了很是欣慰。

和最近半個月一樣,石忞是和小栭一起吃的早膳,長大很多的小栭性子更是歡脫,叽叽喳喳仿佛永遠都有說不完的話,好在沒小時候那麽粘她了。

早膳畢,兩人向殿中長輩告辭後就一前一後去了思學房,因為兩人年紀相差較大,所以并不在一起上課,但老師是一樣的,相互錯開教導。

石栭滿六歲後就搬到了長安宮,皇祖母也給她找了四個侍讀,但她好像和原主一樣不太喜歡學習,在對面的石忞都時不時能聽到老師的呵斥聲。

“朽木難教!”這不,才剛上了兩刻鐘不到,那邊就有聲音傳了過來。

最開始的時候他們還會往那邊看一下,現在已經可以做到視若無睹。

“珠算除法有歸除法和商除法兩種,歸除法用口訣進行計算,有九歸口訣,退商口訣和商九口訣,上次課我們已經學了商九口訣,誰能自告奮勇背一下”算數科老師說完,期待的看着坐在下面的學生。

石忞大概記得,因為這個不長,但她願意把這個表現的機會讓給擅長的人,所以沒有站起來。

過了一會都沒人自告奮勇,邢博恩才站起來答道:“見一無除作九一,見二無除作九二,見三無除作九三,見四無除作九四,見五無除作九五,見六無除作九六,見七無除作九七,見八無除作九八,見九無除作九九”。

“非常正确,坐下吧”老師很滿意。

都是同樣的老師教,兩間對着的書堂卻是完全不同的氛圍和學習情況。

接下來的五天,石忞也都像今天這般前往鳳德宮,在哪裏和小栭用過早膳後,再去上課,也見證了皇祖母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差,皇奶奶她們一天比一天焦慮。

直到第六天上午上第二節 課的時候,路總管突然神色着急的敲門走進來的那一刻,她才意識到最不願意看到的事,可能還是發生了,從未有過的心煩意亂蔓延開來。

“殿下,鳳德宮有人來傳話,請殿下速去見陛下”路關初向石忞行禮道,第一次臉上沒了笑容,着急的直接敲門就推門走了進來。

“既然這樣,那今天的課就上到這裏,下課”皇上有令,老師哪敢說不?

皇祖母在別人眼裏可能只是權傾天下的皇帝,但在她眼裏,更多的卻是祖母和長輩,是一位慈祥和藹、對她疼愛有加、有求必應的祖母。

會關心她的學業,記得她喜歡吃的菜和糕點,有好東西一會第一個想到她,還給她找了最好的老師們和最好的侍讀,或許都是給原主的,但受益的卻是她。

也讓她很快的融入了這個既陌生又不了解的世界。

并非鐵石心腸的石忞一想到自己猜測的就不寒而栗,步履蹒跚的往外走,直到快出門時才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回過頭交代道:“博恩,你們先回家休息”。

“是,殿下”邢博恩等六人行禮答應下來。

另一邊,過了一會後,石栭也接到了傳話,卻什麽都沒說就走了。

石忞接到傳話要早一點,所以比石栭早到,但母王在裏面,她便和皇奶奶、母妃待在一起,看着皇奶奶和母妃疲憊的臉,眼裏的血絲,很是慚愧,這二十天來,她除了早上請安,什麽都沒做。

俗話說知女莫若母,看到石忞眼裏一閃而過的愧疚,文昱就猜到了一二,寬慰道:“忞兒不要多想,一代負責一代,照顧皇祖母是我和你母王的責任,你還小,每日請安即可”。

“你母妃說得對,你皇祖母知道你每日都來請安,已然很高興”趙環拉着石忞的手附和道。

寝殿內,石暄跪在床前,低着頭,認真的聽着。

回光返照的石焺精神很好,身體卻比五天前更瘦了,臉上的皺紋仿佛一夜多了起來,看不見一點紅潤之色。

“朕…走後,誅殺司空慊,切不可手軟,以你…之能…難以掌控,恐成禍患…切記!”躺在床上的石焺聲音有氣無力,看着床前的獨女,即心急又無奈,閉上眼搖了搖頭,“去吧”。

“孩兒謹遵母皇教誨”石暄有些不悅的行禮退了出去,心裏想的卻是‘既然你讓我這樣做,那我就偏要反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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