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藥廬內的寒暄聲還在繼續。

岳少涯聽着人快出來了, 拉了拉陸青絕,“先避一避?”

聖日使巫尋風既然能找到天醫雲流子這裏,所受之傷必然也同樣不是簡單的, 為保安全, 他身邊必然帶着許多高手。

他們倆目前用的都是真實面目, 而不是巫尋風認識的青無聖君和聖女, 但難保沒有個被認出的萬一。

“不用。”陸青絕不動聲色, “避開更可疑。”

藥廬的木門吱呀一聲開了, 裏面走出六七個人。

岳少涯直起腰, 若無其事打量了那幾個人一下,在被那幾人圍在中間的金衣人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又裝作不在意的移開目光。

他嘴角輕微抽動。

那個總是一臉微笑溫和, 對陸青絕一副親如兄弟樣子的聖日使巫尋風被幾人扶着, 面如金紙, 嘴唇發白, 和得了帕金森似的抖個不停。

這宛然一副絕症病人随時嗝屁的姿态, 令岳少涯大跌眼鏡。

曾經玄陽教大權在握的聖日使巫尋風怎麽變成這樣了?

岳少涯懷疑這副樣子, 巫尋風連尿個尿都扶不穩自己兄弟,在屬下面前,什麽威嚴都沒了。

屁股一疼, 岳少涯怒目轉頭, 你怎麽戳人屁屁?

他以眼神讓陸青絕給個交代。

陸青絕也回以眼神, 別看了, 巫尋風這副狼狽的樣子還被路人盯着看,欠被他事後遣人順手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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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少涯一頓, 小幅度搖頭,你下手可真狠, 人都被你整這樣了!拇指悄悄一伸給陸青絕點贊。

陸青絕擡了擡下巴,揚了下唇角,你嘴角別抽了,正經點。

哦!岳少涯挺胸擡頭,給巫尋風讓開了一條路。

巫尋風目光在兩人身上掃了一眼,便和兩人交錯而過。

等他們消失看不見了,岳少涯憋了許久笑終于爆出來,“你怎麽把他打成這樣了!”

“不全是打的,還有中毒。”陸青絕見岳少涯開懷,眉間也變得疏朗開來,“那毒是念郎所制,尚未經過試驗,連念郎都沒有解藥。”

一聲冷哼,打斷兩人交頭接耳的私語。

“還不進來!”

蒼老的聲音一點不客氣,藥童也給他們使了個眼色,“我家師祖喜歡清淨。”

岳少涯閉上嘴,和陸青絕并肩進了藥廬。

藥廬內擺設簡單,雲流子端坐在桌案一側,不等兩人問出問題,就不客氣的開口,“你的氣海沒有問題。”

他們還沒開口,就知道他們要問的是什麽了!

岳少涯擦了擦冷汗,“您老再看看?”

天流谷之前那個大夫也說陸青絕沒病,他們這個師叔祖開口也是同樣的判斷。

雲流子:“老夫看過的病人比你吃過的米還多,不可能判斷錯!”

“不可能啊,他明明被壞人廢了丹田氣海,你看他真氣都聚不起來!你再仔細看看。”

岳少涯怕雲流子看不清,還故意把陸青絕往前推了推,讓雲流子好好看清楚。

“你見過哪個被廢了丹田還能走火入魔的?”雲流子冷哼。

陸青絕頓住。

“這…”岳少涯也一呆,半晌後,才懊惱的拍了拍腦瓜。

上次魔念莫名其妙出現了很久,一直到鬼呼石林,他以蝕界月芒石助陸青絕重新突破時,青青才重新清醒過來。

試問一個被廢了的人會不會走火入魔?除非陸青絕的功法還在以另一種方式運行,不然連走火入魔的資格都沒有。

雲流子見兩人沉默,神色稍緩,“你們最好把詳情告知,不然老夫很難判斷。”

陸青絕朝岳少涯點點頭,示意可以适當說一些。

岳少涯才隐去了兩人身份,把陸青絕突破時被人暗算,之後又被蟲仙送了一塊噬界月芒石的事大概說了一遍。

雲流子耐心聽完,才撫須道:“那就對了。”

見兩人都看着他,雲流子繼續道:“你們說的蟲仙倒是有幾分真才實學,以噬界月芒石突破的思路是對的。”

岳少涯:“那他……”

“突破是有效的,但他的問題根源還在走火入魔上,如果老夫沒猜錯,他走火入魔已經有很久了,魔念已深,現在能保持這樣清醒的神志,已屬難得。”

岳少涯聽的心一沉,“他不是在好轉嗎?”

若是越來越嚴重,他的雙修豈不是做了無用功?

“沒錯,是在好轉。”雲流子點頭。

“但他欲突破的是先天境,先天境又叫先天通達之境,一念入魔之人執念已經走入極端,即便對武道領悟足夠,一天沒解決心中魔念,他就無法真正通達,怎麽可能徹底突破成功。”

陸青絕淡然坐在那裏,神情坦然,對雲流子的說法似是早有所料。

岳少涯偷眼瞄了瞄陸青絕,又問道,“那他丹田又是什麽情況?”

“這個解決起來倒是不難。”雲流子說道:“按照你們所說,他是在行功的關鍵時刻被人動了丹田,氣海既然完好,必定是氣脈有了損傷。”

“老夫先給他施針,之後開個方子讓他泡一泡,半個月便可恢複。”雲流子吩咐童兒取來工具,屏退了無關之人,在屏風後給陸青絕施針。

香爐內燃着蘭香,淡淡輕煙彌漫,蘭香散開,氣味十分清雅宜人。

岳少涯盯着屏風上映出的兩個人影,托着腦袋等了很久,才聽到雲流子說了一聲,“好了。”

雲流子出來,就着清水在淨手,卻遲遲不見陸青絕出來。

岳少涯心一突,沖進去,就見到赤着上身側卧在那裏的陸青絕。

清俊男人閉着眼,背對着他,背極挺,細密的汗珠挂在冷白的肌膚上,滴滴晶瑩,緩緩滑落,如同水晶,整個人像是在仙宮水府裏沉睡的水仙。

岳少涯略微一掃,就連忙轉過頭去。

這家夥看起來真是該死的性感,又欲又仙。

他進來這麽大動靜,換了平時,陸青絕早就驚醒,今天卻毫無反應。

岳少涯又慌慌張張沖出來找來雲流子,“老大夫,他怎麽了?怎麽不醒?”

“只是累了睡着了,你緊張什麽。”雲流子瞥了躺着的男人,“大驚小怪。”

知道陸青絕沒事,岳少涯幹咳一聲,把挂在旁邊的衣服拿起,手忙腳亂把陸青絕的身體蓋住了,不太樂意被雲流子多看。

同時一條手臂環過來,虛虛靠了上來,岳少涯一梗,“醒着呢,既然醒着為什麽不說話。”

讓他差點誤會雲流子下黑手把人給害了。

陸青絕睜眼看了他一眼,又把眼睛給閉上了,不打算說話,卻把手臂環的更緊。

看來是真的很累。

岳少涯長籲一口氣,看向雲流子。

“他沒事,不過他之前強行與人動手過,對身體造成了一些傷害,施針後這半個月,他會變得和普通人無異,無法再與人動武了,不然以後很難再恢複。”雲流子怪罪的看岳少涯,“你不是家屬麽,怎麽不看着點?”

岳少涯:“我要是懂得這些,就不用您了啊。”

雲流子沒好氣的揮手,“滾滾滾,方子老夫給你寫好了,拿了你們馬上滾,我這裏不留客。”

“不住這裏也可以,天流谷不是有供醫患居住的地方麽,我們可以先住那裏,也方便老先生随時探查病情。”岳少涯還待再問。

陸青絕已經直起身默默穿好了衣服,沉聲道:“離開。”

岳少涯一頓,拉着他磨磨蹭蹭從藥廬出去。

臨走前,雲流子又提醒了一句,“越到後幾天,他的身體行動力越差,到半月的最後那兩天,很可能整個人都無法動彈,如果仇家多,最好多找些可信的人護住他。”

陸青絕聞言,微微颔首,“多謝前輩提醒。”

“不敢當。”雲流子肅然還禮。

*

馬車緩緩駛離天流谷。

看着天流谷越來越遠,岳少涯說道:“為什麽不再争取一下,等在這裏徹底恢複了再離開?”

陸青絕不回答,反而問道,“你認為我這樣的天極境宗師,他醫治過幾個?”

岳少涯:“天下的天極境宗師有數,恐怕沒幾個。”

說完他也明白了,“那老頭怕事啊!”

陸青絕點頭:“他既知曉我是天極境,連我都傷成這樣,那我的仇家該是什麽樣的人或者勢力?天極境真要尋仇,可不會顧忌什麽不能在這裏動武的規矩,他不過是不想讓天流谷被波及而已。”

岳少涯:“那你這半個月真的連天極境的一擊的力量也沒有了?”

陸青絕黑沉沉的眼眸看着他。

“沒關系,我保護你!你看我之前不是帶着你成功從玄陽教出來了!”岳少涯拍胸脯保證,元氣滿滿的模樣看的陸青絕眼神漸漸化開。

“好,這段時間就又有勞你了。”陸青絕注視着岳少涯。

他自然不會真的就讓岳少涯一個人扛起所有風險,最後他緩緩伸手,在岳少涯頭發上揉了揉。

*

院落裏,岳少涯盯上了一只即将落地的鴿子。

好肥一只鴿子,煮了吃了吧!

他屏息凝神靜止了身體,垂涎欲滴的眼神驚的鴿子在上空繞了半天沒敢落下來。

“饞了?又沒錢了?那是信鴿,不能吃。”陸青絕一身青袍裹的厚實,卻依舊身姿挺立,如風中玉竹。

岳少涯摸了摸鼻子,裝作沒聽見。

那日從天流谷出來,他們和雲洋洋風意意兩個蘿莉在鳳翔鎮彙合,他們現在居住的庭院是雲洋洋風意意提前租下來的,和岳少涯空空的錢袋并沒有什麽關系。

他是真窮,陸青絕一語中的。

見岳少涯虛了,陸青絕唇角勾起,把人拉的遠了些,那鴿子才咕咕幾聲,在庭院裏落下,停在陸青絕不遠處。

熟練的從鴿子的腳上找出一個竹筒,陸青絕打開信,看完後眉頭微微一松,“咬死蟲仙的兩只蟲子有下落了。”

“你怎知是蟲子?找那兩只蟲子做什麽?”岳少涯可不信陸青絕會大發慈悲為民除害,這位再怎麽說都是立的反派人設。

陸青絕淺淺露出一絲幾乎看不出的笑意,“我自有用。”

他在窗前的書案上鋪了紙,執筆寫起回信。

岳少涯自發走遠了一些,他好奇心雖重,但關于陸青絕的一些私事他從來不問。

“咕~咕~~”岳少涯面對信鴿學了兩聲鴿子叫,就蹲在院子裏參觀信鴿,吓的信鴿也蹲在牆角不敢動彈。

從前陸青絕認為這是岳少涯好的一點,但現在看來,分明是和他劃清距離,不想糾纏太深的舉動,才不想知道他都在謀劃些什麽。

陸青絕冷眸沉下來,“走那麽遠作甚,你可以來看。”

“不了不了。”岳少涯把頭搖的和撥浪鼓一樣。

本以為陸青絕衆叛親離成了光杆司令,私下裏岳少涯不知對陸青絕鞠了多少把同情淚,既然知道他還有空遣人找什麽蟲子,處境想來遠沒他所想的糟糕。

不過岳少涯喜聞樂見,平安挨過劇情三年的機會又大了,也會更保險一點。

“既然你還有人,那就再叫點人過來。”岳少涯骐骥提出要求。

他倒是不怕天極境以下的,但若來的是天極境,他也不能托大,能減輕一些壓力是一些壓力。

陸青絕目中的熱切卻倏然一降,對剛剛還拍胸保證會保護他,現在就想喊別人的岳少涯冷下神色。

“我會傳信叫人帶高手過來,你無需擔憂,不過他們從聖日使那裏撤出來時,分散在各處,召集起來需要一點時間。”

說完似乎覺得語氣太冷,陸青絕又補了一句,“在他們來之前,你依舊要保護我,莫要反悔。”

這一句是湊在岳少涯耳邊說的,溫熱的氣息碰觸敏感的耳垂,岳少涯心漏跳了一下,立刻捂住耳朵跳起來,“我沒說要不管你,這個世界上,我就是不管我自己,也得管你啊,你的命比我重要。”

小陸死了,他一樣得死。

岳少涯心好累,這個世界不走劇情要死,沒了雙修對象還是要死,

陸青絕卻在岳少涯脫口說出他的命比岳少涯重要時,眼中泛着異彩,滿意的以手指輕擦過岳少涯的唇,輕輕碰觸了一下。

“很好。”他施施然回房間繼續寫信了。

岳少涯摸了摸嘴唇,好什麽好?有什麽可好的?

愣愣呆了許久,岳少涯回過神打了個寒戰,露水不知什麽時候一句浸濕了衣衫。

在濕冷的空氣中回過神,他罵了一句,艹,怎麽青青越來越鈣裏鈣氣了。

房間內,一道清冷中帶着一絲溫情的目光凝望着院子裏發呆的岳少涯,輕扯了一下唇,才提筆繼續寫信,帶了一句話給念郎,【今遇怪蟲,能奪人壽,令人記憶消失,可有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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