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只好硬着頭皮再次去陳修陽家
第十七章 只好硬着頭皮再次去陳修陽家
這半晌江笑都在渾渾噩噩中度過。
她在檔案室裏翻找着文件,思考着要怎麽告知陳修陽這個噩耗。
她自認為只有在忙起來的時候,腦子才會能思考。能夠表達出來的情感,往往都是不重要的,她現在正在經歷的就是無法陳述,無法言說的那部分。
當然,以上都是她的借口,歸根結底就是自己沒臉再聯系當事人。
近幾年政府都推崇數字化社區,江浙滬一帶在疫情時候已經做了試點,目的就是通過數字化信息把服務者和社區居民聯系起來,這樣工作效率也會大大提升。
在上次大會後,書記就要求江笑提交有關區塊鏈這一環節的初步方案。得到上邊的肯定後,要社區先滲透一部分,港市計劃年底我要向智慧型社區靠攏。
“你怎麽還沒走呢,大明星。”是紅姐的聲音。
江笑手忙腳亂的扒着檔案櫃,“重新加入的年度考核,要重新做目錄和側簽。”她大衣脫在一旁,低垂的馬尾垂在肩膀一側,裏邊羊絨毛衣的袖子挽到小臂。
紅姐在她身後,依靠在門框,盯着她玲珑有致的曲線咂嘴,“年輕真好。”
“什麽?”江笑騰開手轉頭看過去。
紅姐搖搖頭,“主任激動的都跳腳了,你還在這兒貓着弄這些散活。”
小時候江笑有一陣子不知道跟誰學的,晚上做完作業之後,就直接去睡覺,等到第二天早上起床再整理書包文具。
有天早上程月華鬧鐘沒響,引得江笑上學也遲到了,程月華給她梳頭發的時候,揪着她馬尾辮,瞅着江笑到處找作業本的模樣,氣也不打一處來,警告她這些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你不提前做好,是沒有人能幫你的。
可憐的小江笑到最後也沒找到作業本,哭哭啼啼去學校,被班主任打了手心。
她到現在也不知道那作業本怎麽就憑空從書桌上不翼而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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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這事還好。
放眼看去,事業單位裏分三種人,一種是領導,一種是像紅姐這種混日子的,最後一種就是江笑這類幹活的牛馬。
“早晚都是我的活兒。”
紅姐咂咂嘴,撩撩頭發走了。
待人一走,江笑手上一用力把檔案夾撂進櫃子裏,不管了,橫豎都是死,早晚都是要面對的。
她回到工位上,收拾收拾東西,給主任打了招呼,約了車就往陳修陽的別墅去。
伸手不打笑臉人,電話裏說不清楚,肯定是要當面說比較好,她甚至還在小區門口的水果店裏買了些水果。
江笑嚴重懷疑當年在桌面上不翼而飛的作業本就是程月華弄走的,目的就是為了給年幼的江笑上一課,當然了,小江笑挨了班主任的棍子比程月華苦口婆心說一百遍都好使。
此時,她站在陳修陽別墅門口,想起班主任手起刀落的幾棍子,手心還在隐隐作痛。
她拖延症又犯了,在陳修陽的門口來回走。
剛才在門口選水果的時候,她特意避開蘋果、橘子那種散裝的水果。
萬一陳修陽還為昨天的事情生氣,給她水果撂出來,那她還得追着蘋果一個個撿起來,多狼狽啊!
她買的是香蕉......香蕉好啊,就算被扔出來,一排連着,這樣好撿些......
她手擡了幾次,都沒下決定欽動電鈴,還沒擡手,大門打開,一個老太太探出身子,她吓得一抖擻。
“你找誰?”老太太滿眼疑惑。
江笑腳步往後退了退,看看別墅的門牌號,9號是沒錯的,她身體後傾,“唔,您好,我找陳修陽。”
*
關于後來陳修陽是什麽時候開口說話的,陳母也記不得了。
她只記得,有天晚上收了攤兒回來,她正在收拾賣剩下的魚,她扶着水缸,撈出已經浮在水面上的死魚,分門別類,把死的放一堆,把還活着的放缸裏插上輸氧機,把翻白肚皮的挑出來準備明天在早市上低價處理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陳修陽站在她身後喊了一聲,“媽。”
起初張敏茵并沒有在意,也壓根沒聽到,這也不怪她,畢竟她早就忘了自己兒子說話是什麽聲音了,直到身後的陳修陽嗓門又擡高幾個調,張敏茵才被喚醒。
她手上一松,拿着的瓢被撂在一旁,在水泥地上翻了幾番發出刺耳的聲音,她緩慢轉身,眼裏含着淚花。
陳修陽瘦削的肩膀在風裏顯得格外單薄。
張敏茵因為賣魚,雙手上的凍瘡被冰冷的魚水常年刺激着,已經變得沒法看,她顫抖着唇角上前捧着陳修陽的臉頰,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陳修陽的聲音越過變聲期,直接變得陌生又充滿磁性,和她記憶裏脆生生的嗓音已經毫無關聯。
陳修陽的眼淚順着母親布滿凍瘡的手心流下去,砸在水泥地上,濺起一層層浪花。
*
“伯母,您好,我是曙光社區的工作人員,我有事想找陳先生。”
張敏茵側着耳朵,費勁巴拉才聽清對方的來意,她松懈下來,笑吟吟的看着面前陌生又好看的小姑娘,“你先進來吧,陽陽等下就回來了。”
陽陽......能這麽叫的,應該就是陳修陽的母親吧,總之肯定不能是保姆。
只是,一等魚這樣的二世祖裝扮,不應該有這麽接地氣的母親啊。
陳修陽不在家,這對現在她來說也是一件好事,她恨不得希望陳修陽就不在港市,這樣她就有理由回絕主任的采訪請求。
不管了,能躲一會兒是一會兒。
“阿姨,這樣啊,那我改天再來拜訪好了。”
她腳下生風,準備就這麽一溜煙跑掉。
“沒關系,沒關系,他剛打電話說一會兒就回來,你先進來等吧孩子。”大門再次敞開一些。
該逃的,總歸是逃不掉的。
江笑就這麽再次踏入這個對她來說布滿荊棘之地。
“囡囡,想喝點什麽?”張敏茵這幾年獨立慣了,并沒有和陳修陽住一起,她自己身體硬朗,能動彈就絕對不想麻煩孩子。
盡管陳修陽多次提出來要母親搬過來和他同住,張敏茵也拒絕了,昨天聽說陳修陽家斷水斷電,今天不放心才來他這邊瞧瞧。
剛坐下的江笑又趕緊站起來,雙手在空中搖晃,“不用了阿姨,不用了,我剛在單位喝過的。”
老太太給江笑倒了杯水,“我是陽陽的媽媽,今天過來看看他,不趕巧,這孩子不在家。”
江笑起身禮貌接過杯子,心裏有些嘀咕,陳母和她想象中的豪門太太也太不一樣了。
豪門太太應該是精致的,不好說話的。可面前的陳母看起來平易近人,一點架子也沒有,剛給她倒水的手看上去也有些粗糙,更像是像程月華這種操持家務出身的雙手。
難道這一等魚的豪宅是他自己打拼出來的?
還沒容江笑細想,一聲尖銳的鈴聲響了起來,“因為我剛好遇見你,留下足跡才美麗......”李玉剛的聲音震耳欲聾的回蕩在空空的別墅。
江笑拿杯子的手一晃,水杯差點沒掉地上,只見陳母匆忙起身往衣架上的外套裏掏手機。
“不好意思啊囡囡,早年間賣魚,喇叭震得耳朵不好了,只能用這種大音量的老人機。”陳母一邊掏出老花鏡戴上,一邊給江笑解釋。
江笑笑眯眯,“沒關系,沒關系。”
賣魚?
陳母帶上老花鏡,按下接通鍵,李玉剛的“剛好遇見你”聲音戛然而止。
“媽,你還在嗎?”
陳修陽的聲音毫無防備的傳了出來,嚯,要不說這國産老年機夠人性化,用這手機在山頭打電話,估計整個山裏的猴子都能聽到。
她拿起水杯抿着水,眼神轉向一邊,盡量不聽二人的對話,可是......這個音量不允許她聽不到。
“沒呢,沒呢。”
“媽,今晚上公司有點事,我可能要晚點才能回去。”
陳母拿着手機,“嗳,陽陽,屋裏來客人了啊,說的是曙光社區的工作人員。”
江笑緊張的閉上眼睛,生怕電話那頭的陳修陽瞬間變臉。
那邊靜了幾秒鐘,這幾秒鐘,對江笑來說就像是等待死亡的宣判。
“好,我馬上回去。”
江笑......
陳母挂斷電話,摘下老花鏡往江笑身邊走,“沒關系的阿姨,我改天再來也好。”
她巴不得陳修陽錯過采訪時機才是最好的,畢竟主任拿群衆是沒辦法的,只能對她這樣的牛馬開刀。
陳母擺擺手,“不礙事,他整天都忙,耽誤他一會兒算什麽的。”
江笑點點頭,杯中的水已經見底,陳母起身又要給她添水,盡管她說着不必了,但還是沒能躲過陳母的熱情。
“好孩子,上班很辛苦吧,渴成這樣了。”
江笑:。
也不是,主要還是尴尬,不知道幹什麽比較好,只能原地喝水。
“嗯嗯,還好的阿姨。”她現在撒謊不用眨眼。
“阿姨,我叫江笑,你叫我笑笑就好。”
張敏茵接好水又折回來,“笑笑,長得真漂亮。”
“我是陽陽的媽媽,這臺風過去了,前幾天聽說他這邊斷水斷電的,我不放心這孩子,過來瞧瞧他。”
江笑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沒關系的阿姨,水電這件事你放心,最晚不會超過後天,水利局、電業局已經抓緊時間搶修了。”
二人就這麽拉着家常,不知道過了多久,院子裏的大門被打開,一輛大G緩緩開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