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賣身契”三個字一出,頓時又是一片混亂!
阮春蘭瘋了一樣地抓住阮香蘭, 表情猙獰地質問:“咋回事?到底咋回事?你給我說清楚!”
阮香蘭害怕地喊道:“好痛!你放開我, 你這個瘋子!你看看你幹的這些事兒,不賣掉你留着禍害家嗎?先是偷奶奶銀子偷跑,如今又剪壞了二百兩銀子的衣裳, 你就是個瘋子, 被賣了活該!”
阮春蘭将阮香蘭撲倒在地死死地掐住她的脖子, 整個人都失去了理智。她不用再問劉氏, 因為她已經全明白了,為什麽會出現這樣一樁騙人的親事,那是她提醒阮香蘭的,是她說把阮玉嬌嫁出去就不用看着礙眼,是她說要讓阮玉嬌嫁得不好才能心裏痛快,是她故意暗示阮香蘭可以用這招對付阮玉嬌。
只是她被什麽“十畝良田”、“八兩聘金”給迷了眼,萬萬沒想到李家介紹的好親事竟會跟阮香蘭有關系。簽了賣身契,她娘已經把她給賣了, 就那二兩銀子?她不信!她将阮香蘭的頭用力往地上撞, 兇狠地問道:“賣我的銀子呢?你們把我賣了多少錢?之前說什麽八兩聘金,我不信你們只把我賣了二兩!銀子呢?”
阮金多愣了下, 看向劉氏皺眉質問:“你給我說說清楚,不是嫁人嗎?咋就成了賣了?你跟我可不是這麽說的,難道你真昧了銀子?”
劉氏自然支支吾吾說不出來,阮金多見狀就扇了她一巴掌,怒氣沖沖地扯着她罵, “你居然敢騙我?你找死?!銀子呢?給我拿出來!”
阮春蘭哈哈笑道:“你們不讓我好過,我也不讓你們好過!”她轉頭盯着阮玉嬌恨恨地道,“看我被賣了你很得意吧?那又咋樣?二百兩的衣裳,你拿啥賠?你等着下大牢吧!反正我明早就跟人走了,再也不是這家的人,不管你咋樣都跟我沒關系,我就算被賣了也比你過得好!我比你強!”
阮玉嬌冷笑一聲,不再理會她,也不再看這場鬧劇,不過大房母女三個一次又一次的坑她,想就這麽算了?沒門!
她回屋之後把門窗關緊,外面的吵鬧聲頓時小了許多。她拿出那件衣裳鋪平了仔細地看,雖然剪了個口子,但她該慶幸只在肩上剪了一下,而不是像那些布料一樣到處亂剪。她猜當時阮春蘭應該是只看見了布料,臨走時才看見這件衣裳,怕她回來撞見,才匆匆剪了一下跑了。
冷靜之後,阮玉嬌心裏反倒平靜了下來,孫婆婆曾教過她,遇事一定要靜下心慢慢想辦法,生氣、發洩全都無濟于事,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難,只要不放棄就一定有解決的辦法。她知道這次的事兒不小,二百兩銀子,若是處理不好,她恐怕要遭大難,還會連累到錦繡坊。而那位夫人若是脾氣再急一點,說不定她全家都要跟着受累。
家裏其他人怎麽樣她不在乎,但奶奶和幾個弟弟卻是真心待她,她不能讓他們被自己牽連。如今再揪着大房不放已經沒有意義,大房頂天就只有幾兩銀子,杯水車薪,同他們糾纏反而浪費時間。如今最重要的事就是要看看能不能想辦法彌補,而衣裳破損最好的辦法就是修補得比原來更好看,如此才能躲過這一劫!
這時候阮玉嬌看着這件衣裳已經不會被它的精致華貴所吸引,這件衣裳在她眼中已經與普通衣裳無異,而她滿心所想,就是把這件衣裳修補好,還必須比原來好看。她的目光一直沒離開過衣裳,外面的聲音漸漸被她排除在外,腦海裏也再容不下除了衣裳以外的事,只專心回想着上一世所見過的衣裳。那些至今尚未出現的款式,哪一款才适合融入這件衣裳裏。
不知過了多久,等外面徹底恢複安靜的時候,阮玉嬌終于想到了辦法!被剪的口子在肩上,剛好是略斜的方向,她可以在衣裳兩肩各繡一條精致的花邊,然後在兩肩上各繡一朵小巧精美的花朵,從花朵處垂下輕薄的紗,增加了飄逸感,也讓這件衣裳增添了幾許靈動,少了一點過于華麗的空洞,她相信最後出來的衣裳絕對比原來要好看不少。
但這只是她自己的感覺,這是喬掌櫃走人情費力接回來的活計,出了這種事還要大改是一定得跟喬掌櫃說的。她心裏很是自責,如果她再小心謹慎一點,就不會發生這種事。這個家對于她來說已經不是安全溫暖的地方了,時刻充滿着危機與算計,她都不知道繼續留在這裏會遭遇什麽禍事。幸好,她之前靈機一動,故意引導他們說出了分家的話,分家以後,她便可以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再也不必顧及任何人,這真是福禍相依,讓她不知該高興還是難過。
說起難過恐怕隔壁的奶奶才最難過吧?既着急衣服的賠償,又寒心家人的态度,可是她實在忍不下去了,分家是勢在必行的,否則家裏只會鬧得更厲害。阮玉嬌看了看那面牆,很心疼奶奶,想了想,拿着衣服輕手輕腳地去了隔壁。
“奶奶?你睡了嗎?”
老太太愣了下,忙起身開門,“沒呢?嬌嬌咋了?是不是害怕了?”她一邊拉着阮玉嬌進屋,一邊柔聲安慰,“別怕,有奶奶在,咋也不會讓你遭罪的,明兒個分了家,奶奶就去找人借銀子。”
“奶奶,我不怕。”阮玉嬌笑了笑,湊近老太太悄聲道,“奶奶,我剛才一直在琢磨衣裳能不能補好呢,還真被我想出了法子。你看,我想着在這兒繡朵花,然後在下面再繡上這樣的花邊……”
阮玉嬌在衣服上連連比劃,給老太太說了自己的想法。老太太雖說做衣裳沒她手藝好,但聽她這麽說也能想象出是什麽樣子,頓時眼前一亮,露出了笑容,“嬌嬌,這主意好!繡完肯定好看!”
說完她又有些擔心,“可這畢竟要在衣服上改動,人家能樂意嗎?那些富貴的人家聽說規矩多得很,脾氣也不是一般的大,要是你改完了人家怪罪你,那可咋辦啊?要不,咱們拿着這件衣裳去跟人家道歉吧,到底是咱們的錯,沒保管好人家的衣裳。這麽好看的衣裳想必那位夫人也是很喜歡的,我們好好跟人道歉,看能不能求夫人給咱們個機會補衣裳。”
阮玉嬌握住她的手笑說:“奶奶你說的沒錯,我也不打算直接改。我想着明天分完家以後,我先搬到莊婆婆那邊借住,然後就趕緊去鎮上一趟,把這事兒跟喬掌櫃說了。那位夫人在京城,我們肯定是見不了的,我問問喬掌櫃怎麽說,不行的話就再想法子,一定會沒事的。”
老太太嘆了口氣,輕輕摸了摸阮玉嬌的頭,“苦了你了,讓你受委屈了。”
阮玉嬌微微一笑,“也不全是委屈,剛剛我已經為自己報過仇了。春蘭她心氣兒高,還一直以為嫁了個好人家,即将脫離這個家了,結果突然知道自己是被賣的,指不定得多痛苦呢。她這會兒被捆起來丢進了倉房,真是一點溫情都享受不到,我想她受的打擊一點都不比我小。奶奶,我這麽想你不會怪我吧?”
“不會!”老太太牢牢地抱住她,斬釘截鐵地說,“這些年我管過她太多次,可她每回都要耍心眼兒,次數多了我也煩了。如今她做出這種事來害你,絲毫不顧姐妹親情,往後她就不是我孫女。你沒錯,她落到這般下場,有一半都是她自己作的。”
阮玉嬌聽她這麽說就放心了,看着天色不早,忙扶老太太躺到床上,給她蓋好了被子,起身道:“奶奶快些睡吧,明天事兒還多着呢。既然已經這樣了,咱們多想也沒用,該怎麽樣就怎麽樣吧,往後我會好好孝順您,一定讓您過得高高興興的。”
“嗯,奶奶知道了。你也趕快回去睡吧,別多想,奶奶一直陪着你。”
老太太笑了笑,阮玉嬌卻覺得她是在強顏歡笑,可是她也不知道該怎樣安慰,只希望天亮之後能夠一切順利吧。
等阮玉嬌走了之後,老太太一個人在屋子裏怔怔出神,一夜都沒合眼,但她心裏卻不像阮玉嬌想的那樣痛苦。也許是這陣子和莊老太太聊得多了,越來越覺得兒孫自有兒孫福,都這把年紀了,就不該在多管孩子們的事了。有句話不是說了嗎?不聾不啞不做家翁,從前她總想管管他們,盼着他們好,可他們只有不耐煩而已,這麽久了也沒管出什麽,反而還對她有不少不滿。
既然如此,她何必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她年輕時吃了那麽多苦,那兩個小子倒是跟着他們奶奶逍遙自在的很。如今他們都大了,她也老了,難道還要她累死累活去管他們?她欠他們的?總之,事情到了這一步,做人就得看開點,不然別人不高興,她自己也不高興,何苦來哉呢?
老太太就這麽想了一晚上,雖說還是上火,但她真的是想開了。而且她還為阮玉嬌想了很多,從阮金多他們的态度來看,阮玉嬌風光的時候,他們就要沾光,等阮玉嬌落魄的時候,他們不落井下石都是輕的。除了小壯和小柱對阮玉嬌一直真心,其他人,指不定要怎麽扯阮玉嬌的後腿。包括大柱、二柱都被陳氏教得心眼兒多了,根本靠不上。
這樣的家人最好是斷絕關系,互不往來,才能讓他們沒辦法幹涉阮玉嬌的事。但分家就只是分開過日子,親緣關系卻還是割不斷的,往後一旦阮玉嬌解決了這個大危機,掙了更多的錢,那些人絕對還會厚着臉皮當沒事發生過。萬一她哪天兩腿一伸管不了事兒了,阮玉嬌還不被他們欺負死?
老太太看阮玉嬌的樣子似乎對這次的事也不算很擔心,那應該就是十有八^九能夠解決。這樣的話,她還真得想法子讓阮玉嬌跟阮金多徹底斷了。只要他們倆斷了,別的什麽人還有什麽立場有什麽臉跟阮玉嬌讨好處?老太太想到天亮才想到法子,不等別人起來,先一步出門去了莊婆婆那裏。
莊婆婆年紀大了,覺少。阮老太太到的時候,她正起身想慢慢挪到桌邊倒碗水喝,見到阮老太太頓時怔住,“妹子,你這是?”
阮老太太忙動手倒水,叮囑道:“老姐姐你可別動,前三個月不能下地呢!你要喝水我給你倒,給。”
莊婆婆接過碗,往她身後看了看,疑惑道:“就你一個人來的?嬌嬌呢?”
阮老太太嘆了口氣,坐在床邊的凳子上說道:“昨晚上家裏出了點事,我也不怕你笑話,嬌嬌那孩子拿回來的衣裳被春蘭給剪破了,鬧騰半宿才消停下來。那衣裳要賠二百兩銀子,大房、二房一聽都急着跟嬌嬌撇清關系,把我給氣得啊,心裏直哆嗦!最後大家都同意分家,大房、二房各一家,我和嬌嬌單分出來,待會兒就要找裏正主持了。”
莊婆婆想了想,皺眉說道:“二百兩不是小數目,我走路不方便,你待會兒找裏正的時候順便請他幫忙把這房子賣了吧,能湊一點是一點。”
阮老太太一愣,忙道:“老姐姐別急,我不是來找你借錢的。嬌嬌昨晚上悄悄跟我說她能補好衣裳,我聽她的意思确實是挺有把握,今兒個稍晚點就去鎮上問問掌櫃的成不成。我來這兒啊,就是因為她八成能補好衣裳,這次是有驚無險。可事後等大家夥兒知道了,那分家不就形同虛設了?大房、二房看到嬌嬌的本事哪能放過她?她給京城的貴人補衣裳做衣裳,一次掙得能抵旁人幾年,我看他們留她在家掙一輩子錢都有可能!”
“是這麽個理兒,可嬌嬌畢竟是你兒子的閨女,能咋辦?這會兒也不能匆忙找個人家就把她嫁了,着急可選不着好人家啊!”莊婆婆一聽也擔憂起來了,阮玉嬌那麽好的姑娘,咋就不能有個安穩和樂的家呢?
阮老太太沉默了一下,定定地看着莊婆婆道:“這就是我來找你的原因,老姐姐,我想把嬌嬌過繼給你!”
莊婆婆瞬間瞪大了眼,“啥?你說啥?!”
“我說把嬌嬌過繼給你當孫女!”阮老太太第一次說還比較艱難,等再開口卻覺得這是最好的法子,“只要把嬌嬌過繼給你,她就再不是阮家的姑娘,往後不管是誰都沒法拿親情壓她了。你放心,她如今麻煩纏身,我也是叫你這會兒就幹啥,等她跟喬掌櫃說好了,悄悄補好衣裳确定沒事兒了,咱們再過繼,你看咋樣?”
莊婆婆滿臉的不可置信,看阮老太太跟看瘋子一樣,“你把這麽好一個孫女過繼給我?你咋想出來的?咋能舍得呢?”
阮老太太苦笑了一下,“要不是實在沒法子了,我能想出這麽個招兒來?過繼可不是小事兒,從此她就不是阮家人了。可我不能眼睜睜看着她被纏住無法脫身啊,要說我這麽好個孫女,我還真是舍不得,但嬌嬌這孩子實誠,就算過繼了,我也還是她奶奶,她就是又多了一個奶奶疼她,你說對不?”
莊婆婆這下相信她是認真的了,這幾乎想都不用想了,這麽好的孫女給誰誰不要?她之前已經無數次哀嘆這麽好的晚輩咋就不是她家人呢?如今可謂是心想事成,本來遙不可及的妄想一下子成了真的。雖說過繼一般都是過繼個男丁繼承香火,但她這些年把什麽都看開了,香火不香火的有啥用?最終要的還是長輩慈善、晚輩孝順,一家子和樂平安,比啥都強。像阮老太太家兒孫滿堂還不是淨跟着生氣鬧心?
莊婆婆連猶豫都沒猶豫就點了頭,還怕阮老太太反悔似的,拉着她直說用不着等什麽衣裳補好,這就讓裏正給主持過繼。她早就把阮玉嬌當親孫女一樣疼了,阮玉嬌有難,她就更要有啥幫啥,哪會因為這事兒就往後縮呢?阮老太太還怕會連累她,可她一個孤寡老人本來就沒啥可怕的,兩人商量幾句,直接就把這事兒定下來了,決定跟分家的事兒一起說。
因為要過繼得雙方在場,阮老太太又幫莊婆婆擦洗一下,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收拾妥當之後,去請李郎中的兒子幫忙,把莊婆婆直接背到了阮家。
家裏人都剛剛起來,阮玉嬌沒有做飯也沒人挑什麽,一向不理家事的陳氏主動去竈房準備了起來。大家夥兒看到莊婆婆都很是驚訝,劉氏更是嘴快地道:“娘你怎麽把她帶來了?家裏已經夠倒黴的了!”
莊婆婆冷哼一聲,“我再倒黴也克不着你們家,你們跟我有啥關系?”
“你咋說話呢,你……”
“夠了!”老太太厲聲喝道,“莊老太太是我請來的客人,你在這兒胡說八道啥呢?不會說話就滾回屋去!就你幹的那些事兒,我把你休了都沒人敢說啥!”
劉氏急忙看了一眼李郎中的兒子,生怕老太太在外人面前把啥都說出去,吓得嘴都不敢張了,灰溜溜地回了屋。其他人一看這架勢自然也沒多嘴,反正吃完飯就分家,往後連老太太都分出去了,他們何必再吵一通?
阮玉嬌上前幫忙扶了莊婆婆坐下,有些疑惑奶奶為啥大清早地跑去把莊婆婆請來,而且她總覺得今天莊婆婆看她的目光格外慈愛,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老太太想到往後大孫女就是別人家的人了,心裏一酸,但立馬又笑了起來,拍拍阮玉嬌的手,道:“有啥事兒吃完飯再說,你衣裳收拾好沒?”
阮玉嬌點點頭,“都收拾好了。”
“那行,你去把我的東西也收拾一下,等分完了家,我跟你一塊兒走。”
老太太這話說得雲淡風輕,可把全家人都給弄懵了。阮玉嬌驚訝道:“奶奶你不住這兒了?這兒好好的大瓦房呢,你不要了?”
其他人都屏住呼吸聽着,有一種即将得到主屋的興奮,誰知卻聽老太太說:“我的房子我當然要,分家分家是給晚輩們分家,難道他們還能把我淨身出戶不成?連我的房子都搶,我就去衙門告他們不孝!”
阮金來皺眉道:“娘你說啥呢?誰說要搶你房子了,你看看你!”
阮金多也不耐煩地道:“娘你這是啥意思?我們誰也沒說要趕你走,你是我娘,我是家裏的老大,你就該跟着我養老不是?我只說把那死丫頭分出去,又沒說你啥,你幹啥非跟我對着幹?”
“呵,全家最孝順我的人就是嬌嬌,我當然得跟着嬌嬌走。就你們這急着把嬌嬌趕出去的德性,我跟着你養老?那我老了你還不得把我丢山裏頭喂狼?!”李郎中的兒子已經走了,老太太也不拿莊婆婆當外人,直接就怼了兒子一句。
阮金多氣得夠嗆,可阮金來碰了他胳膊一下,他又想起剛才兩兄弟商量的事兒,壓下怒火沉聲道:“你非要跟那死丫頭走,我也沒法子攔你,但你不能把家裏的銀子全拿去貼那死丫頭。她一個賠錢貨,早晚要跟人家姓,分家也是直接分出去,啥也別想拿。”
老太太氣不打一處來,指着他怒道:“好哇你!我老婆子還沒死呢,你就惦記上我那點銀子了?那是我的,我愛給誰給誰,誰規定我的私房錢就得分給你們了?你們見天兒的惹我生氣,指不定讓窩我減壽了多少年,還分給你,你想得美!”
一聽這話,兩兄弟就急了!
阮金來站起來道:“娘你還分不分好賴了?兒子、孫子不管,就拿個丫頭片子當香饽饽?你死了她都不能給你摔盆子!你靠誰?還不是得靠我們?”
老太太臉色發白,顯然是被他們氣壞了。誰家當兒子的會說什麽“你死了”這種話?不盼着她長命百歲,反而咒她死後沒人摔盆子呢,她為這種兒子操心簡直就是缺心眼兒!
老太太也不耐煩跟他們掰扯,擺擺手道:“吃完飯請裏正,裏正最是公平,該咋分就咋分。你們能得啥就給你們啥,不該得啥你們一個子兒都別想!”
兄弟倆還要再說,陳氏那邊已經做好飯了,端上來招呼他們吃飯。她算是看出來了,老太太主意正着呢,再吵吵也吵吵不出啥來,還不如抓緊吃飯、抓緊分家,徹底分開她才能安下心來。不然那二百兩的天價就像有把刀懸在她頭上一樣,讓她提心吊膽,就怕全家都栽在這上頭!
大家吃飯的時候異常沉默,連老太太和莊婆婆也沒說話。阮玉嬌惦記給老太太收拾東西,快速吃了幾口,便放下碗筷進屋收拾去了。她跟老太太感情最好,時常幫着老太太收拾,連銀子在哪兒都知道,收拾起來利落得很,一點也不顯得忙亂。
阮春蘭依然被關在倉房裏,像被人忘記了一般,飯都沒給她送。其實阮金多他們是怕她跑了,畢竟她曾經跑過一次,要不是正巧被阮玉嬌遇上,能不能把她追回來還不一定呢。如今已經是一手交銀子,一手交賣身契,阮春蘭就算是那漢子家裏的人了,他們要是把人給弄丢了,到時候指不定會出什麽事兒呢。這會兒餓着阮春蘭也是防止她逃跑,等分完家直接把她送走,往後就再也不用管了。
終于吃完飯等到要分家的時候,幾個人心裏除了擔心分配不公還有一些興奮,往後分了家,他們就可以自己掌錢,自己做主,過自己想過的日子,還沒有老太太壓在頭上,怎麽可能不興奮?阮金多親自去請了裏正過來,路上說阮玉嬌壞了錦繡坊的事,不願意連累他們,一定要分出去單過。
裏正将信将疑地聽着,到了阮家就直接問阮老太太,“阮大娘,您說說這是咋回事吧,真的要分家?”
阮老太太點點頭,“昨晚上商量好的,全家都同意分家,那就分吧。大房、二房,還有我和嬌嬌,分三家。”
裏正一愣,不由得皺起眉頭,審視地看向阮家兩兄弟,“老太太有兩個兒子、四個孫子,咋就跟大孫女一起分出去了?是你們不願意奉養老娘還是咋地?”
阮金來急忙搖頭,“裏正您這可就冤枉我們了,我大哥剛才還說要給我娘養老呢,是我娘喜歡嬌嬌,非要跟她大孫女一起過,這、這我們也沒辦法呀!”
阮金多跟着附和,“對,就是這樣,不信您問我娘。”
阮老太太淡淡地笑了笑,“裏正,這是我的意思,就按我說的這麽分吧。嬌嬌這孩子前陣子在村裏說的話,想必您也知道了。她為了我一個老婆子,說出若不奉養我就說啥也不嫁的話來,我哪能說跟她分開就跟她分開呢?不過裏正,剛才我也是老糊塗沒說清楚,莊家老姐姐在這兒呢,我就想請您給做個見證,把嬌嬌啊過繼給我老姐姐當孫女!”
“啥?”除了莊婆婆,所有人都吃驚極了。
村子裏很少有絕戶的人,過繼的事兒就更少了,而就算有那也是過繼個男孫繼承香火。這兩個老太太要把阮玉嬌過繼算咋回事?連裏正都懵了!
裏正剛一來就對莊婆婆坐在旁邊感到奇怪,只不過說起了分家的事,他一時沒來得及問,沒想到鬧出這麽個事兒來。他不禁懷疑地看着兩個老太太,“把阮玉嬌過繼?過繼給莊大娘當孫女?這有啥用?你們倆真是這麽想的?剛剛阮金多才跟我說阮玉嬌惹了事兒,阮大娘,你不會沒把這事兒告訴莊大娘吧?”
不怪他這麽想,實在是這事兒太過匪夷所思,讓他不得不懷疑阮家這是禍水東引,扛不住惹來的禍事,就要轉移到莊婆婆身上去。反正莊婆婆就孤家寡人一個,事後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怎麽樣。裏正甚至都懷疑起阮玉嬌照顧莊婆婆的意圖來。可他擡頭一看,卻看見阮玉嬌一臉震驚,不像是事先知道的樣子。
莊婆婆拉住阮玉嬌的手露出個笑容來,說道:“裏正你放心,嬌嬌的事兒我全都知道,正是這樣我才更要給嬌嬌一個家。阮家不留她,我莊家要她!嬌嬌,你別的啥也別想,就說願不願意給我當孫女?”
阮玉嬌忍不住看向老太太,卻見老太太只是慈愛的笑着,“嬌嬌,快答應,往後你就有兩個奶奶疼你了。”
阮玉嬌忽然就明白了老太太的用意,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奶奶!”
“诶呦!咱分家過繼都是大好事兒,嬌嬌可不興哭啊!來,快擦擦,你莊奶奶還等着你回話呢!”老太太拿帕子給阮玉嬌擦了擦眼淚,催促她趕緊表态。
阮玉嬌既然明白了,那就沒有什麽不願意的。她握緊了兩位奶奶的手,對裏正點頭道:“裏正叔,我願意過繼,麻煩您了。”
這會兒阮金多也回過神來了,忙欣喜道:“這主意好!裏正,您不知道,嬌嬌特別喜歡莊大娘,見天兒的往莊大娘那兒跑,這可不就是有祖孫緣嗎?我這個當爹的也沒意見!”
阮金來和陳氏都露出了喜色,畢竟這樣就算斷了幹淨了,就算是京城的夫人,也不能讓他們這些外人受牽連吧?幾個小孩子都被拘在屋裏,沒能知道外面的事兒,自然也就沒人對這事兒有意見了,竟沒一個攔着阮玉嬌過繼的。
裏正雖不明白具體是咋回事,但多少猜出是阮家人不地道,不過既然人家全都同意了,他也就不去做那個惡人,當即拍板定下了阮玉嬌過繼的事兒。
老太太心裏雖有不舍,可更多的卻是高興,也終于能松口氣了。接着她又說出家裏東西的分配,“家裏的房子誰住的就分給誰,地,我留一畝,剩下的六畝給大房、二房各三畝。這些年大房、二房交上來的銀子總共有八兩,我再給添二兩,一邊分五兩。農具、鍋碗和豬啊雞啊這些幹脆就平分成三份,咱們一人一份。”
阮家兄弟都皺起了眉頭,着急地問:“娘,你不是說你有三十兩銀子?”
老太太冷冷地看着他們,“我是有三十兩,咱們請裏正評評理,家裏的銀子我分給你們了,還貼給你們二兩。剩下的二十八兩可是我這些年一點點攢下來的,為了賣繡活兒掙錢連眼睛都壞了。你們這是要搶我的棺材本啊?我老婆子還沒死呢,憑啥把自個兒的東西拿出來分?真到我閉眼的那天你們再來争這些東西也不遲!”
裏正不等他們說話就先點了頭,“是這麽個理兒。阮金多、阮金來,你們兄弟倆可有點不像話了,阮大娘不用你們奉養就給你們省了多少事兒?家裏的地也給了你們一家三畝,外加五兩銀子,你們還想咋地?老人家多會攢點棺材本,哪家都是,你們看誰家兒女在老人健在的時候就嚷嚷着分人家銀子了?到哪兒都沒這個道理。”
老人的銀子等老人沒了那是遺産,自然是兒女子孫去分,可老人還活得好好的呢,那這銀子就是老人自己的,愛咋花咋花,愛給誰給誰。兒女們可以想法子去争,但不能明要吧?這不是咒自家親娘快點死呢嗎?
兄弟倆被裏正教訓得不敢多說,生怕再多糾纏會傳出去被人罵他們不孝,他們還要在村子裏生活的,他們的兒子也要挺胸擡頭做人的,這個把柄真不能落下,自然只能聽之任之了。對別的他們也沒什麽意見,唯一疑惑的就是正房了,畢竟他們剛剛可是聽見老太太說要搬走了,正房怎麽處理,他們都很是在意。
阮金多在裏正逼人的目光下,硬着頭皮出聲,“娘你打算搬到哪兒去?你原先住的這屋又要咋辦?嬌嬌是個閨女,雖說分家了,但房子不能分給她。”
老太太冷哼一聲,“嬌嬌的房間不分給她可以,但那本來就是從我房間隔出來的,是屬于我的。如今分家了,她又不住了,自然該把房間打通還給我。不過我也不樂意住在這兒,我打算搬去老姐姐家跟嬌嬌一起住,這間房……裏正,就麻煩您幫忙問一聲,有沒有人想買的。”
“啥?你要賣?!”阮金多和阮金來同時驚呼出聲,連陳氏和劉氏也露出了震驚的神情,緊接着幾人就七嘴八舌地吵嚷起來,“娘你咋能把正房賣了呢?那我們還咋住了?再說這是咱家的房子啊,日子過得好好的幹啥賣房?”
“娘你是不是想賣了房幫嬌嬌賠錢呢?你咋一點不想着你孫子呢?”
老太太猛地一拍桌子,“夠了!都給我閉嘴!反正這房子我是要賣,你們不同意,那就別分家、別過繼!你們要是想要這房子,給我銀子我賣給你們,其餘的廢話少說!”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的地雷和營養液,也謝謝大家的評論,晚安喽~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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