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1)
老太太說一不二的性子,阮家人還是很清楚的。他們一見老太太沉着臉下定決心的樣子, 就知道是阻攔不住了, 一個個心裏都無比的着急。
阮金多作為阮家的老大,他自然是要定了那間正房,急忙道:“娘, 自家的房子哪有往外賣的?跟外人住一個院子裏還不知得鬧騰成啥樣, 我是家裏的長子, 這房子就讓給我吧, 娘你說個價。”
劉氏讨好地笑道:“娘,您看咱都是自己家人,您這正房不就是祖屋嗎?就該傳給長子嫡孫不是?這小壯可是您嫡親嫡親的孫子呢,您當奶奶的是不得多為他想想?”剛說完她就見老太太皺起了眉頭,又連忙改口,“當然了您既然說要賣,那咱們也願意出銀子買,就是……娘您也知道我們沒啥錢, 往後還要給您孫子娶媳婦呢, 您咋也得給便宜點吧?”
陳氏冷笑一聲,道:“真考慮孫子也得考慮大孫子, 大嫂你當我們大柱不存在呢?娘,大哥家三個閨女這都少兩個了,等香蘭再大點嫁了出去,他家可就他們一家三口,那幾間房子盡夠了。反而是我們家仨兒子住都住不開啊, 等您三個孫子長大了娶媳婦,那可不得多幾間房子才能夠嗎?我看這房子就該讓給我們,娘您說多少錢,我們指定不像大哥大嫂那麽小氣。”
“你說誰小氣呢?”
眼看就要吵起來,老太太又是一拍桌子,冷着臉道:“你們孩子都還小呢,往後那麽多年你們還能啥也不幹了?就等着吃老本吶?你們倆成親可不是你們奶奶管的,是我管的!你們不是一直都跟你們奶奶親近嗎?今兒我也學學你們奶奶,孫子只管疼着,別的啥都不管!這房子方方正正的,中間打通了大着呢,我也不多要,五兩銀子,你們要是搶着要,那誰給我的多我就賣給誰。”
“娘!你、你這……”
“就這樣,你們趕緊商量,不買我就賣給別人,再有異議咱就別分家,你們看着辦!”老太太十分硬氣,她是了解這兩個兒子的,不放狠話能糾纏到天黑去,幹脆把條條框框都擺出來給大家,沒遮沒掩的趕緊分完。
這時阮玉嬌突然出聲道:“昨晚上的事兒還沒完呢,要不是阮春蘭,我也不會惹上事兒,如今我要給人家賠不少錢,你們怎麽也得把該賠的賠給我吧?”
阮金多登時惱了,“大人商量事兒,你摻和個啥?你給我閉嘴!”
阮玉嬌不避不閃地對上他的目光,冷笑道:“該賠我的就得賠我,裏正叔在這兒呢,若不然我說出來請裏正叔給評個公道?你別想說春蘭待會兒就嫁了,她昨晚上可沒嫁,我還挺想去問問最開始鬧的那一出到底是咋回事呢!”
老太太有些詫異地看了阮玉嬌一眼,但連臉色都沒變一下,分明是不想管。
最開始鬧的是哪一出?自然就是八兩銀子騙阮玉嬌的事兒!昨晚上阮玉嬌着急回屋看衣裳,沒跟他們掰扯,但他們誰不清楚最開始那是家裏人勾結了李家要賣掉她呢!這會兒她當着裏正的面這樣暗示,分明就是趁機要錢!
阮金多和劉氏氣得要命,劉氏剛想說什麽,卻被阮金多給拽住了。他可不傻,瞧裏正那緊皺的眉頭就知道,這事兒一旦說出來,他們肯定沒好果子吃。賣孩子的人家不是沒有,頂多被人看不上眼說道幾句,可偷偷摸摸騙着賣人還是賣到那種進去就出不來的窮山溝,這還真是從沒發生過的,這是不光彩的!
家裏最近發生的這些事兒,偷錢、偷跑、騙婚、昧銀子,甚至還牽扯到阮香蘭謀害姐妹的糟心事,哪一件是能讓外人知道的?要是傳了出去,他們還在不在村裏做人了?就是張家知道阮香蘭幹過這種事也不會善罷甘休啊,沒準又得退婚,丢了秀才女婿,那才真的得不償失呢!
阮金多死死壓抑着怒火,瞪着阮玉嬌咬牙道:“你說賠多少?你不要得寸進尺,不識好歹!”
阮玉嬌仗着身上有二百兩的債,有恃無恐地道:“我也不多要,只要人家那邊說的那個數——五兩。這是我親耳聽見的,這五兩可算得上是靠阮春蘭得的了吧?既然要她賠,自然是只要跟她有關的這五兩了,其餘的我不要,你們考慮吧。”
劉氏脫口道:“啥五兩?總共也就四兩!”
阮玉嬌愣了下,嗤笑道:“那我可不管,那是你們沒商量好吧,你确定還要繼續說下去嗎?我是不在乎,反正這五兩必須賠我,這是我該得的!”
“你!你個死丫頭!早知道你這麽不孝順,當初在你生下來的時候我就該掐死你!”阮金多額上青筋直冒,瞪着阮玉嬌的目光也格外兇狠。
可阮玉嬌半點都不怕,有老太太在,誰也不能說她不孝,而今日,她就要過繼成莊家的孫女了,阮金多更沒資格說她。她今日占了絕對的優勢,讓他們害怕賠錢、害怕被牽連、害怕被揭破醜事壞了名聲,所以他們束手束腳,而她只管随意提條件,不怕他們不答應。
阮金多和劉氏欲言又止了老半天,看得出當真氣得不輕。這就讓裏正好奇起來了,出聲問道:“到底是咋回事?我聽着咋還有害人的事兒呢?”
阮金多心裏一個咯噔,急忙道:“裏正您聽錯了,都是一家子,哪有啥害人的事兒!就是她們姐妹吵了幾句,沒啥。嬌嬌說要五兩,那……就給她五兩!”說出這句話讓阮金多感覺如同割肉一般,咬牙切齒地說,“還請裏正給做個見證,從今以後,阮玉嬌同我阮家再沒半點關系!更不是我的女兒!她以後就是莊老太太的孫女,不管出啥事兒都跟我沒關系!”
阮玉嬌淡淡地道:“你放心,只要你把銀子賠給我,分家、過繼,按了手印,往後我再見你就只當不認識,這下你總該放心了吧?”
裏正皺皺眉,總覺得阮玉嬌這姑娘太過冷情了,咋說阮金多也是她爹,怎麽就當不認識了?結果還沒等他訓斥,就聽劉氏迫不及待地叫好,“這可是你說的,将來別自打嘴巴再湊上來認親,你跟我們家沒關系!”
裏正看着阮金多,卻見他對劉氏的說法很是贊同,半點沒覺得不對。而老太太也只是面露不悅,沒有多說什麽,當真有些莫名其妙。他不知阮家具體發生了什麽事,對于家中的鬧劇,他們都遮遮掩掩不肯說清楚。裏正也沒興趣細問,看他們把這事兒解決了,又問房子到底誰買。
大房有剛分到的五兩,賣阮春蘭得的四兩,還有一些零零碎碎平時偷偷攢的私房錢,加起來一共就十兩。如今要賠給阮玉嬌五兩,那就只剩下五兩了。他們猶豫半天,始終下不定決心。
這時阮金來突然拿出五兩半的銀子來,“這房子我們買了!大哥,我家兒子多,真的住不下,你就別跟我争了!”
阮金多瞪起眼睛,可他這個弟弟從來都不聽他的,他再怎麽瞪都沒有用。他滿打滿算才能拿出五兩,人家直接拿了五兩半,他再要搶就只能去跟人借了,但他之後不但手頭沒錢,還要欠着別人的債,都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掙回來,他有點不願意。他跟劉氏商量了半天,覺得阮春蘭、阮香蘭兩姐妹嫁了之後,那個空出來的西廂就給小壯住,然後手裏留着五兩銀子,再攢點等到小壯大了也可以在院子裏另起個新房間,咋也比這個好。
幾人商量一通,最後老太太的房間還是歸二房了。二房兩口子眉開眼笑,雖然買完房手頭就剩一兩銀子了,但老太太的房間是他們院子裏最好的一間,五兩半不虧,他們兩口子帶着小柱搬進去,把原來的倆屋子給大柱、二柱一人一個,将來至少倆兒子娶媳婦不用愁了,等小柱長大那麽多年,肯定又能攢到錢的,他們如今就感覺像是這院子的主人了一般,把大房整個給壓了一頭呢!
老太太看着大房的愁、二房的喜,心裏卻有些自嘲。她到底還是給他們便宜了一點,可他們呢?不管是悲是喜,都是在惦記自己的事兒,沒一個人問她搬去莊婆婆那個漏雨的屋子要怎麽住,更沒人關心這院裏沒了她的房間,将來她回來養老住哪兒。大概,他們從來就沒想過讓她回來吧,反正嬌嬌一直說要給她養老,她跟着嬌嬌分出去,他們就真的不準備管她了。她真是生了兩個孽障啊!
為着眼不見為淨,老太太裏面招呼大家把銀子全算清楚了,各自收好。接着就請裏正幫忙該寫得寫,該按手印的按手印,該拜祭祖先的拜祭祖先,總之折騰一通累得夠嗆,這家是徹底分完了!從此以後,阮家十二口人分成了三家,其中阮玉嬌過繼出去帶着老太太走,就再也不是阮家的人了。
阮玉嬌沒有改姓,因為她的名字是她娘取的,說希望她軟軟嬌嬌做個讨喜的姑娘,一輩子不吃苦。不管她娘對她有多少慈母之心,這名字她還是為了她娘保留了下來。莊婆婆是不在乎這些的,甚至讓阮玉嬌叫她“莊奶奶”,用以和阮老太太區分。反正阮玉嬌已經過繼成了莊家的人,口頭形式上的東西,莊婆婆從來都不放在心上。
這些事處理利索了,阮玉嬌和阮老太太就開始搬家,小壯抱着阮玉嬌的腰就開始撒潑哭鬧,“姐姐不許走!誰把姐姐趕走的?我不要姐姐走!我不要!”
小柱看見也跟着哭嚎起來,被陳氏直接抱進屋裏去了,連大柱、二柱也被叫了進去。劉氏見狀也想效仿,可她剛抱起小壯就被小壯又踢又打,簡直就像是仇人一般,氣得她七竅生煙!
阮玉嬌對着小壯說道:“小壯,以後我就不是你親姐姐了,但是你還是可以來找嬌嬌姐姐玩,遇到什麽事也可以告訴我,好嗎?”
劉氏不樂意地道:“沒事兒閑得啊你?我家小壯找你幹啥?你個掃把星!”
小壯抓住她的頭發用力一扯,劉氏呼痛,急忙将小壯放下。接着小壯就大聲道:“姐姐才不是掃把星!姐姐從來沒錯過,都是你們的錯!我要跟姐姐走,你們不要姐姐,我也不要你們!你們太壞了!”
這些天發生的事不僅讓家中的大人鬧僵了關系,也讓家中的孩子們清楚了不少事。比如說爹娘的小心思,姐姐的害人意,許多認知都被颠覆了,而他們心中也開始有了糾結和痛苦,站在爹娘身邊就好像也變成了壞人,包括大柱和二柱都有些難過。
阮玉嬌又安撫了小壯好一會兒,才說好兩人情誼不變,然後徹底搬離了阮家。走出一段路之後,阮玉嬌回頭看了眼阮家的大門,微微勾起唇角。
從今以後,就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躍!再也沒有人能夠阻礙她的前行之路!
到了莊婆婆家,阮玉嬌讓兩位奶奶歇着,然後就趕緊忙裏忙外的收拾起來。莊婆婆家是兩個房間,但另一個其實就是倉房,裏頭雖然有個破床,但真的已經很破了,在莊婆婆搬來之前就是閑置在那裏的。之前阮老太太的房間還能賣五兩銀子,但這莊婆婆的房子連院子也就頂多值二兩吧!這房子實在是太破了!
阮玉嬌收拾了大半天,把倉房裏的東西都搬空了擦洗幹淨,然後将擡過來的櫃子、被子等等全都弄進去放好。她不讓兩位奶奶幫忙,自己力氣又小,就只能一點一點的挪,把櫃子騰空将櫃子擺進去,再把衣服一件件放進去,最後累得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不過這是她過繼的第一天,也是她和奶奶擺脫那個吸血的家,走向幸福的第一天,怎麽說也應該慶祝一下。躺下休息了一會兒之後,阮玉嬌就爬起來跟兩位奶奶說了一聲,出門買五花肉去了。
村裏的人都愛吃肥肉,厚厚的大肉片感覺特別香,要全是瘦肉定然覺得窮酸,吃不出味道來。可阮玉嬌卻獨獨喜愛五花肉,是真正五花三層的那種肉,無論炒菜、炖菜都吃着很香,尤其是紅燒肉,她做的全家都愛吃。如今搬出來了,她自然想吃啥就吃啥,同時也想多吃點好吃的給兩位奶奶補補。
葉氏遠遠地瞧見阮玉嬌過來,就笑着招呼起來,“嬌嬌過來買肉啊?要五花肉對不?我叫你張叔給你割塊兒好的!”
阮玉嬌笑道:“那就謝謝嬸子了,我想回家給奶奶做紅燒肉呢,多割一點,剩下的晚上熱熱更好吃。”
“诶,成。當家的,給嬌嬌割上兩斤五花肉,挑好的啊。”葉氏跟賣肉的丈夫說了一聲,又拉着阮玉嬌問,“早上那是咋了?聽說你家分家了?你還過繼給了莊婆婆?真的假的?”
阮玉嬌好笑地道:“當然是真的,我和奶奶都搬到莊奶奶那兒去了,還能有假?”
“可是、這、這是為啥呀?”
“沒啥,我們本來相處得就不太好,這樣多好?我早就想跟奶奶單過了。”
葉氏見她不說便沒有多問,心想肯定是家裏發生了什麽龌龊事兒,不好對外人開口的。她也不是那種嘴碎壞心的人,立時就笑着岔開話頭,讓阮玉嬌有什麽困難記得找她。
阮玉嬌笑着應了,等肉割好,付了錢很高興地往回走。路上遇見人的時候,她都笑着同人打招呼,被人問起發生了什麽事,也都回答得滴水不漏。她不是為了那家人遮掩,她是為了老太太,老太太分家必然是不好受的,她再把那些是非鬧得人盡皆知,豈不是在老太太心口插刀嗎?這種事她絕對不會做,比較起來,那家人在她心裏已經一點份量都沒有了,根本不用理會。
她快步回家做起了好吃的,村子裏卻又炸開了鍋。這都不知道是這兩個月的第幾次了,從阮玉嬌被退親開始,好像每一件大事兒都跟她有關,之前瞧不上張耀祖、拒絕了八兩聘金也就算了,如今竟然還以女子之身過繼到別人家了,她身上真是哪哪都透着稀奇,特別是看到她竟然半點不傷心反而還買肉慶祝之後,村裏幾乎人人都在好奇阮家到底發生了啥事兒,只可惜這次阮家人守口如瓶,就連那四個孩子都不肯說半個字。
阮玉嬌不理外面的紛紛擾擾,利索地做好飯菜,擺到桌子上和兩位奶奶一起吃。紅燒肉配白米飯,一般人家過年都吃不到這麽好呢!阮玉嬌笑道:“奶奶、莊奶奶,往後我們天天都吃好吃的,你們呀啥都不用想,就在家聊聊天、喂喂雞,其他的事有我呢,我肯定讓你們過上好日子!”
莊奶奶笑道:“好啊,如今你是家裏的一家之主了,是頂梁柱,我們兩個老的啥也不用操心了。”她是真的開心,這一天笑得比過去幾年還多,老天保佑,讓她終于擺脫了晚景凄涼的噩夢,重新有了家庭的溫暖。
阮老太太也笑起來,“行,往後我們啥都聽你的,都叫你做主。”
“那明天咱們就把豬給賣了吧,看誰愛養就給誰,養豬太費事兒了,又得打豬草又得收拾豬圈,家裏還髒。咱們不靠這個掙錢,賣了這頭豬,過年要吃豬肉直接去別人家買就好了。”阮玉嬌沒有害羞,直接安排起來。
阮老太太想說她能打豬草養豬,可轉念一想,往後嬌嬌肯定是主要做衣裳、繡花,哪能幹活呢?從前沒分家有那麽些人盯着,迫不得已才要幹那麽多活兒,她還一直擔心嬌嬌的身子受不住呢,如今既然分出來了,自然是怎麽輕巧怎麽來。反正養一頭豬還不如嬌嬌多做兩件衣裳掙得多呢,太不劃算。
另一方面阮老太太也是想着能好好打理家裏,把家裏收拾妥當,阮玉嬌就能專心做衣裳了。于是阮老太太就同意了,要不是為了每天吃新鮮雞蛋方便,她說不定連那五只雞都給賣了!
不養豬,只養五只雞,家裏就沒什麽異味兒了,活兒都能少上不少。說定了這件事,阮玉嬌又說:“我手頭上有十一兩銀子,趁這會兒還不算太熱,咱們找人起個房子吧。現在這個房子漏風漏雨,住得久了關節該疼了。”
阮玉嬌句句都是為兩位奶奶着想,讓兩個老太太感動不已,但那二百兩的賠償還在頭上懸着呢,她們哪能讓阮玉嬌拿錢蓋房子呢?阮老太太說道:“這事兒不急,先把要緊的解決了再說,我這兒有三十三兩銀子,你先拿去用,跟掌櫃的好好說說。家裏的事兒往後在慢慢安頓也來得及。”
莊老太太也點頭道:“你奶奶說得對,我們兩個老婆子身子骨還硬朗着呢,怎麽都沒關系,最重要的是先把眼前這個難關過了。”
阮玉嬌之前已經琢磨了許久修補衣裳的辦法,對解決這件事的信心也增加了不少,但她确實是要先去解決這件事,忙對兩人笑道:“待會兒吃過飯我就要去鎮上了,我的法子行不行,很快就能知道。你們別擔心,我會早去早回的。”
阮老太太猶豫道:“要不我陪你去吧?你一個人能行嗎?”
“能行,沒事兒的!奶奶你昨晚上都沒歇好,吃過飯趕緊睡一覺吧。莊奶奶你也是,上午折騰那麽半天,得好好歇歇才行。”
兩個老太太都聽話地點點頭,雖然她們三個是頭一天融入了一個家,但三人卻沒有任何陌生和疏離,仿佛她們早就是一家人了一樣,相處得特別好。阮玉嬌也覺得很神奇,她似乎特別有老人緣,不管是奶奶還是孫婆婆和莊婆婆,全都跟她很親很親。會教她很多東西,還會給她慈愛的關懷,讓她在疲憊之後能有一處溫馨的避風港,這真是她的一大幸事。
飯後阮玉嬌自然是抓緊時間趕路,到了錦繡坊的時候還讓祥子和喬掌櫃驚訝得很,因為之前說好要接下這單大活兒,所以每五天做三件衣裳的活計就暫且放下了,雖然還是拿了三件衣裳的布料,但喬掌櫃特地交代她可以等修補完那件衣裳再做別的。他們怎麽也沒想到阮玉嬌竟然這麽快就來了。
喬掌櫃關心地問了一句,“是不是來鎮上有什麽事兒?”
阮玉嬌深吸口氣,歉意地對喬掌櫃鞠了一躬,“掌櫃的,是我辜負了你的信任,沒有妥善保管好客人的衣服,今天我是特地來給您賠罪的。”
喬掌櫃心裏一突,一把抓起她的手道:“嬌嬌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那件衣裳丢了?!”
阮玉嬌忙搖頭把話說清楚,“不是丢了,而是被人給剪壞了。掌櫃的,我知道這件衣裳的活計事關重大,若是沒處理好,給您也會造成很大的麻煩。這都是我的錯,不管您要怎麽處置我,我都絕無怨言,這件衣裳的錢我也不要了。如今我只想彌補錯誤,将這件衣裳補好,把危機解除。所以我想了個辦法,您看這樣在衣裳的雙肩加點花樣行不行?加上之後不會改動衣裳整體的感覺,卻能多少增添一點光彩。”
阮玉嬌一邊說着話一邊将那件華貴的衣裳拿了出來。當喬掌櫃看到上面一道口子的時候,心都疼的抽起來了!她不是心疼衣服,她是為了麻煩和危機感到揪心。幸好阮玉嬌緊接着就說出了解決的辦法,她剛開始還抱着大禍臨頭的心态去聽,可聽着聽着眼睛就亮了起來。
等阮玉嬌把設想全部說完,喬掌櫃激動地抓住阮玉嬌的胳膊,“這可真是點睛之筆啊!被你這麽一改,這件衣裳的價值絕對能翻倍!我開錦繡坊這麽多年,眼光不會錯的!嬌嬌,你真是神了,你怎麽想到的啊?這件衣裳送回去之後,肯定會有人跟風做出來的!不行,我得先做一批,就算不是這麽好的料子,至少也得讓人知道這種款式是我們錦繡坊出去的!嬌嬌,到時候可就全靠你了啊!”
阮玉嬌有些受寵若驚,她是估摸着喬掌櫃能接受她的辦法,但她沒想到喬掌櫃居然一點計較的意思都沒有,反而還越發器重她。這對于前世總是被人打壓欺負的她來說,簡直是最珍貴的肯定!
阮玉嬌遲疑地說:“掌櫃的,您不怪我嗎?”
喬掌櫃笑了笑,“說真的開始我是怪的,畢竟這是我好不容易才接下的單,就為了給錦繡坊打出口碑,為将來的發展鋪好路。京城那麽繁華,我做夢都想把錦繡坊開到京城去啊,一旦這次這單活計壞了,那不僅是得罪一位貴夫人那麽簡單,那還是斷了我的夢啊!不過你這個法子真的太好了,好到那些擔心完全不需要,我可以肯定,那位夫人決不會怪你的,她一定會喜歡你改過的衣裳!嬌嬌,你告訴我,你真的能把它改成你說的那樣對嗎?”
阮玉嬌點點頭,“這個我保證,一定和我剛剛說的分毫不差!”
“那我就放心了!你也安下心,什麽都不要想,該分給你的就是你的,至于你說的錯誤,我也不是什麽都不懂的人,這一看就是有人害你。怎麽樣?解決了嗎?”放松下來,喬掌櫃反倒開始擔心阮玉嬌生活的環境了。
阮玉嬌笑起來,笑容中第一次透着對未來的無限向往,“解決了,今早分了家,而且我還被過繼給了一位相處很好的婆婆。如今我有兩個奶奶疼我了,卻和其他人再沒有半點關系,所以,這種事往後不會再發生了。我也會更加小心,不會讓惡人再有機會在我的地方作惡。”
喬掌櫃驚訝萬分,卻覺得這樣對阮玉嬌應當是再好不過的事了。只不過她越了解阮玉嬌的能力和性格,就越覺得這姑娘将來的前途不可限量。那家人就這麽對阮玉嬌棄如敝屣,将來怕是要悔的腸子都青了吧!
兩人沒有細說那一場鬧劇,只圍繞衣裳又聊了許多,直到确定好所有的事,阮玉嬌才起身告辭,“掌櫃的,家中兩位奶奶十分擔憂,若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
“有你這麽孝順的孫女,兩位老太太想必做夢都能樂醒了!”喬掌櫃将她送出門去,在門口碰到了玉娘,玉娘臉色變了變,第一次仔細打量起阮玉嬌來。
阮玉嬌客氣地跟她見了禮,沒有過多寒暄便離開了。待她走後,玉娘似真似假地抱怨道:“掌櫃的,阮姑娘是不是不喜歡我啊?怎麽一看見我就走了?”
喬掌櫃淡笑道:“她家中有事兒,自然急着回去,別想太多了。你們都是在錦繡坊做事的,又都是頂尖的手藝,往後要好好相處,多做些更好看的衣裳出來。”
玉娘笑說:“這阮姑娘才稱得上‘頂尖’二字呢,我這麽多年的手藝都輸給她了,想着阮姑娘年紀還那麽小,我可真是比不了啊。”
玉娘說的就是反話,她在錦繡坊已經獨占鳌頭一年多了,突然來了個小姑娘搶風頭,她怎麽咽的下這口氣?她就是要讓喬掌櫃表态,讓喬掌櫃知道,一個小丫頭片子跟她根本沒法比。
若說之前喬掌櫃可能還會和稀泥說幾句好聽的,但剛剛見識過阮玉嬌在這方面的天賦之後,她已經認定阮玉嬌是錦繡坊的第一人了,玉娘頂天也就是個匠人,這麽能和阮玉嬌比?何況對玉娘這段時間越來越蹬鼻子上臉的樣子也厭煩了,她笑了笑就說:“嬌嬌确實年紀小,難得的是她還天賦過人,比誰都努力。你若不想再輸給她,可要靜下心多練練了。”
說完話,喬掌櫃就回屋了,跟剛才對阮玉嬌的态度完全不同。身為一個掌櫃的,最能看出手下人未來的發展,玉娘和阮玉嬌這兩個人,她顯然已經有了選擇。這可把玉娘給氣壞了,這麽久以來,錦繡坊的女工們和那些小二對她從來都是恭恭敬敬,不住地讨好,連喬掌櫃也從來不給她臉色看,怎麽阮玉嬌一來就全都變了?什麽天賦過人比誰都努力?她日日苦練的時候,阮玉嬌還在村子裏玩泥巴呢!
可是任她有再大的怒氣,她也發洩不到阮玉嬌身上。阮玉嬌對錦繡坊的人來說,簡直就是來無影去無蹤,好多人甚至只聽說過她而沒見過她。如今把玉娘差點氣個半死的時候,她都已經回到家跟兩位老太太報喜了!
阮玉嬌又從錦繡坊拿了不少布料針線回來,就是為了好好把那件衣裳補好。兩位老太太一聽,頓時笑眯了眼,危機解除了,孫女還這麽能幹,這滿村子全算上,誰能有她倆這麽幸福的?往後她倆就守着這個好孫女過日子,然後給她找個好人家,備上豐厚的嫁妝,叫她高高興興地出嫁,這一輩子也就算圓滿了。
晚上阮玉嬌把剩下的紅燒肉熱了熱,又炒了一盤青菜,三個人也把一頓飯吃得熱熱鬧鬧的。因着總共就只有兩間房,莊婆婆又在養傷,所以晚上阮玉嬌就是跟阮老太太睡的。所幸那張床雖然破,睡她們兩個人卻綽綽有餘,而且擦洗幹淨鋪上被褥之後,也就看不出破爛的床板了。
這一天她們都累了,躺下本來還想着說說話,誰知沒一會兒就相繼睡去。在這個破舊的,旁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房子裏,三人睡得無比安穩。這也是阮玉嬌重生以來睡得最香甜的一覺了,夢中她報了仇、開了自己的鋪子、買了大宅子,一直和兩位奶奶幸福地生活着,即使是在夢裏,她也能感受到那份開心。
第二天一早,阮玉嬌就開始修補那件衣裳。老太太把做飯的活兒攬了過去,讓阮玉嬌專心做事。這件衣裳本就要得急,如今還弄破了需要動更多地方,不快點就真的耽誤事兒了。阮玉嬌也知道輕重,雖然心疼奶奶辛苦,但她只能專心致志的讓自己做得快一點,這樣她才能早日補完衣裳,減輕奶奶的勞累。
老太太把幾只雞喂了喂,家裏其實就沒什麽活兒了,畢竟她們三個女人,莊婆婆還只能待在床上,哪裏能把家裏弄得髒亂呢?于是老太太就戴上草帽去了地裏,她分了一畝地,分出來肯定不會有人照看了,她得勤去着點才行。
到了地裏,不少人都跟她打招呼,主要是太好奇了,真沒哪家是把老太太單獨分出來的。他們之前都猜是阮家兩兄弟不要老娘,把她給趕出門了呢,結果今兒個一看,好家夥,這老太太紅光滿面的哪有半點落魄樣?聽說阮玉嬌剛搬家就買了肉做好吃的呢,看來她們果然沒啥不情願的,還真是自己搬出來的啊。
阮家鄰居李邱氏之前跟劉氏、陳氏聊了幾句,這會兒見老太太來了,就上前關心道:“大娘,聽說是嬌嬌惹了什麽事兒怕連累家裏,自個兒要分出來的?到底咋了?用不用幫忙啊?”
阮老太太皺皺眉,不高興地往旁邊阮家的地裏看去,口中道:“嬌嬌好着呢,啥事兒沒有。我們嬌嬌的本事你還不知道嗎?就算遇到點事兒,她也能解決。”
劉氏聽到了,心裏嗤笑一聲,卻低着頭沒敢表現出來。本來老太太分出去就有不少人非議他們了,萬一再有點什麽矛盾就怎麽都說不明白了。他們可不是不養老太太,是老太太非要跟那死丫頭走,這件事兒說什麽也得給大夥兒弄清楚喽。至于阮玉嬌,衣服都給剪爛了還能咋解決?十個阮玉嬌賣了也抵不上二百兩銀子!想起被阮玉嬌坑走的五兩銀子,劉氏心裏憤恨不已,不停地詛咒阮玉嬌早日遭殃。
李邱氏之前就聽見阮家時不時的争吵,不過鬧鬧哄哄地倒是沒聽清楚,只隐約聽見是阮春蘭害了阮玉嬌了。可後來瞧見阮春蘭好好地穿上嫁衣被接走了,反倒是阮玉嬌直接被過繼成別人家的了。這就讓她有些糊塗了,不知道到底誰是誰非,畢竟一般人家肯定是要處置那個犯錯的才對,這怎麽看都是阮家不要阮玉嬌了吧?可帶上了老太太又算是咋回事呢?
阮家這一場變化把他們都弄迷糊了,偏偏誰問都沒人說。這會兒看見在老太太這兒也問不出啥來,大夥兒慢慢就散開了。等他們走後,老太太小聲跟阮家人說道:“你們以後管住自己的嘴,叫我知道你們誣陷嬌嬌,看我咋收拾你們!”
阮金多和阮金來覺得她老糊塗了,都轉過頭幹活兒,一副懶得理她的樣子。陳氏則笑着說:“娘您就放心吧,鬧起來大家都難看,家醜不可外揚,咱們大夥兒都懂的。”
“嗯,知道家醜不可外揚就好。”老太太見劉氏想要說話,皺皺眉厭惡地走到另一邊,獨自開始幹活兒。
劉氏鬧了個沒臉,對上陳氏嘲諷的目光惱羞成怒,“你笑啥笑?要不是我,你能得到這麽些好處?在老太太面前樂得跟癞皮狗似的,轉眼對上我就這副死樣子,房子都被你弄去了一間,你還想咋地?”
“房子是我真金白銀買的,跟你有啥關系?不過我也是納悶兒呢,你說你折騰一通啥也沒撈着,你圖個啥呢?像你這麽蠢的我還真是頭一回見!”陳氏如今是挺直腰板自己當家了,不耐煩地道,“老太太說完話了,趕緊回你家地裏去,別在這兒待着礙眼。你還想跟我擺長嫂的譜吶?當心我把你做過的醜事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