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 1 我們是孤兒（小修）

“意姐，對不起，我不該瞞着你。”

幽暗的包廂裏，水晶臺燈灑下微弱的光，光線被無數懸挂在燈罩邊緣的水晶珠折射切割，淩亂破碎的鋪在桌面上，包廂兩邊的雙人沙發上，一邊坐着一個穿着運動衫的年輕女孩，另一邊坐着一對男女，女人看上去二十五六歲的樣子，一身休閑裝扮，畫着淡妝，長長的頭發一半束起一半披散在肩頭，眼神犀利地盯在年輕女孩的身上。她旁邊的男人穿着休閑襯衫，眉眼清俊，頭發打理得一絲不茍卻并不顯古板，一只手拿着手機在發郵件，另一只手搭在沙發扶手上，一下一下有節奏地敲着。

年輕女孩看對面的兩人都沉默着不說話，有些慌張：“意姐，方哥，我真的不是有意瞞着你們……我、我是怕你們覺得，我去了大學，就不好好學習了……”

“啪！”被稱作意姐的女人伸手一拍桌子，對面的女孩吓得一個激靈，男人也忙伸手護住桌上跳起的紫砂壺：“聞意，你別吓着靓靓。”

聞意攤開手掌低頭看了看，緩緩皺起了眉頭，似乎也有些懊惱自己的失态，她清咳了一下，伸手揉了揉眉心，又曲起食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談戀愛，你要暫時瞞着院長，我也能理解，可你為什麽連我們都瞞着？我們好歹是從小一起大的，靓靓，你這麽做太傷我的心了。”

周靓擺出一副恨不得以死謝罪的表情：“意姐，我真的知錯了，真的，以後什麽都不敢瞞着你了。”她從包裏掏出一張紙：“你看，這是我這學期的成績單，每門都90分以上，我還去打工了，賺的錢給弟弟妹妹們還有院長買了禮物，我沒有浪費時間……也沒有不好好讀書……”

聞意拿過周靓的成績單仔細看着，眼中終于有了些笑意。

梁靓求救的看向方軻，用嘴型跟他溝通：“方哥……救我……”

方軻伸手碰碰聞意垂下來的頭發：“聞意，靓靓知錯了，你就別吓唬她了。從小到大她可是最聽你的話的。”

聞意一掌拍開方軻的手，清脆的聲音顯示着她用了十足的力道，她收起笑容面無表情的開口：“我說過不要碰我的頭發。”

方軻緩緩揉着被打痛的手，臉上是無所謂的表情：“那這事就過了吧，靓靓下不為例，聞意既往不咎。”

看着聞意點點頭，梁靓終于長出了一口氣。她有些忐忑的開口：“意姐，我、我約了高中同學今天一起看電影……可、可以去嗎？”

沒等聞意開口，方軻就擺了擺手：“去吧去吧，她是你姐，又不是你媽，晚上早點回去。”想了想，又掏出錢包抽出幾張：“出去玩得開心點，方哥請客。”

周靓不敢接，小心翼翼的看着聞意，直到聞意點了頭，她才笑眯眯地接過方軻給的零花：“謝謝方哥，謝謝意姐。我先走啦！”

聞意點點頭：“這段時間你早點回家，院長一個人有時忙不過來，你多幫幫忙，下周末我就放年假了，咱們一起布置一下院裏，然後一起過年。”看着自己每說一句話就點一下頭的周靓，聞意也從錢包裏抽出一張卡：“年貨你帶着小武去置辦，告訴他讓他少和那些社會少年混，你也給自己買兩套新衣服，除夕我回去做飯。”

周靓接過卡，又看向方軻：“方哥你也回來吧？院長念叨你好久了……說連着三年你都出差，不能回去過年……這次你剛出差那麽久回來，你們老板總不至于又派你出去吧……”

方軻笑起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但今年不同，可以和你們一起過年了，我明天就先去看看院長。”

********

周靓歡天喜地地離開了，聞意指了指對面：“你坐過去。”

方軻不多說話，摸了摸鼻子坐到對面，然後往沙發靠背一靠：“我說，你也保護太過了吧，她已經是大學生了，你還要查成績單，和人出去還要跟你報備，你什麽時候才能學會放手讓她自己長大？”

聞意添了一杯茶，握着紫砂小杯的手微微有些用力：“我們是孤兒。”

方軻眼裏漸漸有風暴醞釀：“所以呢？”

聞意喝了一口茶，然後慢慢開口：“我們是孤兒，沒有背景，沒有依靠，本來就是獨生獨死的命，說的難聽些，如果我們自己不夠強大，那誰都能來踩上一腳。靓靓太單純，從小就對別人不設防，如果我不管她，你猜她的命運會怎麽樣？”

方軻也添了一杯茶，語氣有些不善：“她的單純是你保護出來的，你從小就護着她，我記得那時候有大一點的孩子看她天真可愛，就忍不住想要欺負她，是你和那些人打了一架，自己被打的頭破血流，還揮着棒子往上沖……可那時候她才來沒多久，你和她都沒有說過幾句話……”

聞意打斷他：“你又想說我多管閑事了對嗎？我和靓靓的事你不明白，我也并不是對所有人都這樣。”

方軻無奈的嘆口氣：“這怎麽算是多管閑事，你一直把她當做親妹妹，我怎麽會不知道……聞意，為了那一年，搭上這麽多年，值得嗎？而且你這樣過度保護，我真的不确定會不會給她帶來更大的傷害，畢竟我們能力也有限，你能護她一輩子嗎？”

聞意把茶杯往桌上一放，臉色不善：“我說過不要提這件事。總之我沒死，我就要護着她。不過你說的也對，是得慢慢讓她知道一些可能社會上可能遇到的挫折了，畢竟再兩年她就要大學畢業，工作了環境就沒有這麽單純……”

她斜斜往沙發上一靠，本來明亮的眼神有些飄忽，在幽微的燈光下顯得朦胧，卻更顯得波光流轉，動人心魄。

********

方軻看着對面的女人，她長得并不傾國傾城，只是笑起來的時候很有感染力，但她一雙眼睛卻生得極好，小時候學習作文書，裏面總說人的眼睛會說話，方軻那時是嗤之以鼻的，直到見到被養母送回孤兒院時，在孤兒院門口怯怯向外張望的四歲的她。

後來讀到《詩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他第一個想到她，可是他知道，這個巧笑倩兮的女孩，笑容只是她的僞裝，這個美目盼兮的女孩，她的眼神全是空洞。

和院長說起聞意的時候，院長無比心酸：“四歲的孩子，大概已經對人對事有粗淺的印象了，這時被丢棄，比襁褓之中傷害更大，小意心裏是空的，她對孤兒院和靓靓，不是愛，只是責任和固執。”

“喂，你的公司我聽說還不錯，到時候給靓靓留個職位。”對面人的話把他的思緒拉回來。

方軻擡手揉太陽穴，有些頭疼：“你不是說要讓她知道些可能遇到的挫折？那這一路安排又算怎麽回事？”

聞意揮手扔了一個靠枕過去，斜睨着眼看他：“我無能為力的，只能她自己扛了，但這個我還能幫到她，怎麽？你不能幫？”

方軻舉手投降：“幫，幫。別說得我好像很冷血，好歹我也是看着她大的。這還有兩三年，我幫她留意着，也聽聽她自己的意見，畢竟是大姑娘了。”

聞意點點頭：“也好，問問她想去哪裏，喜歡做什麽，如果我能安排，就幫她安排一下”，看方軻還想說什麽的樣子，她擡手做了個“stop”的動作，然後伸手從包裏拿出一個包好的包裝盒：“今天叫你出來，也是為了這個……”她把盒子遞給方軻：“不會忘的，生日快樂，……還有，恭喜升職。”

方軻愣了一下，笑了起來，笑意從嘴角蔓延到眼底：“是什麽？”

“自己打開看。”

方軻拆掉盒子上的絲帶，掀開，黑色絲絨上嵌着兩顆方形的紅寶石法式袖扣。

“你常和歐洲那邊的公司有合作，我特別去定制的，你參加酒會或者presentation的時候都合适。”

方軻眼神溫柔下來，語氣也跟着放輕：“晚上還有事嗎？一起去吃飯吧。”

聞意點點頭：“好啊，一起。”她起身穿大衣，又把被大衣壓住的頭發理出來，語氣也溫柔了些：“你才是我們裏面最辛苦的人，那麽大一個孤兒院，要你一個人撐着，今天我請你吃飯吧。”

方軻失笑：“不必了，我知道你的工資除了留下生活必須的，剩下的你都花在孤兒院裏了，還是我請你吧，無論是作為朋友，還是作為男人，沒有讓你請我的道理。”

作者有話要說：

今晚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