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chapter 20 祝安好,淩笙
聞意走的那天,登機時收到淩笙的信息:聞意,我回來了,這兩天有時間嗎?叫上白淩一起喝茶吧。
聞意一手把登機牌交給機場服務人員,一手快速地回複信息:抱歉,我現在在機場,大概要離開四十多天。
信息剛發出去沒多久,淩笙的電話打了過來,電話裏的他聲音溫和一如往昔,但明顯能聽出鼻音。
“聞意,出什麽事了嗎?有什麽我能為你做的嗎?”
聞意失笑:“淩先生,我只是給自己放個假去旅游,目前萬事安好,不需要什麽幫助。”
淩笙松了口氣:“那就好,還以為有什麽事,打算去哪裏旅游?”
“去歐洲,沒有特定目的地,走到哪算哪。”
淩笙在電話那頭笑起來:“你看起來并不像是随遇而安的人。”
空姐走過來提示聞意關機,聞意輕聲說了抱歉,然後轉向電話那頭的人:“有時不是不願,而是不能。……我要關機了。”
淩笙聽到那邊的動靜,他答應一聲:“好,假期愉快。飛機落地報平安。”
聞意雖然對他仍有戒備,但對方的好意她還是坦然接受:“好,放心。”正要挂斷電話,突然想起什麽,忍了忍還是沒有忍住:“你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感冒了……好好休息。”
淩笙一直在等她挂斷電話,聽到這句話,他的笑意從唇角蔓延到眼底:“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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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城,威尼斯。
聞意一路從北向南,走過丹麥、挪威、英國、法國,最後停在了意大利。
大概在每一個學藝術設計的人心裏,法國是他們的天堂,而意大利則是他們的朝聖地。
聞意在羅馬和佛羅倫薩消磨了十多天的時間,一路教堂、美術館、博物館的看過去,心裏是抑制不住的贊嘆和驚喜,很多文藝複興時期大師們的畫作和雕塑,聞意以前也在書本上看過,可遠不如看到實物來得震撼。
而當她到達威尼斯的時候,幾乎是一下子就愛上了這座建在水上,以舟代步的小城——她記得最早知道威尼斯,是在小學時的課本上,後來中學的時候她還演過《威尼斯商人》裏面的鮑西娅,當她真正坐在窄窄的小舟上渡過嘆息橋時,她感受到的是一種久違的輕松感。
“真想呆在這裏不回去了……”聞意晚上和白淩通電話的時候忍不住說出心裏的想法。
白淩在電話裏哀嚎:“美人!你不能舍我而去!”
聞意長長地嘆息一聲:“哪能真的斷舍離呢?只能想想罷了。”
白淩在電話那頭暗搓搓地開口:“诶,淩笙回來了,前兩天和他打球的時候他問我你現在在哪裏,我說你在威尼斯,他問我你住的酒店地址來着。”
“什麽?”
“唉,我當然沒告訴他啦,不過他說他有東西想寄給你,我說交給我,等你回來我轉交你也可以啊,他就一個勁兒的笑,跟中邪了似的。诶我能不能把你的地址給他啊?”
聞意微微有些惱:“他這個人怎麽這麽奇怪?”
白淩卻慢條斯理:“我覺得蠻好玩兒的啊,你想,你在遙遠的異國,收到來自遠方的消息,多令人感動的情形啊。要我說,故土新知是樂事,但陌生的土地收到故人……呃也許不算故人但也算朋友的禮物,也是很開心的事啊~”
聞意聽着她的話,在電話那頭笑起來:“阿淩,你如果生在古羅馬時代,一定是個浪漫的吟游詩人……”
“那我給他地址了啊~~~有時候啊生活得有點儀式感,總是按部就班也沒意思。”
聞意想了想:“好,且看他又出什麽幺蛾子。”
兩個人又聊了幾句就挂了電話,聞意打開行李箱,把自己這段時間的畫稿拿出來整理了一遍,然後鎖好門窗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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郵差送來包裹的時候,聞意剛把畫板上的一幅畫取下來遞給坐在一旁的一對老夫妻,兩個小時前聞意在畫着水上風景的時候,這對老夫妻從酒店出來,頗有興致地站在她身後看她畫畫,等到她發現的時候,那位老太太優雅地用生硬的中文道了抱歉,聞意突然起了興致,就和他們聊了起來,原來他們是從法國到意大利來參加女兒的婚禮,婚禮後兩人就在意大利四處走走,老先生是個美術老師,看到聞意的畫就不願意走了。
“你們怎麽知道我是中國人?”
老太太腼腆的笑起來,指指眼神釘在聞意畫板上的老先生:“我不知道,是他告訴我的,他說你畫畫的風格就像是中國的畫家,你的畫有點像……叫什麽來着……”苦惱地皺起眉頭,似乎在為自己忘了丈夫的話而懊惱。
老先生笑眯眯地拍拍妻子的手,他不會中文,但也努力用生硬的中文說出那個名字:“水墨畫。”
聞意看看手下的畫稿,心裏有些高興,她一向不擅長畫油畫,所以就總是用水墨風格,其實西方建築濃墨重彩的偏多,可她這幅畫還是用了最清淡的顏色和最簡單的水墨技巧。
三個人高高興興地聊了一會兒,兩個老人就準備告辭,老先生很不好意思地提出是否能将這幅畫賣給自己,自己可以支付一定的稿費,聞意笑笑,把畫稿從畫板上拿下來:“中國的孔夫子說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我們都喜歡畫畫,這幅畫送給你們。”
老先生小心翼翼地卷起畫卷,老太太從小巧的手提包裏拿出一個頭花幫他系好,然後老先生站在酒店門口打了一個響指招來服務生,把房卡亮給他看:“今晚這位小姐在酒吧的消費記在我的賬上。”
聞意哭笑不得,很想告訴他們自己并不喝酒,但看着兩個老人善意的神色,拒絕的話還是沒有說出口。
在吧臺點了一杯雞尾酒,她端起酒杯遙遙向兩位老人致意,然後看着二人牽着手慢慢走遠,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出長長的距離,聞意突然就覺得這世間的一切都美好起來。
她左手雞尾酒右手包裹的回到房間,打了電話讓客房服務送了小剪刀來剪包裹,打開時發現裏面只有一個小小的盒子和一封信,她把盒子放在一邊,打開信,信不長,是極為漂亮的行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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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意:
暮春的京都還有些涼意,但櫻花已經開得極好了,到處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上一次來京都還是十年前,身邊是全然不同的一些人,想起來歲月變遷,半點也不饒人,只有落櫻依舊。
回酒店的路上有一朵櫻花落上頭發,被同行的人取下,取笑,遙想千年前無論男女,春日出游簪花大致也是如此。恰好意外發現路邊有一家手工小店專做櫻花标本,便将那朵櫻花做成了書簽一枚,制作書簽的老人已屆七十高齡,聊起天來溫和有禮,幽默風趣,做書簽時卻嚴肅而一絲不茍,令人起敬。
之前你住院時我與白淩閑聊,得知你出門必帶圖書,讀書的習慣是折頁為記,不知是否也慣用書簽?如果不介意,就成為這枚書簽的主人吧。
不知道你那裏是什麽樣的風景?又遇到了什麽樣的人?
祝安好
淩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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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意打開小小的盒子,巴掌大的長方形水晶書簽,最上方是一朵小小的粉色櫻花,下面飛白體手書一句——
人間有味是清歡。
聞意盯着這句詩怔愣了半晌,然後打開微信,找到淩笙。
聞意:書簽收到了,很喜歡,謝謝,以後會用起來。
淩笙:不用客氣,你喜歡就好。
聞意:想問一句,為什麽你會用蘇轼的詩?會用飛白?
淩笙:上次路過你辦公室門口,看到牆上條幅是飛白,我想着大概是你喜歡,蘇轼則是穩妥起見,恐怕國人不喜歡他的不多。
聞意:淩先生,你應該去做偵探。
淩笙:偵探總與死亡為伍,聞意你太殘忍。
聞意:過獎。
淩笙:……
淩笙:現在在威尼斯?風景如何?聽白淩說你似乎是流連忘返了,所以什麽時候回來?
聞意:月底回國。大概如曹公說的,女子是水做的,所以格外流連這座水城。現在窗外正是夕陽西沉,船工三三兩兩互相吆喝着歸家晚餐,雖然我聽不太懂,但他們聲氣喜悅,水上斜陽半鋪,碎玉铄金,一片溫馨。
淩笙:聽你這樣描述,景象也能浮到眼前來,以後有機會必須親身去看看。
聞意:沒有來過威尼斯嗎?
淩笙:意大利倒是路過兩次,威尼斯一直未能成行。
聞意:人生漫長,總有機會。淩先生,來而不往非禮也,有什麽我可以為你做的嗎?
淩笙:不過是個小禮物,不必挂心。但如果你實在心下不安,那贈我一幅畫如何?就畫你剛才說的景象好嗎?
聞意垂下手臂,透過窗戶看着外面的風景,然後回複了一個字:“好。”
作者有話要說:
蘇轼是我最喜歡的詞人之一,他的詞首首都堪稱精品~~~而且還會做東坡肉,想想也是流口水啊……男主和女主終于……開始互撩了……我等得好心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