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chapter 30 他知道嗎
紅霞滿天。
“小意……來，爸爸帶你去坐摩天輪……”
“小意，看媽媽給你買的新衣服……”
一家三口在林蔭道上漫步，左手牽在爸爸手裏，右手拿着雪糕，旁邊是美麗的媽媽。
她甩着媽媽給她紮的馬尾辮，蹦蹦跳跳的，笑聲漫溢在長長的路上。
“爸爸媽媽，春天啦，我們一直走一直走好不好？”
“好啊，爸爸媽媽陪着小意一直走。”
走着走着，身邊的父母漸漸變了，變成了淩笙的樣子。
他握着她的右手腕，聲音溫柔如水：“聞意，我等你回來……”
濃濃的綠蔭變成了片片紅色的楓葉，一陣風吹過，紅葉漫天飛舞如蝴蝶，她笑着看向他：“一直？”
淩笙的面目模糊，聲音卻無比清晰：“一直。”
她正要笑，突然覺得冷起來，一片，兩片，是雪花。
“冬天了？”
眼前的場景變得模糊一片，林蔭道不見了，身邊的人也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茫茫的白。
“爸爸？媽媽？
“淩……笙？”
你們在哪？
養父養母的聲音愧疚：“小意……對不起，爸爸媽媽不能再繼續照顧你了……”
淩笙的聲音溫柔：“聞意，我等你回來……”
“等你回來……”
聞意想張嘴說好，可還沒等她說出話，淩笙的聲音突然變得冷漠至極：“聞意……我不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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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走！”
床上的人猛地坐起來，冷汗涔涔，眼裏是比窗外的夜色更濃重的恐懼。
聞意按亮床頭燈，看看鬧鐘時間，淩晨四點半。
額頭上是層層疊疊細密的汗，此時被空調的冷風一吹，聞意周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摸了摸剛才露在外面被空調吹得冰涼的胳膊，然後抓起薄毯裹住自己，閉着眼睛回想剛才的夢境。
這樣的夢從淩笙走的那天開始就一直反複出現，聞意雖然沒有修讀過專業的心理學，但市面上淺易的心理學教程也讀過幾本，當這個夢境越來越清晰以至于醒來後還歷歷在目，她不得不承認，這個夢境的翻覆，提醒着她最深的恐懼。
她被抛棄過兩次，一次是懵懂無知，只記得自己離開了一個很熟悉的環境，到了陌生的場景，她用了很久很久才适應，接受自己已經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第二次她被領養，以為能開始新的生活，最後卻還是被送回了孤兒院，那之後她很長時間不願意和任何人說話，直到方軻和周靓到來。
交付信任，對她來說，太難。
哪怕是方軻、周靓和院長，聞意也早已在心裏做好了他們終将離開自己的打算。
誰能陪誰到永久呢？聞意在大學裏見過愛的死去活來畢業卻決然分手的情侶，工作後她也見過每日沉浸于燈紅酒綠□□愉只為填補內心空虛的寂寞男女。這個時代的感情來的太快，消散的時候也迅速地不留塵埃，一生一世一雙人的願望似乎人人都在憧憬，可卻沒有幾個人能執著地固守着永恒不變的承諾。
淩笙出現在她的生命裏，是一個意外，從大學到現在，追聞意的學長、合作夥伴也有幾個，可後來都在她的不回應中打了退堂鼓。有一個追求者後來和聞意成了關系不錯的合作夥伴，有一次談完項目閑聊時，他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跟她說，她的心像個無底洞，他投入再多感情，好像也擊不起半點回音。
聞意當時只是笑着把這個話題調侃了過去，可她心裏明白，那人說的沒有錯。
她的心是個無底黑洞，要多少陽光才能把光明帶進來呢？要多少愛才能填滿呢？這世上有什麽人，會有耐心不求回報地一直一直和她走下去，等一個不知道會不會重新敞開心扉的她呢？
連這世上本該最親近她的父母都能舍棄她，其他人，又怎麽可能不離不棄？
淩笙，他可能嗎？
聞意伸手把空調調高了兩度，裹着被子想要繼續睡，卻鬼使神差地拿過手機看了一眼，上面有一條新提醒——今聲的微博一直是她的特別關注，幾分鐘前，他竟然發了一條。
“錄音到淩晨，窗戶外連萬家燈火都已經熄滅，不知是哪只迷路找不到家的小貓在工作室外面喵喵叫。拿了零食出去放在面前，它後退兩步，臉上是戒備卻又渴望親昵的表情。想起一個很像這只貓的小姑娘，聽說深夜思念人，便會入那人的夢，不知道長風幾萬裏，是否能吹我入夢。”
大概是因為深夜，只有寥寥幾條評論。
留學不如狗：沙發！時差黨還有這福利！男神早點睡啊！怎麽這麽晚還錄音，保護嗓子要緊~
悲傷滿溢2000年：我靠沙發又被搶了！TMD又是這個小姑娘！呃……是和上次同一個吧……
比007多001的008：樓上什麽意思？滾粗！PS：不@本人，就全是廢話。
今聲：@比007多001的008：……
今聲：@留學不如狗：謝謝，臨時接活，時間緊急，會注意的，時差黨也請注意身體。
今聲：@悲傷滿溢2000年：→_→
聞意點了下面的評論，想了想，又還是退出。
你的确入了我的夢，可是能如何呢？噩夢驚魂，甜夢醉人，但到頭來都仍舊不過是一場空。
聞意再無睡意，于是爬起來，拿過床頭櫃上的筆記本電腦打開文檔，敲下“調職申請書”五個字。
瑞士總部一年前就跟她提出希望她到總部工作的想法，那時聞意沒有怎麽考慮就拒絕了，一來是她放不下在B市的人和事，二來她去瑞士度假過，雖然也非常喜歡那裏，卻始終覺得沒有歸屬感。
可眼下，聞意覺得自己需要離開并冷靜一段時間了，淩笙越來越頻繁地出現在她的生活裏，對她産生了太多影響，她很不喜歡這種無力掌控自己情緒的感覺。
因為他，她一時間心底柔軟，一時間喜笑顏開，一時間又慌亂無依，聞意嗅到了其中危險的信號——她的心在漸漸淪陷。他雖然還沒有跟她表白，可自己無意中聽到的他私底下跟筱明哲的話，還有他在這幾次與她有關的事情上的種種表現，他的心思顯而易見，可聞意卻不知道，自己對他到底是什麽樣的心情，而他的這種心思，又能持續多久。
聞意承認，自己怕了。
在察覺到自己對他也有好感的時候，她第一個反應不是欣喜，而是自卑。他是天之驕子，她卻是個孤女，他……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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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孤女……我當然知道，大哥，你想說什麽？”淩笙錄完音回到家，卻發現淩筝坐在客廳裏等他，待他把一疊資料讀完又扔在桌子上後，淩笙低頭看着坐在沙發上的男人。
淩筝把資料從桌子上拿起來，笑得暧昧不明：“我聽公司裏有些員工說，你對雅音的聞意好像有興趣，我就查了她一下，沒想到這個姑娘看着出身很好的樣子，結果卻是個孤女。”
“你查她？”淩笙的語氣裏隐隐冰霜。
“阿笙，就算我不查，你覺得二叔和我爸爸會不會查她？”淩筝的語氣依然溫和。
“你是什麽意思？”
淩筝把資料卷成一團握在左手裏，輕輕敲着右手：“阿笙，聞意我也見過兩次，坦白說，是個不錯的姑娘，你看上她，也無可厚非。你一個人這麽多年，這次有了心儀的對象，大哥也很高興，但老一輩兒的想法恐怕和我們不同，你有把握說服二叔二嬸和我爸嗎？還有，他們心裏媳婦的人選，可不是這個聞意。”
淩笙的瞳孔收了收，旋即平靜地開口：“帶聞意回來前，我會說服他們。”
淩筝手裏的動作頓住：“阿笙，你是認真的？”
淩笙不答話，轉過身往樓上走去，不在乎身後淩筝複雜的眼神。
淩筝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仍然是溫和中帶着一絲關心：“阿笙，無論發生什麽，大哥都支持你。”
淩笙的腳步不作停留，聲音帶笑：“謝謝大哥這麽擔心我。”
淩筝臉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即恢複：“自家兄弟，客氣什麽。”
淩笙逐漸上樓去，隐隐傳來打電話的聲音：“明哲，出來喝兩杯……”
淩筝的視線緩緩落在左手裏的資料上：淩笙，你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感恩節，各位小天使，謝謝遇見你們～真的是，最好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