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chapter 31 好，我等你

“Hello, Mrs. Fragozo, 生日快樂！”聞意把手裏的禮物遞給眼前的女人。

Leo的太太是英籍華人，中文說得很好，她笑容滿面地接過聞意手裏的盒子，保養得很好的臉上露出幾分好奇：“謝謝你。”然後輕輕解開禮物盒上的絲帶：“Sharon，說過很多次，叫我Yvonne就可以了——是珍珠，我很喜歡！”

聞意把盒子裏的珍珠發簪拿起來：“Yvonne，may I？”

Yvonne笑逐顏開的轉過身微微低頭，聞意把發簪戴在她的頭上：“很适合你。”

Yvonne像個小女孩一樣走到門口的穿衣鏡旁左右打量，臉上喜不自勝：“Sharon，真好看，謝謝你！”

聞意笑着挽她的手：“我聽Leo說，今年是你們結婚三十周年，正是珍珠婚，今天是你的生日，也是結婚紀念日——希望你們的生活團圓美滿，白頭到老。”

Yvonne無比開心地拍拍她的手：“謝謝，謝謝。對了，Leo說你來了去書房找他一下，也不知道大中午的他在忙什麽。”

聞意點點頭：“好，大概是工作上有事要吩咐我，您先招呼別人。”

說完，聞意就繞過客廳走到書房。門開着，她還是敲了敲門：“可以進來嗎？”

“進來！”

Leo合上手中正在簽字的鋼筆，微微傾身向前：“Sharon，坐，我想，我們需要談談。”

聞意拉開他對面的椅子坐下來：“Z市那邊的希望小學工程已經進入收尾階段，下周末我會再飛過去确認，沒有問題的話這個項目就完成了。”

Leo擡手把桌上的文件放到左手邊一摞文件夾的最上面，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為什麽突然決定去Zurich？”

聞意眼睛垂了垂，然後又擡眼看着Leo：“只是覺得機會比較好，之前總部就有這個想法，我看到今年內部考核的郵件了，所以想試試自己的能力。”

Leo搖搖頭：“假話。”

聞意沉默。

Leo站起來走到窗前，凝視着窗外的小花園：“Sharon，這本來是你個人的職業規劃和選擇，我所做的應該是祝福，但你的離開會致使公司很多方面産生變動，所以我必須要确認你離開的決心，是不是公司還能争取一下讓你留下來。”

聞意仍然沒有說話。

Leo按下內線電話：“劉阿姨，送兩杯咖啡到書房。”這意味着接下來的談話不能很快結束。

Leo家的保姆很快送了兩杯咖啡進來，很熟練地把加了雙倍奶和糖的咖啡遞給Leo，又把配着方糖和牛奶的黑咖啡盛在一個托盤裏放在聞意面前，然後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Leo端着咖啡在屋子裏來回踱了兩次：“Sharon，到目前為止，我們一直都合作的很愉快，從私心來說，我希望你能留下來，你很優秀，和大家相處的也很好，這樣的員工是可遇不可求的。但如果從你個人的人生規劃來說，去Zurich當然是更好的選擇，我所想要說的，就是請一定要想清楚，Sharon，這是你自己的人生，不要為了外界的人和事左右了你的決定，包括我。”

Leo停下腳步，笑眯眯地看着聞意，像極了聖誕老人：“當然，如果最後你還是決定去Zurich，我率領全公司員工給你舉辦歡送會！Sharon可是我們最優秀的設計公主，到哪裏都是最棒的！你去了總部，我也與有榮焉。”

聞意覺得鼻酸，自己讀大學的時候聽到不少學長學姐說老板多麽沒有人性只知道壓榨他們的價值，那時她也惶恐過畢業之後的日子。卻沒有想到進公司就遇到Leo空降過來，在做好自己本職工作的前提下，Leo真的是個非常好相處的老板，聞意在雅音三年，Leo一直扮演着亦師亦友的角色，給了聞意不少幫助。

聞意端起黑咖啡喝了一口壓下眼熱鼻酸的感覺，微微笑起來：“OK，我會仔細考慮。”

Leo也笑起來：“好，你的調職申請表，我暫時替你保管，當然，不要有壓力，如果最後你還是決定要去Zurich，我幫你寫推薦信。”

聞意拉開椅子起身：“沒什麽其他事的話我先出去了，看看Yvonne有沒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

Leo點點頭：“去吧，by the way，她知道你要離開的消息，她很傷心，她說她做的cookie，從來沒有人像你那麽懂得欣賞。”

聞意走到門口，笑眯眯地回頭：“我也從來沒有吃過用至少二十種原料做的cookie啊，Yvonne真的是個烹饪天才。”

Leo笑得萬分得意：“我這輩子最大的成功就是娶到她做太太。”

聞意看着眼前慈眉善目的老人，又走回沙發上坐下：“no offense（無意冒犯），Leo，我想問你，為什麽你知道Yvonne就是你想共度一生的人呢？要怎麽确認，這個人就是你想一生在一起的人？”

Leo端着咖啡杯向她示意，左手上樸素的鉑金婚戒閃着歲月的光，他眯着眼睛開口：“因為我愛她，沒有辦法否認，也不可以拒絕。這是主最好的安排，我只要接受”，他鼓勵地看着聞意：“Sharon，我很高興你能問我這個問題，但這種私人的問題，我怎麽能幫你解答呢？你們的孔夫子說，從心所欲，你問問你的心。”

聞意搖搖頭：“這個說法太玄，我不能接受。”

Leo突然狡黠的笑了笑，然後放下咖啡杯拿起鋼筆，從一摞文件夾裏抽出一份打開，刷刷簽上自己的名字。

Leo把文件夾遞給聞意：“Sharon，這是你發給我的調職申請，我把選擇權交給你。”

聞意接過文件夾，沉默。

Leo聳聳肩：“你猶豫了。好了，好好想想，明早8點前，告訴我你的決定，如果沒有收到你的郵件，那麽我們就按正常內部升遷程序走。”

他幾步走到門口，伸手做了個紳士的“請”的動作：“lady, please~我的太太在等我切蛋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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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vonne的生日宴會場面不大卻布置得很精致，處處見用心。聞意拒絕了幾個人的邀舞，端着一杯橙汁站在客廳通往庭院的過道裏，看被衆人圍繞的Leo和Yvonne相擁起舞。

先生鶴發童顏，太太優雅從容，兩人舞步默契，聞意心裏生出無數歆羨。

“你怎麽站在這裏？”身畔傳來熟悉的聲音，聞意吓了一跳。

她回頭看向來人，把他的問題改了一個字還給他：“你怎麽會在這裏？”

淩笙低頭打量她，她今天穿了一條式樣簡單的米色小洋裝，頭發沒做任何妝飾，清湯挂面的垂于腰際，腳上卻踩着一雙璀璨奪目鑲有鑽飾的米色細跟涼鞋，細細的鞋帶包裹着白皙的腳踝，像極了童話故事裏灰姑娘的水晶鞋。

淩笙的目光停在她的腳踝上久久不挪開，聞意有些惱：“你看什麽？！”

淩笙有些狼狽的收回目光，輕咳了一下掩飾自己的失态：“Leo發了邀請函給我參加他太太的生日會，剛才臨時有點事，就來遲了。”

聞意歪頭看他，他愈發狼狽起來：“那個……我不認識Leo的太太，你能不能為我引見一下？”

聞意少見他這樣窘迫的樣子，忍不住“撲哧”一笑：“好，跟我來。”

Yvonne看到聞意引着淩笙過來，停下舞步，好奇地拍拍Leo的胳膊：“這位是？”

Leo溫和地介紹：“這是我們的合作夥伴”，他伸出手：“淩先生能來，真是蓬荜生輝。”

淩笙将手裏的禮物很自然地遞給聞意，衆人灼灼的目光下，聞意硬着頭皮接了，淩笙伸手與Leo一握：“不敢當。”說完微微側身朝聞意示意，聞意迅速把禮物遞給他，他又很自然地接過，這一幕看在有心人眼裏，難免便有些暧昧的意味在裏頭。

淩笙卻恍若未覺，仍舊笑得春風和煦，他把禮物遞給Yvonne：“夫人，略備薄禮，恭賀芳辰，不成敬意。”

Leo向來對中國的傳統文化極有興趣，聽到淩笙的話，一時興味大起：“淩先生君子翩翩，大有古風。”

Yvonne接過淩笙的禮物，優雅地揭開蓋子，然後低呼了一聲。

一條珍珠手鏈赫然躺在深藍色的絲絨上。

淩笙輕聲細語地解釋：“聽說您很愛珍珠，又恰好和Leo珍珠婚紀念——希望您喜歡。”

Yvonne滿眼驚奇地看看淩笙和聞意：“你們商量好的嗎？”

适才也有不少人看到聞意為Yvonne戴珍珠發簪的一幕，此刻看來倒像兩人真的提前商量好一樣。

“不是的……”聞意急着解釋的話語被淩笙的一個眼神堵在了喉嚨裏，淩笙側身讓出一條通往舞池的道，語氣仍然謙遜恭謹：“已經耽誤了小一段時間了，大家還在等着您二位再舞上一曲呢，請。”

Leo和Yvonne挽着手又滑進了舞池，周圍三三兩兩的人也開始互相邀請着圍繞在兩個主角身邊起舞。淩笙擡起下巴歪歪頭，示意聞意往客廳一角的沙發走。

兩人走到沙發前，淩笙低聲開口，語氣卻不容拒絕：“坐。”

聞意不明就裏的坐下，淩笙卻不再與她搭話，而是一擡腳走到了旁邊的自助餐桌旁拿起碟子和夾子，然後各樣東西夾了一點，又端到聞意面前：“吃吧。”

淩笙就維持着端盤子的姿勢站在她面前，聞意看了看盤子裏的食物，全是自己喜歡的，心裏有些意外的接過盤子：“謝謝。”

淩笙也在她身邊坐下來，柔軟的沙發上也是脊背挺直的坐姿，聞意有些好奇，邊拿叉子插起一小塊甜點邊問他：“你從過軍嗎？”

淩笙看她眼神撲閃好奇，逗她之心大起：“吃飯的時候不要說話。而且……每次說我老派，你也一樣啊，現在誰還說從過軍？不都是說當過兵嗎？”

聞意閉着嘴鼓着腮幫子惡狠狠地嚼嘴裏的食物，淩笙看着就想戳戳她粉白如菡萏的臉，又覺得她咀嚼的力度純粹是把對他的不滿發洩在食物上，越看越覺得眼前的姑娘可愛。

他惬意地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慢慢往後靠在沙發靠背上，聞意看他動作，就不自覺想到“傀俄若玉山之将傾”，回想第一次見他的情形，聞意覺得有些奇怪，那時候怎麽就會覺得他只是面目清俊呢？明明就是站在人群中央也掩不住的光芒。

淩笙看聞意忽閃的眼神，輕輕翹起二郎腿，然後雙手扣成十字放在交疊的腿上——是一個輕松交談的姿勢，但聲音裏卻有些沉郁：“回來了，為什麽不找我？”

聞意險些被嘴裏的食物嗆到，她強壓下喉嚨裏的咳嗽聲，靜靜地不說話。

淩笙笑了笑：“你先吃飯吧，吃完我們再說話。”

然後他就不再出聲，可聞意能感覺到他灼灼的目光盯着自己。

如芒在背。

終于還是她敗下陣來，又匆匆吃了幾口，聞意就起身把餐具放到了回收餐具的竹簍裏，又避開衆人去了洗手間漱口洗手。

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淩笙站在通往客廳的過道盡頭等她。

聞意鞋跟敲着地面，發出“咔嗒咔嗒”的聲音，她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垂着眼睛，聲音聽不出情緒：“淩笙，你為什麽總是要這樣咄咄逼人？”

淩笙的視線從她臉上移到腳上，聽不出是認真還是玩笑：“你穿了這麽一雙水晶鞋，我怕你像灰姑娘一樣，轉身就跑了。”

聞意的聲音還是平靜，卻有一絲極力隐藏的黯然：“你也知道我是灰姑娘……你……”

淩笙不容她把話說完，出聲打斷：“我可以邀請你去西安嗎？”

聞意擡眼看他，眼裏滿是驚訝：“你說什麽？”

淩笙的眼睛黑白分明，一動不動地凝視着她的臉：“下個星期四，是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一個日子，我要去一趟西安，可以邀請你一起去嗎？”

聞意被他看的不自然地別過臉：“為什麽？”

淩笙笑了笑：“有些事，你問別人是問不到的，我想親自告訴你。”

聞意的臉微微紅了點：“明哲這個大嘴巴。”

淩笙似乎怕她羞惱，不再逗她：“怎麽樣？聞意，圓我一個心願。好嗎？這個日子對我很重要，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嗎？就當是……生日禮物可以嗎？如果……這會是我最後一次打擾你。”

聞意聽他聲音裏露出的那一絲請求，想到很早以前就知道的他的生日就在下個月，便松了口：“我要先請假，不确定的。”

淩笙一下子笑開來，聲音琅琅：“好，我等你。”

于是一時間，所有的人和事都消失了，聞意只記得他溫潤聲音裏燦爛過陽光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