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有什麽可怕的,”文昭不以為然,“是肅王妃又如何,進了肅王府,能不能籠住三哥的心另說,三哥心裏,只有阿玉。”
蕭玉有些無奈。
望見她神情,文昭又嘆了口氣,握住蕭玉的手:“這陣子你過得不好,我三哥亦是度日如年。”
蕭玉的眸光閃了閃。
她素來拿得起放得下。得知肅王未曾去禦前求情的剎那間,已經将此人放下了。再聽文昭公主提起,心中便無漣漪。
榮若筠悄悄朝文昭公主使眼色。
文昭公主卻恍若未見一般,繼續對蕭玉道:“你那天見着三哥了?”
蕭玉沒接她的話,反是肅了神情,鄭重其事道:“公主,阿筠,如今陛下把我許給了靖王,往後莫将我和肅王殿下扯在一塊兒說,沒得惹人笑話。”
“是這個理,往後肅王殿下要娶的人是岳容貞,若阿玉還牽挂着肅王殿下,被人知道,豈不是在岳容貞跟前落了下乘?”榮若筠十分贊同。
文昭公主撇了撇嘴,不滿地看向蕭玉:“你這麽說,我三哥知道該多傷心啊。”
蕭玉無言以對。
肅王若真的傷心欲絕,為何不去禦前試試呢?
他是陛下的親兒子,縱然陛下回絕他的請求,也絕不會有什麽處置。
他不願意去,無非是擔心有損陛下對他的期許。
蕭玉并不指望誰為她要死要活,但僅僅是去求一次情,算不得奢求。
“這麽多年的感情,說放下就放下,你也太狠心了。”
蕭玉沒說話,公主只當她理虧,繼續說了下去。
“公主……”榮若筠低聲打斷,文昭不滿地哼了一聲。
蕭玉見狀,知道多說無益,起身道:“多謝公主的糕點,今兒有你們陪着我說話,我心裏舒服多了。”
見蕭玉要走,文昭公主趕忙伸手拉住她:“倒比我這公主脾氣還要大,說兩句你不愛聽的,立馬就走。”
蕭玉聞言,亦是一笑,揚起下巴朝文昭道:“知道我不愛聽,公主還說。”
“我豈不知你如今賜婚了,在外頭提不得三哥。這裏就我和阿筠兩個,都不是外人,怎地提兩句便氣性這樣大。”
“好了好了,都坐下再說。”榮若筠按着蕭玉的肩膀,令她重新坐下,又給兩人都倒了茶,“阿玉,我跟公主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是怎麽想的,只要你拿了主意,我們都幫你。”
“幫我?”蕭玉愣了一下,疑惑地掃了兩人一眼,“幫我什麽?幫我取消這門親事?”
“這個當然不行了。我們倆哪有那個本事。”文昭神神秘秘道,“你若是想給三哥傳個話什麽的,我可以幫你。”
傳話?
蕭玉覺得好笑,難不成等她成了靖王妃,她們倆幫着她同肅王暗度陳倉?
正想說話,忽然覺得哪裏不對勁,她警覺地看向文昭:“你今兒是不是來傳話的?”
“啊?”文昭被蕭玉冷不丁這麽一問,頓時目瞪口呆,待回過神,矢口否認道,“不是,我就是……就是擔心你。”
蕭玉見她不吭聲,轉向榮若筠:“阿筠,你說。”
榮若筠被蕭玉盯得無法,只好道:“你先別急,今兒我們叫你出來确實是擔心你,想知道你怎麽樣了。”
“然後呢?”
“然後就是……”榮若筠聲音壓低了,“肅王殿下也擔心你,就……”
“他讓你們帶什麽話了?”
“就是……”
“好了好了,吞吞吐吐的半天說不完,”文昭見瞞不過去,豁出去道,“一會兒三哥要給我送幾本書過來,到時候有什麽話他自己會跟你說。”
“這算什麽!”蕭玉頓時急了,“你們倆還嫌我現在的名聲不夠亂的嗎?”
那天在禦花園被靖王抱着打了幾個滾,已經叫宮裏宮外熱鬧了好久,若是讓人知道她在西苑私會肅王,她往後還要不要做人了?
“三哥給我送幾本書,有什麽不妥的?只不過碰巧在這裏遇見你罷了。”文昭不以為然,并不覺得這是什麽大事。
蕭玉只覺得一陣頭疼,她心知文昭和榮若筠都是好意,只能耐心解釋:“宮裏這麽多眼睛看着我進了西苑,一會兒會同樣有眼睛看着肅王殿下進了西苑,用不了多久,這事就會傳到陛下、皇後娘娘還有蘭妃、靖王的耳朵裏,且不說旁人怎麽議論我,單只說皇後娘娘,會怎麽想我?”
文昭公主和榮若筠面面相觑,都知道蕭玉說的在理。
榮若筠道:“那天去英國公府瞧你,以為你沒放棄呢,我這才跟公主商量了這事。阿玉,看來你是真想通了。”
“我是不樂意,可有聖旨在,我怎麽想要緊嗎?”
榮若筠點頭。
木已成舟,既然無法改變,就要盡力适應。
“這會兒三哥怕是已經在來的路上了,你現在走嗎?”文昭公主見她拿了主意,情知自己的安排不太妥當,只好詢問蕭玉的意見。
“現在走太刻意了些,”蕭玉琢磨了一下,有了主意,“咱們別在這裏坐了,去西苑的大花園裏逛吧。”
文昭道:“那裏人來人往的,豈不是都瞧見三哥跟你相見了?”
榮若筠明白蕭玉的打算,對文昭解釋道:“就是要人來人往的,若是肅王殿下到這錦繡宮來了,外頭人不知道怎麽瞎說呢,在花園裏大家都瞧見的地方,你我都在場,旁人反倒說不上什麽。”
“好,那咱們去外頭的花園吧。”
想着肅王就要到了,文昭馬上領着蕭玉和榮若筠出了錦繡宮,三人剛進了大花園,還沒落座,璇玑匆匆來報,說肅王殿下到了。
蕭玉轉過身,果然見肅王快步走進園子。
“三哥。”文昭見狀,當先去跟肅王問安,蕭玉和榮若筠跟在文昭身後,向肅王福了一福。
身為中宮嫡子,肅王向來是意氣風發的,只今日不知為何,滿身朱紫掩蓋不住眉宇間的消沉和失落。
見蕭玉別過臉不看他,他的眸光極為艱難地閃了一下。
“怎麽到這邊來坐了?”
文昭道:“錦繡宮沒有菊花,想着阿玉來了,帶她來這邊瞧瞧。”
因着文昭提到了蕭玉,肅王向前移了兩步,站在了蕭玉身旁。
蕭玉避無可避,揚眉朝他笑了下。
“阿玉。”肅王沉沉喊了她一聲,不知怎地,竟聽出了幾分哽咽。
要說他們倆的情分,确實是自小就有的。
蕭玉同肅王年紀相仿,家世、品貌無一不出挑,皇後自然留了心。因她玉雪可愛,肅王心裏也中意她,坤寧宮跟英國公府彼此心照不宣,皇後時常召蕭玉進宮說話,肅王時常到英國公府與蕭家子弟同游,有意無意的,兩人時常都能見到。
蕭玉心知肅王便是自己要嫁的人,自是沒有避他,雖無逾矩之處,但私底下眼波流轉。
沒想到的是,這份情意不能叫肅王去禦前說幾句話。
“殿下坐下說吧。”蕭玉避開肅王的目光,坐到亭子臨水那邊。
肅王落後她一步,倚着欄杆坐到她身旁。
文昭公主和榮若筠本來偷摸離開的,可剛才蕭玉一番囑咐,兩人不敢走了。因擔心觸怒肅王,不好跟着他們坐一處,轉悠了一圈,在亭子當中的石桌旁坐下,旁若無事的喝茶。既跟他們倆隔開幾步,拉了點距離。
“阿玉,你為何不敢看我?”肅王道。
文昭和榮若筠未曾離開,因此肅王刻意壓低了聲音。
蕭玉低頭看着在睡蓮間穿梭的鯉魚。
池子裏養的都是錦鯉,有金色的,也有紅色的,魚尾一擺,悠悠在水中劃出一抹鮮豔的漣漪。
見蕭玉不說話,肅王沉不住氣了。
“阿玉,我知道……我知道你的委屈……那日我在母後跟前求了許久,母後說父皇定下來的事是不可能改的……那天你從堆秀山滾下來,全怪我。”
“這不是殿下的錯。說到底,是我自己不小心。”
“不,怪我!若不是我讓你往堆秀山去,這一切都不會發生。”肅王說着說着,聲音居然有些哽咽,“阿玉,我不想就這麽失去你。”
不想失去,為何不肯去陛下跟前一試呢?
陛下才是唯一能做主的人。
蕭玉神情淡然:“殿下不必說這些無謂的話。若是沒有別的事,我跟阿筠要出宮了。”
也不知道為什麽,前幾日她還因為不能嫁給肅王而難過,此時聽着肅王言語,心裏竟是異常平靜,平靜到連她自己都難以置信。
“你連跟我說幾句話都不肯嗎?”肅王眸光一滞,顯然沒料到蕭玉會這樣說。
“禮節如此,非是不肯。”她已經同靖王定了親,便是肅王的弟媳,自當秉持伯嫂之禮。
蕭玉道,“今日原是不想見殿下的,但想想,該跟殿下說個清楚。往後我做了靖王妃,進宮的機會當是比從前更多,見到殿下的機會也比從前更多,我不會避着殿下,可我絕不會像從前那樣待殿下,似今日這般談話,往後不會再有。”
“阿玉。”肅王猛然擡手,想去拉蕭玉的手,“我不信這是你的真心話。”
蕭玉飛快地把手藏在背後,快步走到文昭和榮若筠身後,榮若筠會意,立即站起來,将蕭玉護在身後。
肅王追着蕭玉過來,滿眼的難以置信。
文昭生怕場面不可收拾,亦站了出來,朝肅王笑道:“妹妹前兒在母後那邊得了一幅字畫,三哥幫我瞧瞧挂在哪裏好。”
肅王只拿眼睛看着蕭玉,壓根不搭理文昭。
“三哥,這亭子周圍人來人往的,萬一傳到父皇那邊……”文昭小聲提醒道。
肅王的眉宇猛然繃緊,眼神中的執着卻消退下去了。
文昭朝榮若筠使了眼色,自個兒挽着肅王的胳膊強行把他拉出了亭子。
待他們兄妹倆出了園子,榮若筠這才松開蕭玉的手:“阿玉,沒事了,公主他們已經走遠了。”
蕭玉低頭不語。
榮若筠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歪着腦袋去看蕭玉,這才發現蕭玉的眼睛裏有亮晶晶的東西。
“阿玉,”榮若筠想說點什麽,卻不知該如何安慰,只能輕輕喊着她的名字。
蕭玉拿出帕子迅速在眼角蘸了一下,輕聲道:“別告訴公主。”
“我明白的。”文昭公主是個藏不住事的人,若是知道蕭玉哭了怕是會把這事漏給肅王聽,又不知該如何收場了。
“阿玉,咱們出宮吧,讓我二哥帶咱們去悅賓樓吃烤鴨。”
榮若筠和蕭玉最喜歡吃悅賓樓的烤鴨,只是悅賓樓人來人往的,她們兩個姑娘不好自己去,每回都是讓榮若筠的二哥帶着去。
蕭玉自無不應之理,當即便跟榮若筠一塊離開。
只是一走出西苑,便有一名內侍上前,擋在蕭玉跟前。
“奴婢是坤寧宮的永祿,奉娘娘之命,給阿玉姑娘帶兩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