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坐上去?

蕭玉沒理解靖王的意思,但耳根子不自覺地燙了起來。

今夜的遭遇着實令她措手不及。

她還沒嫁給靖王,便在夜裏與他共處一室,這還不算,居然要上榻。

還好頂着梁平的身份,量靖王不會做什麽。

她小心地捧着燈燭,爬上榻如靖王一般坐着。

“嗯?”似乎是瞧出蕭玉臉上的不适,靖王盯了她一下。

“奴婢無事。”

靖王收回目光,蕭玉捧着燈燭離得更近些,靖王一擡手,不知從哪兒拿出來一本書。

蕭玉恍然,他要坐在榻上看書。

他要裝醉,屋裏的确不能有太多燭火,蕭玉往他身邊挪了挪,将燈燭捧到他跟前。

靖王看的是朱子《集注》,不過這書另粘了許多小紙條,上頭不知是誰用簪花小楷寫着自己的理解。

是靖王寫的嗎?

不,要是都寫下這麽多批注,哪裏還用得着現在學習。或者,這些批注字跡蒼勁端麗,當是吳星淵寫的。

蕭玉自幼跟着哥哥姐姐一塊兒在府學念書,四書五經也是通的,寫不出什麽錦繡文章,可識得好壞。

靖王這本朱子《集注》上粘的這些批注言簡意赅,既闡述了原文的主張,又點評了朱子的批注,還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蕭玉跟着靖王看了一頁,許多解讀令人耳目一新,比府中先生說得透徹許多,她确信這些批注都是吳星淵寫的。

“你要一直舉燈?”靖王忽然擡眼,望向蕭玉。

此刻兩人并肩坐着,距離不過分寸之間。

離得這樣近,蕭玉這才發覺靖王的睫毛很長,只是往她身邊這麽一轉,睫毛幾乎就要觸到她的額頭了。

他的睫毛原不是那種卷翹的,因此平常看着并不顯,只覺得他眼睛格外的黑。

“啊——”

一滴蠟油滑落下來,落到蕭玉手指上,燙得她叫了一聲。

剛才發了呆,燭臺拿歪了,蠟油便滴了下來。

“我……”蕭玉剛開了口,忽然想起方才靖王問她是不是要一直舉着燈,想來那梁平并不是這樣伺候靖王看書的。

靖王埋頭看着書,朝蕭玉伸了手。

蕭玉愣了一下,方才明白他的意思,将燭臺放到他手上。

“主子當心,燭臺有點燙。”

“啰嗦。”

嗤!好心提醒還這麽讨厭,最好被燙死。

靖王接過油燈,伸手挂在了側面。

蕭玉這才察覺旁邊有一個銅鈎。

露餡了嗎?她小心看向靖王,見靖王神色無波地看着手中的書卷,并未異狀。

燭光照得靖王的側面輪廓格外好看,他的鼻梁挺拔,不是胡人那般的鷹鈎鼻,而是筆直的一道。眼睛也生得好,雖是側臉,仍然可以看到清晰的墨瞳。還有他的睫毛,不是卷曲上翹的,也不過分的長,一切都恰到好處。

他的睫毛一顫,蕭玉的心也跟着顫了下。

她飛快收回眸光,下了榻。

往旁邊走了幾步,回過頭,望見靖王坐在榻上看書的情景,忽然覺得有些可憐。

想了想,她走過去放下了半拉帳子。

這樣裏頭能亮些。

帳子裏的身影動了動,蕭玉舒了口氣,默默走到廊下。

“梁公公。”小太監捧着托盤上前。

“怎麽了?”

小太監道:“主子的醒酒茶備好了。”

醒酒茶?

靖王是裝醉,所以會叫底下人備醒酒茶?

蕭玉故作深沉的點了頭,挑起蓋子,一股濃濃的茶香撲鼻而來。

這茶泡得太濃了,也不是醒酒茶的味道,蕭玉正讓那小太監端出去重泡,忽而明白了泡濃茶的用意。

靖王要徹夜讀書,若是沒有這濃茶,怕是一會兒就睡過去了。

“公公要給主子端進去嗎?”

蕭玉有些迷惑,伺候靖王不是梁平的分內之事嗎?

那小太監似是看出了蕭玉的迷惑,小聲道:“算着時辰,該奴婢當值了,公公早去歇着罷。”

如此。

“都忘了時辰。”

小太監笑道:“公公辛苦了一晚,叫明德掌燈送你回去歇着吧,主子這邊交給奴婢。”

“主子都沒睡,奴婢辛苦什麽。”蕭玉暗暗松了口氣,若無人掌燈,她還真不知道該往哪裏去。

院子裏上前一個小太監,想是明德了,蕭玉也不問他,只道:“拿個燈籠。”

明德算機靈的,提了燈籠便往外走,出了院子繞了個彎到了一排耳房。

梁平是靖王的近侍,在王府中地位頗高,因此有自己單獨的屋子,離靖王的書房也近。蕭玉進了屋,将明德打發回去了。

這屋子不大,收拾得還算整潔。

蕭玉打了個哈欠,确實是很累了,可她不想在太監的榻上睡覺。

她坐到桌邊,将手掌攤平放到桌上。

眼前是一雙陌生的手,這雙手跟蕭玉自己的手截然不同。她十指纖纖,蔥白細長,而眼前這雙手上長着老繭,手指看起來健壯有力。

明明不是她的手,可她一動,這手也跟着動。

蕭玉嘆氣。

她跟梁平唯一的交集,就是那天在禦花園的時候一塊兒撿起了靖王的那塊玉。

是那塊玉的問題嗎?

蕭玉記得,那塊玉上有古怪的紋路,但成色非常普通,并不是什麽稀罕玩意。

會不會只是夢?一個特別逼真跟現實一樣的夢?

她必須再驗證一回!

她在屋裏東翻西找,最後找到梁平裝錢的袋子,從裏頭摸出了兩個銅板。

蕭玉是第一回來靖王府,地形還不熟悉,今兒從側門走到明心堂這段路她記住了。出了耳房,蕭玉悄悄摸到側門,那邊自然有人把守的,蕭玉謊稱送主子回來的時候丢了東西要出門去找,頂着梁平這層皮,誰敢不給面子,侍衛二話不說就給蕭玉開了門。

她溜出王府,左右看了看,瞧見旁邊有顆楊樹,趁着黑燈瞎火,将兩個銅板埋在了楊樹底下,這才重新回了王府。

忙完這一切,蕭玉着實困極了,顧不得太監的屋子有多髒,徑直躺了下去,沒多一會兒就睡着了。

……

“姑娘,姑娘。”

蕭玉被念夏的聲音吵醒,睜開眼,晃眼見外頭已經亮堂堂的了。

又睡了那麽久嗎?

念夏看着她這模樣,不禁垂眸。

“怎麽了?我多睡會兒這麽讓你難受?”

自打蕭玉在宮裏出了那事,念夏、問春不敢表現出什麽,可看着姑娘天天鬧騰,心裏也是為蕭玉難過的。

“奴婢正經心疼姑娘,姑娘倒好,還來刺我!”

“本姑娘吃得香,睡得好,有什麽可心疼的?走,陪我出趟門。”

念夏見蕭玉心情這麽好,倒是有些驚喜,忙伺候着蕭玉梳洗。正在梳頭,問春挑簾進來,驚訝道:“姑娘起了?”

“可不是麽?咱姑娘今兒算起得早了的。”念夏掩面笑起來。

蕭玉嘴一撇,“問春,這屋裏原就有一個不省事的丫頭了,你倒好,不幫着我訓訓她,反倒挑着她來氣我。”

問春見蕭玉恢複從前的性子,心裏也高興,索性跟着一處樂:“姑娘自個兒起這麽晚,還罵起奴婢來了,奴婢們到哪裏講道理去!”

“都是刁奴,我說不過你們。”

問春掩面一笑:“姑娘怕是訓刁奴訓累了,奴婢給姑娘多備些早膳。”

說着珠簾嘩啦作響,人又出去了。

念夏幫蕭玉梳好頭發,兩人一塊兒到了暖閣。

好家夥,問春果真備了一大桌子的早膳,光是包子就有四種。

昨晚伺候了那麽久的人,确實是累。蕭玉連吃了兩個豆腐皮包子,剩下那些招呼念夏和問春吃了,省得浪費。

用過早膳,蕭玉再次領着念夏出了門。

主仆二人坐着馬車上了街,念夏見蕭玉跟上回一樣神神秘秘的,也不說要去哪兒,頓時嘀咕開了:“姑娘不會又要帶着我去敲別人家門吧?”

“放心,今天誰的門都不敲。”

馬車行到靖王府側門的小巷子,蕭玉叫車夫在大街上等着,自己領着念夏摸進巷子裏。

“姑娘,這是什麽地方?”

“別問。”蕭玉看了一會兒,很快找到了夢中到過的側門,“念夏,你看到那邊那顆楊樹沒?”

“看到了。”

“樹底下埋着東西,你過去把東西挖出來。”

“挖?”

“快去。”蕭玉一把将念夏推了出去,“別叫人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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