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chapter 31

柯白倏地愣住,良久之後才慢慢回過神來,她撐開距離看她,漆黑之中一雙明亮的眼睛看着自己。她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只聽得見她說要離開。

有一瞬的恍惚,柯白不願意去思索她的話,她雙手環住她的肩膀,将人抱在懷裏,怔怔說: “睡吧,你太累了,我抱着你。”

或許是不願意承認孟詞要離開她的事實,明明她曾和自己說過,永遠都不會離開。

她親口這樣說過。

她不相信,孟詞真的會離開。

孟詞意識浮沉,半清醒半朦胧試探柯白,天真地妄想她會主動放手,可終究是她太天真。

她将自己逼到這樣的境地,又怎麽肯輕易地放過自己

孟詞重新閉上眼睛,埋首在她的頸窩裏,企圖将腦子裏所有的雜念全部都清空。

她多想這一切都是一場夢,只要她醒過來,什麽失憶,什麽逼迫,通通全都是假的。

她突然想起在馬來時的無憂無慮,誰都沒有,只有她們兩個人,出海看日出日落,迎着海風,聽着海浪聲,沒有間隙,無憂無慮地在一起。

可現在什麽都沒有了,再也回不去了。一切都不過是一場欺騙。

眼淚迷蒙上來,她只覺得難過,難過到無可奈何這樣的痛苦。

或許是累了,孟詞睡得很安穩。

有時候,人放下一切,放下所謂的責任與道德,也可以踏踏實實地睡上一覺。壞事做的多了,起先還會自責,可漸漸地習以為常,只有自己知道,即便是錯的,卻也可以讓自己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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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是孟詞睡意朦胧中的那句話,叫柯白起了防備。

她忽然對她好起來,就如同元宵過後那一次,她們起了争執,可後來柯白大病一場,從那以後,她突然對自己很好。

孟詞一直沒有想通過,柯白對她的忽冷忽熱到底是因為什麽。

正如她想不通此刻,為什麽擁有一切的柯白,寧願對別人趕盡殺絕也要讓她回頭。

因為愛麽

她似乎從來體會不到她的愛,總是若即若離,沒有章法,與其說是愛,倒不如是一種占有欲。

整整半個月,孟詞一直沒有再見唐醉之。

因為她知道柯白不會允許,而她也怕惹怒了柯白,會再讓她做出什麽過分的事情。

這半個月,她像是處在監視之中,柯白對她每日的行蹤了如指掌。

每天晚上,都雷打不動地問她每天做了什麽,美曰其名是關心,可孟詞對這樣所謂的關心,只感受到了窒息。

她無法接受這樣畸形乃至變态的愛意。

有時候,人的感覺會變得麻木。起初心動的那些事情,再知道有了目的之後,便就會夾雜其他的情感。

比如懼怕,憎惡,又甚至是恨意。

愛情應該是純粹的,一旦産生裂縫,就再也不複從前了。

連一些親密的事情,也漸漸覺得難堪。

不知不覺間,孟詞忽然發覺自己開始抵抗反感柯白的碰觸。那些情動的瞬間,全都是她難堪的佐證。越是沉淪,這種抵觸就越是明顯。

她不确定唐醉之到底有沒有離開南城,她甚至不敢給她打電話,怕一瞬間,柯白忽然就站在她的身後,然後與她翻臉。

天越來越熱了,孟詞也醒得越來越早。

許是夜短的緣故,連睡眠時間也少了很多。

從星璇辭職後,孟詞沒有再找實習工作,也沒有心情再去投入一場陌生的環境中。

她抱着相機,到處出去采風,以此打發這樣冗長的時光。

光影,線條,構圖,是唯一可以讓她忘記煩惱的光景。偶爾她也會向雜志社投稿,有時候還會收到反饋和稿酬,雖然不多,卻讓她漸漸有了想做的事情。

只是,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也沒有可以分享的人。

孤獨與恐懼,交雜着輪番折磨她。

最近天熱,孟詞不太願意出門了。

她愛漂亮,怕把自己曬黑,晌午到傍晚的時刻,她是絕對不會走在太陽底下的。

照例今日要去江邊拍日出,孟詞定了四點的鬧鐘。

鬧鐘還未響,孟詞就醒了。她爬起來,怕把柯白吵醒,提前關掉鬧鐘,獨自蹑手蹑腳走到壁櫥旁找衣服。

因為沒開燈,房間裏昏暗,她看不清,只完全靠手摸,哪一件什麽料子,就可以大約猜出來是哪一件衣服。

可都不是她想要的,她找了半天,終于吵醒了柯白。

柯白迷迷糊糊聽見翻衣服的聲音,擰眉睜開眼睛,瞥見壁櫥旁站着一道小巧的黑影,她撐手坐起來,不悅地問: “在做什麽”

孟詞聽見聲音,驚了一下,她回頭看見床上的人,小心翼翼問: “把你吵醒了麽”

柯白聽見她的聲音,隐忍的起床氣被壓下,這半個月來,她都在有意地讨好孟詞,她知道自己欺騙了她,也傷害了她。

所以她想盡自己所有對她好,盡力去彌補這一切。

柯白按下床頭的開關,房間裏一瞬亮堂起來。

她看了眼牆上的鐘,才淩晨三點多鐘。

柯白耐下性子,下床走到她身邊,問她: “在找什麽”

孟詞恍惚了下,似乎是忘記了自己要找什麽,幾秒鐘又想起來,輕聲說: “我記得有一條黃色的裙子,不知道放哪兒了,怎麽也找不到。”

半夜三更找什麽裙子,柯白扶住她的腰,沒有要幫她找的意思,只應付道: “找不到就不要找了,明天再去買一條。”

孟詞卻不依饒,說: “不行,我待會要穿。”說完,繼續扒拉着壁櫥,似乎不找出那條裙子不罷休。

柯白無奈,只好一起幫她找,問: “什麽樣式的長裙還是短裙”

孟詞說: “長裙,腰間有個系帶的,領口是襯衫樣式。”

柯白找了半天,也沒有見到她說的腰間系帶的長裙,擰眉問她: “你是不是記錯了”

孟詞篤定地說: “沒有,我之前上班的時候,還穿過一回。”

柯白又問: “是不是在公寓,沒有拿回來”

孟詞愣住,恍惚了半晌,才嗫嚅道: “好像是留在了公寓。”

柯白随手從壁櫥裏拿了一件差不多樣式的湖藍色條紋裙子,說: “穿這件吧,這件也好看。”

孟詞看了看,雖不太情願,但還是抿唇說: “好吧。”

柯白擡眼看她的側臉,燈光在那裏映射出一片青影,她最近消瘦了許多,臉頰輪廓也日漸分明。

她是标準的鵝蛋臉,總歸是圓潤一些好看,瘦了反倒沒了精氣神。

柯白恍惚問她: “怎麽起這樣早”

孟詞拿出那條湖藍色豎紋長裙,說: “早上有個采風,拍日出的,我想早一點過去。”

柯白看了眼時間,距離她去公司還有一會,她說: “我陪你一起。”

孟詞沒有拒絕,只抿唇說: “好。”

柯白提起精神,轉身走向洗手間,她開了燈,站在那裏,瞥眼看向還站在壁櫥旁的身影。

她愣了一下,看着那道身影,一時不覺有些恍惚。

像是意識到什麽,柯白喊她: “阿詞……”

孟詞聽見她的聲音轉過身去,應她: “嗯,怎麽了”

柯白望着那張熟悉的面孔,和往日沒有分別,只是消瘦了些許,而那雙眼睛裏的神情,卻讓她覺得恍惚,不知從什麽時候起,那雙眼睛裏的神情,漸漸變得陌生了。

柯白抿了下唇,說: “沒什麽,我突然想起,前段時間我約了一個睡眠醫生,我今天帶你去看看吧。”

孟詞輕垂眸,并未太在意,淡聲說好。

柯白臨時請了假,沒有去公司,帶着孟詞一大早去江邊采風。她們去的時候還早,天潺潺亮,太陽還沒出來。

這樣的時刻,整座城市都是安靜的,柯白很少見過這個時間的南城江景。江上緩緩有風吹過來,不大,卻吹起江上水浪,不斷沖打着岸邊,發出叮咣水聲。

江上有鳥兒飛翔,時不時發出嗚咽的叫喊聲。

沒有夜晚的浪漫,也沒有暖陽之下的溫馨,天地之間,只有獨屬于她們的靜谧。

一種近乎于沉寂的壓抑。

柯白站在那裏,看着坐在江邊草地上的孟詞,她舉着相機,對着眼前的江景。

風吹起她的長發,随風飄揚。

柯白忽然也拿起手機,點開相機,對着不遠處的身影,拍了一張照。

沒有任何技巧,也沒有什麽畫面對稱,只簡簡單單地拍了她的背影。

甚至沒有對上焦,有些模糊。

蟹殼青的天,與烏青色的江水連成一片,她站在那裏,穿着那條湖藍色的長裙,高高揚起來,仿佛像随時要随風散去一般。

柯白很少拍照,相冊裏總共也沒有幾張照片,大部分還都是一些工作上的文件,只有這一張,在一片嚴肅的畫風裏,顯得獨特。

孟詞拍了很久,直到把膠卷都拍完了才作罷。

六點鐘,柯白帶孟詞去一家茶餐廳吃了早餐,吃完早餐後,兩人去了一家私人診所。

是柯白事先約好的治療睡眠障礙的私人醫生,和柯白也算有些交情。

程醫生問了一些情況,又問了孟詞一些問題。

無非是一些平時生活和工作上的事情,孟詞模棱兩可地回答一些,又問他: “是不是和失憶有關系”

程醫生想了想,說: “也不是沒有可能。”

程醫生打量着孟詞,忽然又問: “你有沒有常覺得情緒低沉,提不起興趣做什麽事情”

孟詞想了想,說: “還行,我常會出去采風。”

“會覺得累麽”

孟詞: “會。”

“有沒有覺得想哭”

孟詞又想了想,最後點了下頭。

程醫生點了點頭,說好,随後又從旁邊抽屜裏抽出一張紙,說: “這裏有幾個問題,你選選看看。”

孟詞低頭看着她的問卷,沒有擡頭,只有二十個問題選擇。

孟詞花了幾分鐘很快做完,程醫生匆匆看完,只笑着說: “好,沒事,可能就是壓力有些大,心裏有煩心事的話可以找身邊人傾訴傾訴,要多注意營養,睡前可以喝一杯牛奶,熏一些安神的香啊之類的,我先給你開一些安神的藥,小劑量的,吃幾天看看,如果還是睡不着,容易醒的話,我們後面再看。”

孟詞神情恍惚,聽見他的話,怔怔點了點頭說好。

出了診所,孟詞要去洗手間,柯白替她拿着包,說: “我先去拿藥,待會來接你。”

孟詞說: “好。”

柯白看着她離開的背影,剛要轉身去拿藥,忽然看見程理從裏面出來,她點了下頭以示招呼,程理卻忽然叫住她: “柯小姐。”

柯白停住腳,重新看向他,平靜地開口: “程醫生還有事嗎”

程理: “孟小姐,精神狀态似乎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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