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談骁的這句話沒有陰陽怪氣,只是語速略有些急促,銳利的眼眸裏映着一人一貓,專注認真。
阮珥愣了下,不知道該做何反應,嘴唇嗫喏兩下,在談骁一瞬不瞬的注視下,神情從一開始的疑問慢慢轉變到躲閃。
房間裏的氣氛産生了微妙的變化,長時間懸在半空,下墜感弄得金幣不舒服,它掙紮兩下,發出不滿的叫聲。
莫名的氣氛被打破,談骁也在回憶中抽離出來,他喉結一滑,幹咳兩聲,随便扯了個話題,問道:“吃不吃冰激淩?”
“啊?”阮珥的反應慢半拍:“好、好啊。”
“我去給你拿。”
說完,談骁轉身離開,腳步有些不易察覺的慌亂。
等他走後,阮珥低頭和金幣對視,悄聲嘀咕着:“他又是哪根筋搭錯了?”
金幣現在沒空管談骁哪根筋搭錯還是搭對,它只知道自己現在非常難受,身子拱動幅度加大,以此來表達它的不耐煩。
“哦對不起對不起。”
阮珥俯身把它放下,距離地面還有一段距離,金幣就像是泥鳅一樣在阮珥手裏蹿出去,一溜煙跑向客廳。
元寶緊随其後。
一分鐘前還滿滿當當的房間眨眼間只剩下阮珥一個人,她留在這裏也沒用,拍了拍手也跟着出去。
她走到客廳,談骁恰好從廚房裏出來,兩人目光一經碰撞,彼此心裏不約而同地升起一股局促。
談骁把冰激淩遞給阮珥:“家裏只有這個口味的冰激淩了,不知道你愛不愛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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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我不挑。”待看到那個冰激淩熟悉的包裝後,阮珥眼睛一亮,語氣裏竟然有種久別重逢的激動:“這個!”
談骁不解揚聲:“怎麽了?”
“這是當年你們學校商店賣的一款冰激淩,我交換去你們學校的時候最愛吃的,只有你們學校有賣。”阮珥邊拆着冰激淩包裝邊問道:“你是怎麽找到的?我記得後來我去找老板打聽,他說廠家覺得這個薄荷生巧口味的銷量不好,就停産了。”
談骁狀似不經意道:“偶然發現的。”
“你在哪買的?地址告訴我,我也去買一些囤着。”
薄荷生巧口味的巧克力屬于喜歡吃的人很喜歡,不喜歡的人入口像是在吃牙膏,阮珥又是個口味獨特甚至可以說是有些奇葩的人,當年在蘇中發現這個口味的冰激淩後,幾乎每天都要吃一個,交換結束後,就天天讓阮父給她買了帶回去。
後來得知停産,她再也吃不到,還郁郁寡歡了一段時間。
談骁頓了一頓,若無其事地搓着詞:“忘了是在哪個超市買的了,不過我平常去的超市就那麽幾家,下次看到了給你帶。”
“也行。”阮珥掉頭:“到時候我轉賬給你。”
“行。”
談骁家裏,金幣最喜歡的地方是陽臺,它每天有一半的時間都會在陽臺待着,眺望遠處的風景,談慕笙對比十分驕傲,覺得自己養了只有思想的貓。
元寶在談骁這裏生活的這段時間,也被金幣帶領着增添了每日都會在陽臺吹風的習慣,現在一貓一狗兄友弟恭地并排坐在談骁專門為它們兩個搭建的觀景臺子上,極為閑适。
阮珥吃着冰激淩踱步過去,室內硬冷的空調風被溫度适宜的自然晚風驅散代替,樓在高處,能将燈火輝煌的城市夜景盡收眼底,阮珥同樣被目之所及迷住眼睛。
她回頭看向談骁:“你們家陽臺風景好好看。”
話音一落,“啪嗒”一聲,亮如白晝的屋子驟然一黑,只有皎潔的月光照亮陽臺一隅。
談骁穿着一身黑色完全融入暗中,又緩緩向着阮珥所在的光亮處走去,到她身邊:“這樣更好看。”
遠處的風景更為清晰。
談骁找來兩把椅子,其中一把放在阮珥身後:“坐。”
兩人也和金幣和元寶那樣并排坐在一起,手裏各自拿着一份冰激淩吃。
本來就喜歡的口味,再加上有學生時代的濾鏡,這一小碗冰激淩吃得阮珥格外珍貴且享受。
旁邊兩只好半晌沒有發出聲音,阮珥看了它們一眼,個個都像是在巡查似的,還挺嚴肅。
阮珥的好奇心起來:“你說它們看風景的時候腦子裏回想些什麽?”
“不知道。”談骁想起一件往事,笑了笑:“金幣沒準會懷念它死在搖籃裏的那份愛情。”
“什麽意思?”阮珥側耳傾聽。
“它當時剛到我這裏沒多久,天天都喜歡去陽臺,一待就是一天,我姐說是她的貓厲害,在思考人生,後來我發現它是因為看上了對面那棟樓的一只玳瑁貓。”
沒多久,對面樓那一戶人家搬走,它還為此消沉過一段時間。
沒想到金幣看着不丁點大,竟然還有這麽一段暗戀經歷。
阮珥八卦欲望極其強烈:“那它為什麽不去找那只玳瑁。”
談骁表示他不知道:“這你得問它自己。”
金幣她是問不了的,語言不通,但是就這麽放棄,阮珥又不甘心,便把這份八卦轉移到談骁身上:“都說寵物随主,金幣暗戀過,沒準就是你言傳身教,那你是不是也有過暗戀的時候?”
阮珥只是随口一問,身為一個暗戀者,她并沒有在談骁身上嗅到同類的氣息。
而且,他給人的感覺張揚又肆意,要戀也只會是明戀。
結果不成想,談骁居然爽快地承認了:“有。”
“?”阮珥一驚:“真的假的?”
“騙你幹什麽。”黑暗是個很好的保護色,談骁可以不用刻意掩飾,光明真大的看着阮珥:“不信?”
“不太信。”阮珥咬着冰激淩的塑料小勺,思索道:“感覺你如果喜歡一個人,會是那種買一束花,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塞到對方手裏,告訴她‘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直接通知她,不會詢問。”
談骁無語評價:“那是流氓。”
“那可能是我形容的不太準确。”阮珥說:“就是感覺卑微的方式不适合你,和你不搭配。”
談骁垂下眼眸,莫名的睫毛掩蓋住他的情緒:“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所有人都一樣,沒什麽搭不搭配的。”
阮珥感同身受地點了點頭。
盧思濃便經常會說,她這麽沒心沒肺的一個人,竟然也會小心翼翼的去喜歡。
或許在感情裏,大家都是平等的俗人。
阮珥繼續八卦:“那她知道嗎?”
“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暗戀這兩個字。”談骁說:“她怎麽可能知道。”
阮珥張圓了嘴巴:“哦。”
“但也只是暫時。”談骁話鋒一轉:“她該知道的時候還沒到。”
“你現在還喜歡她嗎?”阮珥以為已經是過去時,沒想到竟然還是現在時。
談骁大方道:“喜歡。”
一直都喜歡。
阮珥越問八卦興致越濃厚,她胳膊肘撐在兩人中間的小茶幾上,靠近談骁:“那你跟她現在還有接觸嗎?”
談骁瞥她一眼:“有。”
阮珥舉起手示意:“我能發表一下我一個過來人的看法嗎?”
一個“過來人”的頭銜,成功讓談骁心梗了一下。
他收回看向她的視線:“說。”
“我以前也覺得我的暗戀過程天衣無縫,除了我本人誰都不知道,但實際是我姐知道,他也知道,有句話不是那麽說的嗎‘你在火旁邊怎麽會感覺不到火的灼熱呢’。”阮珥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真誠的勸解着談骁:“成年人的拒絕都是無聲的,萬一她知道你喜歡她,但是裝作不知道,這不就是給你的拒絕嗎。”
還有什麽比聽着自己的喜歡的人當着自己的面,講述她暗戀經歷更為郁結的事情?
談骁胸口再次聚攏起一團濁氣,他冷了臉,恨鐵不成鋼地瞪了眼阮珥,憤憤道:“也沒準她是個榆木腦袋呢。”
被瞪的阮珥有些委屈:“我也只是提個小小的建議,這不是怕你們兩個到最後連朋友都做不成嗎。”
“誰要跟你——”談骁一個氣急差點就沒管住嘴,他及時收聲改口:“誰要跟她做朋友,我又不缺朋友。”
他缺的是女朋友。
還是名字叫阮珥的女朋友。
“哦,那你自便。”
每個人對感情的處理方式不同,阮珥尊重且理解。
胸口的濁氣燒起來,談骁挖了一大勺冰激淩送進嘴裏降火,坐在旁邊一個人生着悶氣。
阮珥就是天生來克他的!
對于談骁的郁悶,阮珥一無所知,吃完一個冰激淩,她看了眼時間,差不多該回家了,起身道:“不早了,我要帶元寶回家了。”
“等等。”談骁條件反射拉住她,手扣住她的手腕:“有個忙想讓你幫。”
“你說。”
“我明天要出差去國外幾天,家政阿姨也有事來不了,能不能麻煩你把金幣帶回去照顧幾天?”
阮珥遲疑了一下:“我帶金幣回家嗎?”
“你要是不方便的話我送我爸媽那裏也行。”談骁見她沒有第一時間答應,以為她是不願意:“我是看它們兩個玩的挺好,挺有意思。”
“不是不方便。”阮珥有些難為情:“照顧幾天具體是幾天啊?我怕太久了我就不想把金幣還給你了。”
“……”談骁失笑:“那就一直放你那養着,我天天過去看。”
這樣他就有理由天天見到阮珥,正合他心意,他巴不得。
阮珥沒當真,開玩笑地應下:“那成。”
談骁站起來,順勢收走阮珥的那個空冰激淩盒:“走吧,收拾點兒它的東西,我送你們回去。”
阮珥先去抱金幣:“跟我回家喽。”
元寶見狀,搖晃着尾巴興奮地跳下觀景臺,圍繞着阮珥轉了兩圈。
金幣被談骁養得很精致,光是玩具就收拾了一個野外徒步專用的雙肩包,還有它吃慣了的零食、貓糧,又是裝了許多。
另外兩大包東西是元寶在他這裏生活時他給置辦的東西,上次阮珥帶它走的太突然,也沒機會給她,這次便一起帶上。
“我發現雖然你嘴上嫌棄,但是行動上卻把它們養的很好。”阮珥不得不佩服談骁的用心程度。
談骁一副理所應當的口吻:“既然選擇養,不就得負責養好嗎,要是跟着我吃苦那還不如不養。”
阮珥豎起大拇指誇贊:“有覺悟。”
談骁按下她快怼到自己臉上的手:“擋我視線了。”
“……”
阮珥步行到談骁家小區用了将近一個小時,開車回來十幾分鐘就到,因為兩只小家夥的東西裝的比較多,到小區門口的時候,阮珥下車去門衛登記了下,讓談骁直接開車到樓下,方便運送。
時間挺晚的,東西送上去,按照阮珥的指示放到指定位置,談骁沒再多留,準備離開。
阮珥抱着金幣送他到門口,又舉起它的爪子朝談骁揮了揮:“跟哥哥拜拜。”
她刻意放柔聲線,聽得人耳朵發癢。
談骁動作一頓,看向阮珥的眼神多了些不明的意味。
第一次在出差前,溫柔地摸了摸金幣的腦袋:“拜拜。”
阮珥叮囑他一句:“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知道。”談骁拉開門,卻沒有邁出去,而是回頭道:“阮珥。”
“嗯?”
“元寶的事情是我做的不對,不會再有下次。但我的本意不是你理解的那樣,你別誤會。”
“沒。”他這樣正式,阮珥還挺不好意思的:“那天我說話也不太好聽,你別往心裏去。”
“好。”和阮珥接觸時間越久,談骁就越難克制,他像是剛才摸金幣那樣,揉了下阮珥的頭發:“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