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時間轉瞬即逝,宋星渠的這項工作進展很快接近尾聲。
就像何祥雲希望的那樣,節目錄制很順利。
由于節目規模不大,預算有限,請的藝人卻多,因此分攤到每個人頭上的預算沒多少。這個預算下,請來的藝人魚龍混雜,比較常見的是現在沒什麽起色的老藝人和剛剛出頭的圈內新人。
策劃沿用傳統套路,請幾個有點權威的人作為評委,再通過一些方式給藝人分組組隊,讓他們互相進行舞臺競賽。
競賽活動的沖突性質讓它天然對觀衆有吸引森*晚*整*理力,曾經出過許多真人秀的成功案例。這檔節目的策劃自認不是做成功案例的苗子,便套用了最不容易的出錯的案例,為保證節目如預期進行,他們為每個人都制定了專屬劇本。
宋星渠安安分分,不出錯也不出挑地錄完了整個賽程,在決賽夜前的最後一個晚上,終于感覺出一點索然無味來。
節目為所有藝人包了同一個酒店。這天的錄制結束,衆人回到酒店,互相告別回到自己的房間,有的已經跟經紀人聊起節目後面的行程安排,有的抓緊時間争分奪秒地休息。
宋星渠洗漱完回到床上,手機叮叮當當地震動起來。
決賽當天正好是他的生日,此時過了零點,祝福的消息争先恐後地湧進來。
趙啓霖掐着零點發的:
--生日快樂,組了局,明天來接你。
宋星渠過了而立以後就不喜歡過生日了,總覺得每過一歲都緊着一份焦慮。只是小長期的節目錄制不止是折磨身體,還消耗精神,他确實需要一次聚會來發洩這段時間積壓的情緒,無論是好的情緒還是壞的情緒。
猶豫時間太久,久到住在隔壁房間的藝人百曉績過來敲他的門。
百曉績也是個有點兒年紀的回鍋肉,作為早期男團出道,曾經也紅火過。認真算下來,他比宋星渠出道的時間還要早一點,比宋星渠小兩歲,看着依然青春靓麗,特別喜歡笑。
宋星渠從前就認識百曉績,兩人算是點頭之交。節目錄制期間,他倆被分到一個組內,因為資歷而被組員推選做隊長。
剛開始,宋星渠和百曉績還想過無論如何,有舞臺機會就好好準備舞臺。可惜聖人不好做,人但凡還得吃飯就得食人間煙火。
當‘賽制’成為擺設,辛辛苦苦準備的舞臺次次服務劇本,次次被拿着‘主角’角色卡的人湊合出來不成形的舞臺‘碾壓’,每一次的努力仿佛只是為了證明‘努力’沒有意義,偶爾還會根據劇情所需還會像垃圾一樣被随意抛到一邊,同時他們還得捏着鼻子做節目效果,違心按照劇本給的人設去做欽佩的景象時,再多的熱情也該被撲滅了。
不至于憤憤不平,只是覺得沒勁而已。
更沒勁的是,宋星渠回想起來,發現過往那些年裏這樣沒勁的時候數不勝數,未來也許還會有更多次。
錄制到最後一場彩排,宋星渠當着鏡頭的面跟組內藝人們說完鼓勁的話。這些年摸爬打滾,他別的不說,臉皮是練就得越來越厚了,早就做到了風雨将傾也能面不改色。其餘人卻沒有那個城府,有個剛剛成年的新人臭着一張臉,當場就陰陽怪氣地嘲諷了‘主角團’一通。
節目組看起來見多了這種情況,不慌不忙地找了這新人的經紀公司。
新人年紀輕,性子烈,宋星渠看着他經常會想起自己小點的時候,或者想起他們比賽的時候,秦栎礁那一組年紀小的選手,所以費了點心在中間周旋,讓新人能把節目錄完,最後節目組同意讓經紀公司先把新人帶回去思想教育,等天亮直接送到錄制場地。
心神耗費極大。
開門一見是百曉績,宋星渠仗着他倆那點兒情分,直言:“怎麽了,我現在可沒有精力提供任何咨詢服務和心理安慰。”
“不找心理理療大師。”百曉績打着哈欠,把背在身後的禮盒順着門縫塞進來,“生日快樂隊長,我錄節目前查了資料記得是今天,別的我就不說了,早點休息,放輕松點,雖然結果已經注定,但是我們也不是沒有收獲。不論怎麽說,都已經盡力了。”
前幾場舞臺錄制都不對外公開,只有決賽場,節目組将其包裝成了一場時間稍微長一點的文藝彙演,對外官宣賣票,還通過一些途徑送了許多票給本地的居民。為了防止錄制效果不好看,還請了一些群演作觀衆。
百曉績在暗示宋星渠,雖然所有走向都已經安排好了,但這再怎麽樣都算是節目內唯一一次對外開放的演出,節目組既然官宣售票了,但就有可能會有那麽一兩個粉絲過來,而哪怕只有一兩個人支持他們,他們也仍然需要做好。
“謝謝。”宋星渠看了眼禮盒,嘴裏的話飄得更快,“霖霖明天組了局,過來一起吃頓飯?你還住在北城吧?”
“對,好,可以。”百曉績不做他想,他已經累得不行了,能撐到這會兒很不容易,說完兩句話就鑽進隔壁房間,抓緊僅剩的休息時間。
宋星渠回到床上,回了趙啓霖的信息,又把收到的祝福信息一一回複,最後數了一遍,發現往年都準時發送祝福信息的秦栎礁反而無聲無息的。
雖然在圈內打拼,但宋星渠其實不怎麽看現在年輕人常用的軟件,就算是登錄微博之類的,通常只是為了定期浏覽金融信息政務信息或者新聞,對文娛板塊關注甚少,以至于他偶爾會處在一種信息滞後的狀态裏。
宋星渠在搜索引擎輸入秦栎礁的名字,沒有找到有用信息,便作罷了。臨睡着前,他才忽然想起來,群聊記錄裏提到過他的信息,秦栎礁在拍戲,這段時間都泡在橫店裏,已經很久沒有出席過其他活動了。
應該是忙忘了,宋星渠猜測到。
以至于第二天晚上,宋星渠站在舞臺上,一眼看見觀衆席扛着相機對着自己的那對狗狗眼時,整個人都有種腳步輕飄飄的不真實感。
場館很小,觀衆加工作人員勉強能塞滿劇場,為了營造熱鬧的氛圍,觀衆席離藝人舞臺很近。
舞臺兩邊甚至搭了兩座梯子,觀衆和僞裝成觀衆的工作人員可以坐在上面,超級近距離地看他們的舞臺演出。
白天彩排才被經紀公司帶回來的新人還是沒管住嘴:“奇了怪了,‘皇族’的舞臺水成這樣,每一個字在調上就算了,連詞都不記得,導演怎麽敢開票請觀衆現場來看頒獎的?”
百曉績說:“可能跟你一樣,節目糊,不怕人看。總共就來了五百個人不到,裏面有半數以上都是免費票騙過來的路人,路人裏面又有一半多是大爺大媽。這些人有表演看就很高興,才不管你打算怎麽演。剩下那些人數不多,就算是放出去了也興不了大浪。”
百曉績說的就是節目組的想法,節目組不止不怕觀衆質疑他們,還敢從觀衆裏面挑選幾個模樣周正的擺在臺上。
氣質出衆個子高挑的秦栎礁就是這麽被拎出來,擺在臺上的。
超極近距離的意思就是,秦栎礁的鏡頭就差直接怼在宋星渠臉上了,宋星渠不跟這邊的觀衆席互動一下,都顯得自己眼神不太好。
誰知道這一瞅,就瞅見一對熟悉的、亮晶晶的眼睛。
秦栎礁的黑色口罩蓋住了三分之二的臉,棒球帽壓着頭發,胳膊肘撐在腿上,手穩穩托着鏡頭,直到取景框裏的人視線對上鏡頭,眼神很明顯地飄了一瞬間,他才擡頭看了過去。
他挑起眉毛,忽然騰出只手摘下口罩,無聲比了句口型:
--宋星渠,生日快樂!
宋星渠轉過身,面不改色地唱下一句詞,照着彩排了多次的模樣穩定發揮,實際上皮囊底下的靈魂已經從頭頂飄出去好一會兒了。
哪個青光眼把這尊大佛請上臺來的?
宋星渠在心裏無聲尖叫,同時腦筋短時間內轉了十個彎,正在拍戲的秦栎礁從晉城橫店跑到北城來,要麽是殺青了沒事亂跑,被趙啓霖喊過來給他慶生,要麽是趙啓霖喊秦栎礁過來給他慶生,秦栎礁請假出來。
換走位到舞臺另一側時,宋星渠默默把手心的汗全部蹭到演出服上。
但不知怎麽地,憋悶了很久的情緒像是突然找到了突破的口子,悄悄松了一縷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