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8 章
到底什麽甜,溫溪沒說明白,梁斯淮自然認為她在說冰淇淋,臨走時什麽也沒說,又往袋子裏裝了一盒,溫溪到家放水果的時候才看到。
那盒冰淇淋一直放在冰箱裏最裏頭,溫溪沒舍得吃。
六月底要中考,伴随逐漸熱情的蟬噪,溫溪複習越來越晚,她就讀的初中有直升高中,對學習沒什麽要求,給錢就能上,于是班上很多學生懈怠,并沒有把中考當回事。
溫溪不一樣,蘇荷要求她努力考到市裏高中,不一定要省重點,好歹能考出去,她也争氣,照着現在的成績沒什麽問題,穩住就好,只要物理不出什麽差錯,她不止一次在深夜痛斥物理題,都說理科互通,數學學好了物理化學這些也不會差,這在溫溪身上不适用,她數學能拿滿分,物理卻不行,壓軸大題基本沒做對過,做對也因為題目太過簡單。
林念念學習一般,家裏人也不要求她這個,她每天過得潇灑快活,白天放學後林念念跟汪清仲出去玩了,想拉着溫溪一起,好說歹說溫溪都沒同意,怕再出現跟上次一樣的情況,這些天梁烈都沒和她說話,她是數學課代表,經常收作業或者發試卷,她心境坦然,到梁烈的時候也不扭捏,該怎麽樣就怎麽樣,梁烈臉紅得不行,旁人都能察覺出這倆人似乎有些不一樣。
小男生們愛起哄,不清楚裏面的事情就亂嚷嚷,搞得他倆肯定有一腿一樣,沒幾天班裏都知道梁烈喜歡溫溪的事情了,溫溪沒法反駁也沒法澄清,她不可能走到講臺上跟同學們說:“我不喜歡梁烈,大家別起哄。”
這不是她能做出來的事情,蘇荷教她萬事留一線,別給人難堪,況且梁烈只是對她表白而已,她也拒絕了梁烈,實在沒必要多餘跟人說這些。
林念念跟溫溪在班級門口分開的,溫溪不去她便約了外班的幾個男生女生一起,一行人有七八個,浩浩蕩蕩去KTV唱歌了,其中也有梁烈。
溫溪今天是騎自行車上學的,自行車很多年了,容易出故障,剛騎出校門車鏈子就掉了,本來天就熱,溫溪推了一會就胸悶氣短,後悔騎車上學,盤算着以後還是得步行。
所以梁烈追上她的時候她根本沒注意,看到人後還吓一跳,梁烈什麽也沒說,蹲下三兩下把車鏈子上好了,看看溫溪後就跑了,溫溪在後面喊了聲“謝謝”,他身形一頓,跑得更快了。
溫溪看着他消失在拐角,心想,他是一個很好的人。
但是喜歡一個人,不會用“好人”來描述,理由不會這麽籠統,就好比溫溪喜歡看梁斯淮笑,喜歡他稍稍歪頭跟自己說話。
她的歡喜在梁斯淮身上具象化,隔着紗窗也瞧得見。
溫溪趴在書桌上,皺眉解一道很難的題,算到最後的時候發現思路錯了,打算推翻重來時聽到隔壁的說話聲。
她沒想偷聽,只不過梁斯淮今天沒關窗戶,梁奶奶有些耳背,總是忍不住大聲說話,兩家牆壁挨着,她的窗戶跟梁斯淮僅有半臂的距離,說實話,她站在窗臺上都能跳進梁斯淮的房間裏,這也不是沒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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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下沒有城市熱,基本用不上空調,風扇就足夠了,可蚊蟲多,溫溪細皮嫩肉的怕咬,但住這麽多年早就習慣,用用蚊香或者驅蟲劑也能捱過去,梁斯淮這個城市少爺第一次住到鄉下,小觑了這邊的蚊蟲,每天被咬得不勝其煩,身上露出來的地方全是紅點子,很癢。
梁奶奶笑着往他身上抹風油精,抹到皮膚上涼飕飕的,“下次還回不回來了?”
梁斯淮椅子反坐,兩只胳膊放在上面,下巴墊着,好一會兒回她:“您跟爺爺不過去我還是得回來。”
他是冷白皮,被白熾燈一照顯得更加白,上面的紅腫觸目驚心,梁奶奶抹着抹着就開始心疼,“城市多好,回來幹什麽,我跟你爺爺要是知道你......”老人家感性,說到這裏開始哽咽,續上,“早知道我跟爺爺就去看你了,誰知道你爸這麽不是個東西,你媽也是,唉。”
梁斯淮趕緊用手拍拍她,“怎麽了這是,我這不是好好的嗎?”他給奶奶擦眼淚,“我回來陪陪你們,多好啊。”
“是好,我跟爺爺巴不得多見見你。”
梁奶奶還想說什麽,被梁斯淮打斷了,“奶奶,背上癢,您看看是不是又被咬了。”
“都咬成篩子了,”梁奶奶破涕而笑,又心疼又覺得好笑,換上痱子粉,“多撲點這個。”
“您來吧,我摸不到。”
梁斯淮重新坐好,讓梁奶奶坐在他床上。
“你們皮膚白的小孩兒都喜歡招蚊子。”
梁奶奶評價說。
梁斯淮:“年底就成年了,奶奶。”
“多大都是我孫子,在我面前就是小孩兒,”梁奶奶接道,想起什麽笑得慈祥,“溪溪那丫頭也是,小時候比現在還白,被蚊子咬哭過,好乖的,也不哭出聲,紅着眼睛讓人好心疼。”
過了兩秒,梁斯淮接了一句:“确實。”
梁奶奶:“太懂事了,沒人不誇,”她把痱子粉收起來,“行了,等會兒你自己點盤蚊香。”
梁斯淮活動下肩膀,“好,”他站起來,伸懶腰,随意晃了晃窗簾,“要人懂事做什麽。”
梁奶奶沒聽清楚,問了一遍,梁斯淮笑着搖搖頭,“奶奶快休息吧,這麽晚了。”
梁奶奶又叮囑幾句後便回房了,房間內頓時安靜下來。
窗簾随着晚風晃動,梁斯淮從櫃子上方掏出一根煙走到窗前,打火機剛“啪嗒”一聲隔壁就傳來少女的驚呼聲。
梁斯淮撩開簾子,正巧看到溫溪轉身小跑的纖細背影,着急忙慌的,典型被抓包現場。
晚風起,梁斯淮坐到窗臺上,襯衫被風撐得鼓起來,他嗓音夾笑,“你跑什麽?”
溫溪那句沒想偷聽作廢,她聽到聲音後默默移到窗戶旁,聽了一耳朵。
請原諒她,她太想知道關于梁斯淮的一切。
“沒跑,”溫溪拉過椅子坐下,倔強,“我開窗戶透氣。”
今夜風大,吹着的确舒服,梁斯淮吹了一會風,手裏轉着一根煙,看到溫溪轉動的筆後說:“開窗容易進蚊子。”
溫溪換了科目,這個點又該溫習古文了,她亂翻書,“我不怎麽怕蚊子。”
梁斯淮意外地看她一眼,“是嗎?”
溫溪沒吭聲。
好在梁斯淮沒有要糾結這個問題的意思,歪在窗框上,眼睛微微閉着,表情出神,跟上次開窗時一樣。
只不過他的頭發變短了,風不怎麽能吹起來,但溫溪感覺他整個人都被風吹動,他不是肌肉身材,看上去沒那麽健壯,跟她在偶像劇看到的肌肉男不一樣。
溫溪瞥向他,聲如蚊吶:“你是有煩心事嗎?”
梁斯淮眉眼動了動,舉了下手裏并沒有點燃的煙,嘴角又揚起來,“你是說這個嗎?”他放下,“我不抽煙,燒着玩的。”
燒着玩是因為心煩嗎?
這個問題溫溪沒問,不然顯得她話太多了,所有的話到了嘴邊變成一聲“嗯”。
兩人隔着幾米的距離,各自靜默,溫溪時而冒出聲的背誦聲,斷斷續續張望的眼神,夏夜撩人的夜色,還有院子裏白鵝撲動翅膀的聲音......
這個季節多好啊,溫溪耐不住想,不是春天勝似春天。
她的春心在夏季覺醒。
“背的什麽?”
溫溪靜悄悄合上書本,聽到梁斯淮問她。
溫溪:“還是語文。”
梁斯淮有一下沒一下按打火機,發出啪嗒聲,“高中考哪裏?”
溫溪想想,認真回他:“想考市一中,實在不行市二中也行。”
梁斯淮問了她分數,聽到後眼中閃過驚訝,轉瞬即逝又被笑意取代,“你沒問題的。”
明明夜裏是涼風,溫溪感覺周圍的氣息都變得暖融融的,被這樣說她還有些不好意思,“物理扯後腿。”
梁斯淮從窗臺上下去,接了一句,“慢慢來,”他說完側下頭,“早點休息,注意眼睛。”
溫溪在他拉窗簾之前站起來,“......哎。”
她這時喊不出哥,斯淮哥也喊不出來,犯着莫名其妙的執拗。
梁斯淮站住,一張笑臉蠱人,“想說什麽?”
溫溪用指甲蹭着掌心,“蚊子多的話,可以把糖水灌進瓶子裏,”她說得很慢,比月光還要慢,“瓶子裏放小角落。”
梁斯淮恍然大悟,“這樣就吸引蚊子過去了?”
溫溪:“嗯,這樣蚊子就不咬你了。”
梁斯淮笑着看她兩眼,“看來你被咬出經驗了,”他擺擺手,“我今天試試,謝謝小溪。”
溫溪要瘋了,每個人都喊她溪溪,只有梁斯淮喊她小溪,從此“小溪”這個名字成為了梁斯淮的專屬,甜蜜也苦惱。
第二天放學以後,溫溪窗臺上有一張被什麽東西壓着的紙條。
紙條上寫着一行字,字形鋒利:方法很好用。
紙上是兩盒電蚊香液。
溫溪看着兩個人窗戶之間的距離,好像能想象出梁斯淮伸出胳膊把東西放到自己窗臺上的場景。
心動有聲音,響徹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