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第 20 章

電影總是有結尾的,再長的電影也會有結局,雨季會結束,仙人掌也會開花。

說起這個溫溪還覺得好笑,仙人掌開花也是相當随意。

那天晚上溫溪水睡不着,起床後本想下樓接杯水,一瞥眼就看到了窗臺有兩株紅豔的顏色。

一朵長在仙人掌頭頂,一朵在側邊的莖上。

溫溪定住看了好大一會,難以置信,她從來沒期待它會開花。下意識地反應是以為自己看錯了,之後趕緊找出手機,用像素很差的相機拍了好幾張照片。

她摸着那朵花,擡頭看隔壁的窗戶。

黑的。

窗簾拉得很嚴實。

溫溪心髒突突兩下,垂下頭,別過頭吸了下鼻子,沒留心,仙人掌上面的刺紮到了她的手指,滲出血,她看着指頭上的紅點越來越大,最後才扯過紙巾擦掉。

這些天才算得上真正的盛暑,今年果然是酷夏,就算山裏溫度也高得要命。

溫溪拉過來一個小板凳坐在仙人掌面前,淺綠色的窗簾晃動,她發癔症般,猶如聽到有人嗓音帶笑,問她怎麽還不睡,還有那雙盛着星星似的眼睛。

把照片發給林念念,她還沒有回複。

晚上的村子靜悄悄,靜得要耳鳴,溫溪瞧着那兩朵紅粉色的花,眼眶酸脹。

那兩朵花還沒撐到天亮,頂多四個小時,溫溪早上起來看的時候,花瓣已經凋落在窗臺上。

她看着那些花瓣,突然有種落淚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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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幾天她收到了市一中的錄取通知書,那時候後院裏的石榴花開得正好,蘇荷在樓下喊她,讓她下去吃石榴。

她不用再給梁奶奶送東西了,因為前不久梁奶奶跟梁爺爺跟着梁斯淮一起走了。

好像是回京,也好像回美國。

溫溪不知道,她那天騎着自行車跑了一天,從山腳跑到山頂,再從山頂跑回山腳,直到天完全黑才回家,蜿蜒的山路上是被曬化了的瀝青,一股子難聞的氣味。

她最後騎得累了,大汗淋漓地推着自行車回去,每次路過一輛黑色的轎車她就心顫一次。

是他吧,是他多好,還是別了,不要是他。

回來後蘇荷滿頭大汗地問她去哪裏了,語氣震怒,溫溪丢下自行車跑到樓上,是毫無亮色的窗戶,看不到任何人影。

蘇荷急匆匆地跟着上來,只見溫溪抹了把眼睛,委屈地說:“媽,我想自己待會。”

夜空不說話啊,只有溫溪偶爾的抽噎聲。

在開學前班級舉行了一次聚會,溫溪感冒了沒去,過兩天放鵝回家時,她遠遠就看到自家門口站着一個身影,很高很壯,她只恍了下神便恢複表情。

梁烈手裏抱着一個方方正正的盒子,上面綁着粉色的蝴蝶結,沒注意到溫溪。

門是鎖着的,蘇荷還沒回來。

溫溪身後的鵝看到梁烈後先是伸高脖子嚎了兩嗓子,之後哈着氣伸長脖頸要去咬人。

沒咬到,被溫溪眼疾手快抓住了脖子。

前車之鑒,她垂下眼皮,沒說話。

梁烈聽到旁邊的動靜後轉頭,先是被吓了一跳,之後才開口打招呼,“溫溪。”

溫溪抓住鵝沒松,怕它咬人,問,“有事嗎?”

梁烈推了推手裏的盒子,“我來給你送這個。”

溫溪邊走過去邊拽着鵝,掏鑰匙,“進來喝點水吧。”

梁烈搖頭,“不用了。”

門開了,溫溪把鵝放進籠子裏,輕輕笑了下,“進來吧,你站外面顯得我不待見你。”

梁烈這才走進去,有些拘謹,解釋說,“我跟林念念要了你家地址。”

溫溪猜得到,指了下院子裏的桌子和凳子讓他坐,“喝什麽?我媽榨了石榴汁,給你倒一杯。”

梁烈把盒子放在那張石桌上,“不用麻煩了,我就來送個東西。”

溫溪把頭發紮起來,溜鵝溜出一身汗,她看了兩秒,抿抿唇,坦言說:“梁烈,我......”

“我高中要去外地了,”梁烈趕在溫溪說完前急聲道,語氣再緩下來,“這禮物,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他笑了,半大的孩子青澀,也真誠,“我是班長,好歹同學一場。”

溫溪看着他,反應慢了半拍,“你要走?”

梁烈點頭,“我爸給我找好了學校,下周我就走了。”

他說着擡起眼睛,怕她不要這份禮物,說,“我給班裏每個同學都送了一份,你別介意。”

溫溪恍惚了幾秒,之前她還跟林念念說以後說不準就見不到了。

還真說中了。

溫溪垂下胳膊,不知道說什麽,學很多人離別之際說祝福語,“那祝你學業順利。”

“順利”這個詞真是好用。

梁烈盯着她,突然咧嘴笑,“你也是,你肯定會順利,”他耷拉着腦袋,猶猶豫豫,“不管怎麽樣,還是謝謝你。”

溫溪有些意外,“為什麽謝我?”

她不記得為梁烈做過什麽。

“你去年,給了我一包紙巾,”梁烈摸了把後腦勺,“你可能忘了,反正就是我打球回來出了汗。”

溫溪沒想起來,抱歉一笑:“對不起,我不記得了。”

梁烈:“沒關系,你不用說對不起,”他音量變低,“我記得就好。”

溫溪一怔,老舊手機來電鈴聲響起來,打破兩個人之間的安靜,梁烈反應過來,最後不舍地看了眼溫溪,“跟你告個別,以後、以後有可能的話,”他沒再繼續說,而是笑笑,“以後再說吧。”

“溫溪,再見。”

說完不等溫溪,重重點了下頭,後挪兩步,之後轉過身大步跑開了。

溫溪看着他跑開的背影,沒動。

蘇荷正好騎着車子回來,問溫溪,“誰來了?”

手機在屋裏,溫溪如同夢中驚醒,進屋找電話,回蘇荷,“班裏的同學。”

林念念問她:“梁烈找到你沒?”

溫溪:“找到了。”

“送你什麽東西?梁烈說他要搬家了。”

“跟我也是這樣說的。”

林念念唏噓一聲,“我覺得他人還挺好。”

溫溪沒接話。

“他給我們送的都是賀卡,好用心。”

溫溪點頭,笑了下,“是沒見過這種男生。”

“怎麽?你覺得可以了?心動了?趁他還沒走沖啊。”

溫溪想起梁烈離開前說的話,讓林念念別開玩笑。

林念念那邊不知道在忙什麽,全是人聲,“好好好我不說啦,我就抽空給你打個電話問問,這邊忙,先挂了啊。”

溫溪:“好。”

等她一挂斷電話,蘇荷就問她:“剛才來的男孩子是你同學?怎麽從來沒見過?”

帶着一股審視意味。

溫溪知道她媽在想什麽,解釋,“我們體育班長,要搬家了,給我們班所有人都送了畢業禮物。”

蘇荷狐疑看她兩眼,“別搞早戀。”

這哪跟哪,溫溪走出去,“這沒有,我跟誰早戀?”

蘇荷洗洗手打算做飯,“沒有就行,你現在還是把重心放在學習上,玩了那麽久也該收心了,看看高中知識。”

溫溪全都應下,坐在凳子上,嘆聲氣,發呆好長時間才開始拆禮物。

她以為裏面也是一個賀卡,但是摸着重量又不太像,沒料到打開以後,裏面是一只坐着的小熊,小熊懷裏是封信。

溫溪愣了,打開。

“溫溪同學你好:

我的字有點醜,在寫之前廢了好幾張紙,總覺得沒寫好哈哈,所以我強迫自己寫最後一次,不然還不知道寫到猴年馬月。

我注意你很久了,這不是在騙人,只是第一次喜歡人,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每次上課都會控制不住看你,下課了總喜歡繞到你那裏,跟你前排的人打鬧,以為這樣能讓你注意我。

後來發現我錯了,喜歡真的不能強球(劃掉)求,我也不可能強迫你一定要喜歡我,在此之前,我跟自己說好歹要争取一下,所以我應該給你也造成了一些困擾,現在鄭重給你說聲對不起。

我爸跟我說要搬家,我還不同意,因為這樣就見不到你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想通了,也許我自己都覺得我沒有希望,你這輩子不會喜歡我,糾纏不清沒意思,沒有任何責怪你的想法,我總想着好好道別,但我見了你肯定說不出什麽話,所以用了這種方法。

我知道你有喜歡的人,當初覺得是我,所以才鼓起勇氣約你出去,那天晚上我想了很久,還是不想放棄,我第一次有這種感覺,不知道怎麽說,就是電視裏面說的心跳加速的感覺,原來這就是喜歡。

未來很長,不知道以後我們還會不會見面,但我始終會記得有個叫溫溪的女孩子,性格安靜成績很好,很用功很努力,長得很好看,有時會在課上發呆,跟朋友說笑的時候會有倆梨渦。

更重要的是,我很喜歡她,就好比我永遠相信光,奧特曼一定存在。

其實喜歡的話,你不喜歡我這件事确實讓我難受了很久,但也沒覺得有什麽,相遇已經很難了,互相喜歡的可能性很低,我接受這些,努力消化這些,沒什麽的,希望你一切都好是真。

還有話要說,但話是說不完的,就在這裏停下來吧。

祝溫溪同學:學習進步、開心幸福!

別忘記我,忘記也沒事。”

山野間有炊煙的味道,溫溪坐在石桌前,聽見了白鵝縮在籠子裏不滿的叫聲,她慢慢打開籠子,把鵝放出來。

白鵝站在她面前,歪着頭低聲叫,然後乖巧蹲坐在她身邊。

那張紙掉落在地上,溫溪趕緊伸手去撿,豆大的淚珠暈染字體。

沒什麽,沒什麽好哭的。

只不過因為暗戀者悲歡互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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