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溫溪二十五歲生日那天,下了第一場雪,她正埋頭改項目策劃書,辦公室裏的人走得差不多,周圍只有她工位上一點昏黃的燈亮。聽到動靜的時候她擡頭往外看,外面一片素白,雪花紛紛揚揚,有雪粒子打在窗戶上,沙沙響着。
人猛地擡頭看到雪,下意識會覺得驚喜。
溫溪揉揉酸痛的脖頸,起身走到窗前,外面的雪厚厚一層,夜晚顯得沒那麽黑,是白種帶着藍的顏色。
她很少能見到雪,家鄉位置偏南,就算下雪也是薄雪,讀高中的時候倒是見過雪,但是沒這麽大。
南方孩子天然對雪有種期待驚喜感,溫溪看到這麽大的雪後直接拍了幾張照片,發給了蘇荷和林念念。
林念念這些日子忙着結婚,在準備結婚事宜,每天忙得很,收到溫溪的照片後直接發過來一條語音。
念念:【哇塞,你們那裏下雪了啊,家裏又潮又冷,你冷不冷,多穿點衣服,你吃沒吃生日蛋糕啊?】
溫溪過生日不經心,她一個人更是懶得過,早上蘇荷給她打了個視頻,囑咐她要吃碗長壽面再加一個水煮蛋,中午林念念給她打了個電話,也是忙,兩個人都沒說幾句話。
溫溪回她:【加班呢】
溫溪:【現在下班回家,回去就吃】
林念念給她發了個“我就知道”的表情包,又甩過來一條語音:【快回家,公司給你開多少錢讓你這麽賣命,生日都不過了】
工作還剩一點,溫溪打算帶回家做,她挂念家裏的貓。
溫溪:【收到收到!】
溫溪收拾好東西,關好辦公室的電和門,乘電梯下樓。
一出寫字樓,溫溪就感受到外面呼呼的冷風,直直往她圍巾中灌,涼得人生出一層雞皮疙瘩,她在這邊生活這麽久,還是會受不了這種冷,能把人的思維凍住,短暫喪失思考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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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這種時候,溫溪就想念那座大山。
她家那邊雨水多,但是不冷,冬天十幾度的天氣很舒服,一件外套就能搞定冬天。
路上全是積雪,上面是大大小小的叫銀子和車輪胎軋過的痕跡,溫溪踩上去,有松軟的踩雪聲音,很好聽,她頓時就平靜下來。
以往不是沒有一個人過生日的經歷,那時候也幾乎加班過了,下班象征性做完面吃,有一年正好碰到休息日,林念念出來旅游,兩個人出去極限一日游,晚上躺在酒店房裏,林念念抱着她問有沒有許生日願望。
生日願望從來就是那麽幾個,每年的願望都差不多,沒什麽新意,也很像她千篇一律的生活。
要說孤單,也是有的,溫溪這麽感性的人,就算經過幾年工作的歷練本性仍是如此,偶爾也渴望有人陪着自己。
所以她養了一只貓,當初在小區綁架的三花貓,冬天實在太冷,懷孕的三花貓沒處去,在溫溪樓下的垃圾桶旁的下水道裏安了家,溫溪喂過她幾次,起初不知道她懷孕了,只當單純的胖,直到貓咪臨近生産時撓了溫溪家的門,半夜把溫溪喊醒。
三花生了兩只貓,全被領養了,溫溪給三花安排了絕育,一直養在現在,是只漂亮又聰明的貓咪。
家裏的貓糧快沒了,在回家之前溫溪又去買了點,到家後先把貓咪安頓好,洗完澡後處理今天剩餘的工作。
這個甲方要求很多,怎麽都不滿意,策劃書已經改了好幾版,把組裏的人折磨得夠嗆,本來是林悠負責修改的,這幾天林悠母親生病住院,每天工作室和醫院兩頭跑,消瘦不少,溫溪便讓她先回去照顧母親,剩下的她來改。
明天開個會還得去甲方公司做最後的商讨。
外賣員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溫溪正把策劃書最後一頁改完,接到電話的時候沒回過神,問是不是打錯了,她沒有點外賣。
外賣說了姓名和手機尾號,“是不是別人給你點的?”
溫溪還在納悶,把東西從門把手拿過來一看,是個生日蛋糕。
沒過一會林念念的消息就過來了,問:【再說一遍生日快樂寶貝,二十五歲快樂,永遠快樂】
後面跟着是一個巨大的愛心。
溫溪眼眶霎時就酸了,林念念跟看到似的補了一句:【溫溪你出息點,可別偷偷給我哭啊】
溫溪破涕而笑,【亂說,沒哭】
林念念也沒揪着她這個,讓她趕緊吃蛋糕,說生日怎麽能不吃生日蛋糕。
三花吃飽喝足甩着毛茸茸的尾巴過來,蹭蹭溫溪的小腿肚後喵喵幾聲。
溫溪插上蠟燭,關燈點燃,火苗微微竄動,外面還在下雪,她看眼外面的雪花,低頭許願。
三花乖乖蹲坐在她腳邊,伸出爪子舔着,在溫溪吹滅蠟燭的時候喵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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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大雪初霁,路上的雪被鏟到兩邊,溫溪把昨天剩下的生日蛋糕當早餐,甜得她喝了幾口水沒壓下去,去上班路上買了杯美式,車內廣播說這幾天将迎來近五十年來最大的暴風雪,今天的天氣只是暫時性的。
幾個人開了個小會,溫溪随後就帶着文件去了甲方公司。
耀言集團是本地近幾年的新興科技公司,財經新聞偶爾會推送相關消息,是行業內的一匹黑馬,不過這兩年勢頭變弱。
溫溪到達地方後有專門的人下來接應,簡單寒暄之後便直升會客室,這邊的負責人面色嚴肅,除去問好時笑了一下,其餘時間都在嚴謹提出一些問題。
溫溪很久沒有這種時候了,擔心做出來的東西得不到對方的滿意。
不過好在負責人并未多說什麽,推了推眼鏡表示還要給上級過目。
溫溪禮貌微笑,表示理解。
最近耀言公司空降一位CEO,凡事親力親為,以強硬手腕著稱,上任沒兩個月公司內部人員大換血,公司發展方向也有了調整,溫溪大學的時候在世界百強企業實習過,見識過大公司的發展模式,清楚耀言目前在發展的轉折點上。
不過這不是她應該考慮的事情,接下來能拿到更多的訂單才是最要緊的。
客氣之餘,負責人突然問溫溪老家是哪裏的。
在以前的合作中,溫溪也沒少跟對方聊起家鄉還有上學的城市,除了工作以外,大家能聊的實在是太多了,所以溫溪沒有多想,跟他說:“在連江。”
連江是個小地方,很少會有人知道,溫溪正想解釋是在哪個省,負責人笑了笑,“那還真是巧了。”
溫溪一愣,想當然地覺得兩個人是一個地方的,不料對方卻說,“溫小姐不着急走的話,可以在樓下咖啡廳坐一會,我們總裁有些事情要跟您再商量一下。”
溫溪下去的時候還在疑惑,按理說關于策劃的問題不該公司總裁出面,只跟負責人對接完全可以。
咖啡廳門口的鈴铛聲音響起來,侍應生微笑地招待溫溪,問她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溫溪進來後感受到一股暖意,咖啡廳暖氣給得足,熱烘烘的,裏面流淌着舒緩的音樂,環境清雅,令人放松。
這個時間正值工作時間,咖啡廳寥寥幾個人,溫溪看了一圈,将視線定格在靠裏的男人身上,他面前放着一杯咖啡,
穿着一件灰色西服,手腕上戴着一塊黑金色的手表,因為背對着門,溫溪看不到他的長相,但是直覺這便是要見她的人。
咖啡廳其他顧客是一對情侶和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
溫溪:“不用,我等......”
這個時候,那個男人突然回頭,溫溪撞見後目光一晃,愣住了,咖啡廳裏的音樂都好像凝固住。
好眼熟,但是溫溪一時沒想起來。
西裝男也看她幾秒,而後笑着招手,“溫小姐。”
溫溪這下确定耀言集團的總裁就是他,于是走過去,露出微笑:“您好。”
“溫小姐想喝什麽?”
溫溪:“水就可以,謝謝。”
侍應生離開,溫溪注意到對方的視線,那視線一直在自己身上,帶着某種打量和審視,面上始終有一抹笑,可不是帶有惡意的笑。
溫溪盡力搜刮以前見過的人,看着這個人的眉眼,實在沒想起來在哪裏見過,但是這股熟悉感又讓人無法忽視。
直到對面這個人往後一靠,用手刮刮耳朵,說,“這可難辦了,你沒想起我?”
說話語調也讓人熟悉。
溫溪怔住一會兒,不确定地開口:“程從言?”
侍應生把水端上來,說“請慢用”後輕腳走開。
程從言把水往溫溪面前推推,“啊”了一聲,“可終于想起來了,我尋思着我變化這麽大啊?”
溫溪忍不住笑出來,滿目震驚,有些激動,“是你啊,你跟以前不一樣了。”
程從言:“哥變帥了對不?”
以前程從言體格壯,現在卻瘦了許多,面相成熟,渾身穩重,除了說話還跟以前那樣有些吊兒郎當,要在大街上碰到溫溪肯定不敢認,也認不出來的。
溫溪:“确實,變帥了。”
程從言喝口咖啡:“我一看名字就想起你了,就讓人問了下你家是哪裏的,果不其然,同名同姓的不多。”
“你現在是在這邊落腳了?”
程從言問她。
溫溪點頭:“大學在這裏讀的,畢業後就留下來了。”
程從言唏噓:“好多年了吧,我記得剛見你的時候你還沒上高中呢。”
算起來都有十年了,溫溪在這邊生活了近七年。
溫溪:“你是一直在京?”
她在這邊七年,從來沒見過程從言,當然這座城市那麽大,如果不是刻意,這輩子也難見到。
程從言兩只手交叉放在桌子上,“不是,剛回來沒多久。”
溫溪手裏握住那杯水,溫吞的熱意傳到手掌心,她長睫毛眨動,嗯了一聲,有些神游。
“荷姨怎麽樣?”程從言問,挺懷念的,“我記得她做的果醬特別好吃,後來吃再多都沒那個味兒了。”
溫溪回神:“我媽身體還好,”她笑笑,“她聽到這話會很開心的。”
程從言:“替我向阿姨問好啊,欸對了,”他突然想起什麽,頓了頓,看向溫溪。
“斯淮也回來了,你還記得他嗎?”
他的語氣很自然,跟人聊天聊着聊着順着就談到了某個人,不帶任何特殊含義。
溫溪不由得緊緊握了下手,盯着木制桌子上的紋路,一鍋水燒開以後沸騰,熱汽擋不住,她的眼神中有波動,長大後的她比小時候會隐藏自己的情緒,盡管如此,她出聲的時候嗓音依舊不穩,控制不住地有點抖,“記、記得。”
“我就說,你能想起我肯定也沒忘記斯淮,”程從言沒注意到她這小小的異樣,“斯淮沒怎麽變。”
溫溪愣神,“是麽。”
“是啊,不過,”程從言眉間皺了一下,而後舒展,對溫溪笑,“外表是沒怎麽變。”
溫溪這才覺得程從言的目光中有類似不忍的東西,沒等她反應過來到底是什麽,就聽到程從言繼續說:“斯淮他記不得以前的很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