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考公?考法?未來?
考公?考法?未來?
漆黑的夜晚很安靜,昏黃的路燈照亮了高速的大道,零星幾輛車子,讓這個奔赴的路程不至于太過孤寂。
唐曜駕車從紅河州建水縣出發,最終抵達多依樹日出觀景臺,全程大概是兩個小時四十分鐘,在這裏不僅可以觀賞最美日出,還可以看到雲南最著名的梯田——元陽哈尼梯田。
它位于雲南省紅河州元陽縣的哀牢山南部,是哈尼族人世世代代留下的傑作,景區梯田三面臨大山,一面墜入山谷,狀如一個大海灣,令人震撼無比。
唐曜對于雲南的第一印象,便是從這裏開始的。
他以前也幹過深夜開車前往的事情,所以這一次拖上宋小溪,不算興致上頭,頂多就是重拾舊活。
而且這是雲南行的最後一天,他也希望能夠給宋小溪一個好的經歷。
開車在中途的時候,他在休息區停了一會兒,宋小溪也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睡眼惺忪地說:“到了?”
唐曜說:“沒有。”
宋小溪眼睛還沒有完全睜開,聽到這句‘沒有’就又倒下了,說:“那我再睡會兒,你也休息下吧。”
此時天也有了将明未明的狀态,夜的模樣開始消退,乳白色的雲端漸漸開始顯露出頭,飄忽不定的風吹得雲層時卷時舒。
唐曜下了車,身子靠在車頭,手插在兜裏,感受風的聲音。
挺折騰的。他突然想。
為了一場日出,竟然深夜狂行百裏路,好久沒幹這種事情了。
他望向了正在睡覺的人,車窗從外看裏面是看不到的,但他還是盯着副駕駛的方向凝視,好像這樣就能知道那人心思似的。
明明就是困得不行,不想來的樣子,怎麽還答應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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租車那點錢算什麽?他們兩個都不差那點錢。
何必因為一句已經付了租車費,就被迫跟過來呢?
唐曜移開了視線,望向了天上的亮度。要馬上出發了,再不走就要趕不上好的觀賞位置了。
根據他以往的經驗來看,景區雖然六點開放,但是一定要早點去,越早越好,一方面是為了方便停車,晚了就會停到十裏開外了,另一方面是景區觀景層分為一二三層,如果去晚了就會被趕到第二層或者第三層,樹木遮擋也會多一些。
他們到達多依樹日出觀景臺的時候,已經是六點十五分了,宋小溪不急不慢地下車,嘴裏還念叨,“才六點啊。”
他懶洋洋打哈欠的時候,唐曜拉着他快步就往售票處走,“快點。”
宋小溪手還放在嘴上,有些茫然無措的樣子,“幹嗎!?太陽還沒出來,不用那麽着急!”
售票處已經排起了隊伍,來看日出的人不少,有很多人都帶了專業的拍攝設備,背在身後,挂在脖子上,好像要來參加攝影比賽似的。
宋小溪推了推唐曜,“喂,我們有沒有照相機。”
唐曜一邊付錢一邊回複,“沒有。”
宋小溪覺得可惜,恹恹的說:“你都租車了,怎麽不順帶租個照相機啊!?”
唐曜确實沒想到這回事,他也有些可惜的說:“用手機吧。”他把票放宋小溪手上,“快點走!”
宋小溪被唐曜不斷的催促弄得有些莫名其妙,那麽着急幹什麽?
他沒唐曜走的那麽快,跟在身後亦步亦趨的。憑票進入景區之後,烏泱泱的人群一下子就變多了,他不禁喊了句:“那麽多人!”
剛剛門口排隊的時候看不出來,進來之後大家都聚在一群之後,才開始意識到來看日出的人是真的特別多。
他才明白,為什麽唐曜那麽着急了。
人潮錯雜,走在前頭的唐曜突然被錯開了。
他看着唐曜的方向,有些艱難的往前擠,“不好意思,麻煩讓一下。”
人流太多,只能一步一步的挪動,眼看着唐曜的身影逐漸消失不見,他的內心也開始變得焦急起來。
突然一只強勁的手抓住了他,“跟緊點!”
宋小溪猛地擡頭,就像走丢的小孩被家人突然找到了般開心,“我還以為你不見了。”
唐曜身高腿長,在人群裏依舊獨立開道,剛剛消失不見那瞬間,是因為他也找宋小溪,他抓住宋小溪的手腕,說:“我們去第一層。”
“第一層是什麽?”宋小溪疑惑地問。
唐曜沒回答他,而是直接帶着他去向了最佳觀賞角,站定之後,他說:“就是這裏。”
他環顧四周,給宋小溪解釋:“你看比我們遠一些的地方,就是第二層,再遠一些的,就是第三層。”
宋小溪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除了他們這裏人山人海之後,那些地方也開始被人群占滿,他覺得有些誇張,說:“這人也太多了吧,不就是一個日出嗎?”
唐曜莞爾一笑,“可能這的日出更壯觀吧。”
宋小溪不以為然,他以前去過武功山,也曾領略過群山之巅的日出,所以對于多依樹的日出,他的期待值并沒有那麽高。
他拍了拍唐曜的肩膀,示意對方和他一起坐在地上。唐曜看了看四周,把外套脫下來墊在地上。
宋小溪看了眼,說:“你不嫌髒啊。”
唐曜說:“地上更髒。”
衣服不是宋小溪的,他便不再多說什麽,他和唐曜兩個人背對背靠着,他說:“我再睡會兒,太陽升起來了叫我。”
唐曜沒想到宋小溪會以這樣的姿勢坐地上,但宋小溪已經靠了過來,他便只好說:“嗯,別睡太死。”
天色已經徹底轉明,但皎潔的月影還隐隐約約,昏黃的光亮也朦朦胧胧,交疊重複的雲層變幻萬千,交織了無數的希望之光。
清晨的白露撒在了萬頃的梯田上方,借着白天的到來發出瑩瑩微光,但缥缈的霧氣籠罩住了七月裏的郁郁蔥蔥,只看得出錯落有致的地形。
即使現在還沒到日出的時間,他也想叫宋小溪起來,因為風景美如畫,同樣值得銘記入心。
他小聲的說:“宋小溪。”
宋小溪“嗯”了聲,在他背後稍微動了一下,又睡了過去。
他轉頭向後看宋小溪,睡得跟頭死豬一樣,他又叫了聲:“宋小溪。”
溫暖的氣息順着耳朵進入,親昵的接觸讓宋小溪頓時驚醒,他晃了一下身子,有些不悅的說:“幹嗎!?”
唐曜将頭轉過來,分開了一些距離,朝前方撇了下頭,說:“看那邊。”
宋小溪上下左右擺動手臂,舒展了一下筋骨,然後和唐曜并肩坐在一起,看向元陽梯田。雖然看不到全景,但他已經有了些震撼,雲霧缭繞着的梯田,更具有蠱惑人的魅力。
他有些看呆了,沉默無言地盯着遠方,某些直擊內心的景色已經進入他的內心,讓他為之沉迷。
唐曜也直直地盯着那邊看,兩個人步調一致,似乎都特別喜歡這種環境。
“出了!太陽出了!”有人歡呼着大喊。
身邊的人早已架好了相機,齊刷刷地将鏡頭對準了太陽升起的方向。
唐曜和宋小溪對視一笑,沒設備怎麽辦?
唐曜拿出手機,晃了晃,說:“我的手機像素還不錯。”
宋小溪也拿出自己的手機,嘴上卻在念叨,“好不容易來一次,你就不能靠譜點!”
唐曜尴尬笑笑,說:“下次再來就是了。”
下次?
宋小溪的神情有那麽一瞬間的恍惚。
他擺好了舉手機的動作,咔擦咔擦照了幾張,就放下了手機,身體往後,手自然地撐地,目不轉睛地盯着太陽從雲後面爬起來。
唐曜也随意地拍了幾張,同他一樣的姿勢仰頭看着日出的升起。
宋小溪說:“怎麽不拍了?”
唐曜回望了一下宋小溪,說:“眼睛看到的才是最美的。”
宋小溪冷笑了一聲,“情感博主又上線了。”
唐曜也懶得去反駁,靜靜地看着美景。
萬丈霞光突然破雲而出,周遭的乳白色染成了玫瑰金、番石榴紅的鮮豔色,琉璃琥珀般的璀璨絢爛無比,一縷又一縷的金光穿過雲層射向層巒疊嶂的梯田,一層一層大小不一,從高處俯瞰下去,波光粼粼,蔚為壯觀。
這種美具有視覺鮮明的層次感,猶如萬馬奔騰,似長蛇舞陣,整個山川都被覆蓋帶來的震撼力是無與倫比的,宋小溪不禁驚呼:“太美了!”
唐曜也附和道:“大自然的美,是非常神奇的事情。”
他看着宋小溪驚喜的眼神,泛着光,無限的熱烈而自由。
他覺得,這趟沒有白來了。
驅車幾小時,只為了這幾分鐘,也很值得了。
周遭的環境很寧靜,不同于太陽剛剛出來那一刻的歡呼雀躍,現在大家都無比沉默地看着太陽的變化,就這幾分鐘的時間裏,所有人都靜下了心,默默地欣賞日出。
此時環境是散漫沉寂的,人是完全放松的,宋小溪突然問唐曜,說:“唐曜,你為什麽要考法?”
唐曜盯着初生的太陽,緩緩說:“大概,是為了幫助更多人吧。”
宋小溪轉頭看向唐曜,俊朗的側顏在暖光下更加立體,高挺的鼻梁凸顯了這個人的淩厲面容,他笑着說:“不愧是你。”
他也望向了遠方的天空,又将目光投向了不知名的地方。
唐曜說:“你呢?”
宋小溪問:“我什麽?”
唐曜說:“你為什麽想要考公?”
宋小溪有些悵惘的說:“大概,想完成——”
他媽媽的期盼。
說到這,他停了一下,随即嬉皮笑臉地說:“大概,想為人民服務吧。”
唐曜輕輕笑了聲,“那我倆目标真是一致,都是想幫助別人。”
宋小溪:“誰說不是呢!”
兩個有着理想經濟條件的人,卻非要往考公、考法這兩條艱險的道路上邁,最終目标還都不是自己,他們反其道而行之,誰說不是“為難自己”的勇者呢?
他們堅定的道路是正确的嗎?宋小溪不知道,唐曜也不知道。
未來還沒有發生的事情,那就交給未來,只管去做眼前的事情,無論對錯,只争朝夕,就像這只有幾分鐘的日出奇觀,看到了就是一件值得的事情。